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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化獵人》第九章 魘障
  在人類各種千奇百怪的恐懼症中,有一種名為深海恐懼症,說的是只要看到展示出海洋浩瀚無底的深邃的圖片時,人就會產生一種無可名狀的恐怖感,哪怕這個人沒有去過海邊,也是如此,這是一種銘刻在基因裡的恐懼,也許是人類來源於海洋的側面證據。

  而湖令人恐懼的並不在於深,而是幽。這片靜謐無波的深湖,就連水紋波動的聲響都被禁錮的湖岸剝奪了,就像在一個碩大如屋的燒杯中灌滿了水,然後逐漸往裡滴入腐朽的汁液,人在其中,分不清方位,只有充斥一切的幽綠......

  斷枝枯葉,朽爛如棉絮一般的根莖與垃圾,空礦泉水瓶斜插在湖底的爛泥塘中,稍微一攪動就會漫起渾濁的泥水,但潛藏在泥沙與枝草之下的,會是什麽?

  我企圖伸手去觸摸那方石匣,而周容並未阻止,他的眼神頗為玩味,我心裡沒底,卻又被一股好奇心驅使著,好像大腦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說:把它拿起來!

  我的手剛一靠近,周遭的水草立刻就像受到驚擾一樣,如同無數的鴉青色長發擁有了生命,向我們三個縮攏,我心中一悸,手就顫抖了一下——沒想到周容此時卻突然從身旁靠近,抓著我的手往石匣上一放,五指一捏,將整個石匣從石人托舉的掌心中拿了起來,我明顯感覺到石匣底部有一個極細的拉力與我們對抗,但那個力道很輕微,仿佛是一根粘稠的蛛絲在連接著石匣與石人,這麽一扯之下,蛛絲立馬蹦斷了。

  我心裡是咚咚咚地打鼓,一股血液從腳心猛灌頭頂,一時慌亂地四處打量,直覺有什麽東西被我這一扯給喚醒了。

  大致有三秒鍾的純粹的安靜,我們沒動,水草沒動,石人也沒有動,但是這種安靜本身就如同一個碩大的陰影低下頭來俯視著我們,那是暴風雨前的最後一絲安寧,死亡前的默哀。

  異變來得極其突然,我以為我的眼睛長時間在闃暗幽冥的湖底產生了某種光線漫射的幻覺——是那一對石人哢哢哢哢地將相對的頭顱轉了過來,正對著無措地捧著石匣的我,明明是糊爛破損的一片凹凸不平的臉上,竟然彎曲出一個令人惡寒的笑臉,一道裂縫急劇擴大,就像一個人從淺笑轉為狂笑,那張嘴為了笑,生生撕裂開,直咧到了耳根!

  我渾身的汗毛當即就全部豎立起來,掙扎著就向外逃竄,但手中捧著這個石匣,腳底一時抽筋,怎麽拍打都沒有半米的遊動,一瞬間我以為我是沉浸在了某個夢魘中,在夢裡我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跑開半寸。

  但馬上冉瑩來拉扯我的手臂,將我從做夢的臆想中帶了出來,眼前一幕我是無論如何想不到,我方才不過腦子的一扯如同捅穿了蜘蛛窩,無數不足巴掌大的蟲子從石人的嘴裡,身下,泥濘中湧了出來,我根本數不出那究竟是一千還是一萬隻!

  眼前這層層疊疊爭先恐後爬動的蟲子幾乎將我惡心吐了,一股酸水從胃裡幾乎噴出來,但我口中銜著呼吸器,隻得又生生咽回去。

  這時我凝神一看,這些蟲子有的生著一對螯狀的口器,有的卻是像蝌蚪一樣拖著節肢昆蟲一樣的尾部還長著長短不一的兩支觸須,頭部如同一個鐵鏟,乍一看就像小型的抱臉蟲,媽的,這不就是小時候在鄉下水塘裡見過的血簸箕嗎!?

  盡管認出了這些蟲子的身份,但我依舊驚懼於這個可怖的數量,我們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往身後極速退去,但那些蟲子如魚得水,遊動極快,

我裸露的手背上立刻就被竄上來的一隻一指大的血簸箕咬住了,我瞪大雙眼,這玩意我記得是很溫順的益蟲,不咬人的啊!  我下意識地把石匣往腋下一夾,就伸手去拔那隻蟲子,這一用力掐,血簸箕的頭和身子中間就被我掐斷了,尾部還在我的手指間扭動,但那鐵鏟一樣的頭部卻還牢牢地吸吮在我的皮膚上,這東西就像螞蟥一樣在吸血,扯都扯不掉!

  我立刻對著周容和冉瑩指了指我的手,想告訴他們這種蟲子會吸血,哪知道冉瑩正面對著我們身後,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緊繃,我心中暗道糟糕,順著她的視線一瞥,老天爺這次不僅是來搶飯,簡直就是要把我就地送走——那是一隻碩大無比的扁頭魚,六支腮須在它的血盆大口周圍飄動著,尾部幾乎有我兩條大腿那樣粗壯,無磷,黏膩膩的極為惡心。

  這不是傳說中隻生活在歐洲水域的巨型六須鯰嗎!不等我驚歎,那張扁闊的血口大開,露出上下兩道細密如砂紙一般的牙齒,一層疊一層,大概有百來顆牙,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夠了!這張嘴把我嚼爛那是綽綽有余。

  後有蟲群前有巨鯰,周圍更是幽冥水草包圍,如果我這次還能留一條命,下次出門一定要看黃歷!

  我感受到身後如同水沸騰一般的細微震蕩,知道那是蟲群已經在逼近,後脖頸一癢,像是被帶有倒鉤的蟲足抓到了,我不敢想象自己後背是不是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我極為絕望地轉頭望向周容,他已經將細劍抽出傘骨,顯然這次的蟲群與巨鯰並非受遊魂牽製,而是純粹以自己意志在活動的活物,他這次也只能硬碰硬了。

  就在對壘一觸即發之際,我屁股上突然被狠踹了一腳,想來那位置只有冉瑩能夠到,我被她一腳踹得往上遊去,我清楚她的意思,這是要我趕緊先走。

  瞬息之間,她人也如一支利劍離弦,疾射向那六須鯰,她整個人在那怪鯰身側,竟還顯得嬌小。巨鯰一個扭身,整個湖底的水紋都劇烈動蕩拍擊,人在其中幾乎把握不住方向,原本冉瑩滑到它腹下,還來不及動作,就被它巨大的胸鰭撞到一旁,整個人在原地倒轉了一圈,它整個狂扭了起來,水流攪動,即刻勾轉出一陣漩渦,將我也帶了進去,三個人就像扔進洗衣機裡的布偶娃娃,前後左右瘋狂翻轉,腦子裡就像塞滿了漿糊一樣立刻麻木了。

  我只能拚命抱緊石匣,閉緊嘴咬住呼吸器,哪怕稍微一放松,都要被吸進它那張血盆絞肉機裡。

  可這時我的腦海中突然朦朧起來,一陣陣的迷糊,我後知後覺地發現,之前被咬中的那一口,莫非是帶毒的!?

  視線如同梵高的畫作一樣全部都是光影扭曲的,巨鯰的輪廓變成一道波浪般的線條,我向一側遊開,企圖躲避它的身體,沒想到直接一腦門撞到了他的眼睛上,此刻我根本看不清眼前虛實,它那細密的森森牙齒擦著我的手臂就過去了,我後頸一緊,被一雙大手捏著往後拖,一轉頭,是手持細劍的周容。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巨鯰,好似斯諾克高手在擊球前那幾秒鍾的凝視,心中計算著擊球的角度與路線,突然,他左手將我往身後扔去,右手順勢扭身,那支細劍平直刺出,順著那魚頭的腮沿猛插進去,一擰一抽之際,一小股白花花的渾濁血泡被他帶了出來。

  而我向後被拋出的時候正好看到身側那大片的蟲群在水中鋪天蓋地如同馬蜂出窩一樣密密麻麻地撲來。

  此時冉瑩擋在我身前,她大概是借鑒了巨鯰的捕獵方法,利用腳蹼的作用將整個人如同風車大回環一般不斷旋轉形成漩渦,她反手持匕首,在這漩渦中製造出一陣刀風,但這畢竟是在水下,蟲子依托水紋的特性,利刃沒有著力點,效率極低,很快她的體力就會被消耗殆盡。

  我突然聽見一聲極其刺耳的哨聲,那聲音完全不像是在水中傳播來的,非常清晰,立刻我的身體就僵住了,眼前乍白,仿佛是走馬燈放映一般,出現了我從沒見過的光景——

  天幕高懸,澄藍刺眼,我似乎從未見過這麽乾淨的天空。隨即我的視線被拉到身前,這似乎是巨石修葺的巨大城門,兩側烽火熊燃,耳際是震撼人心的鼓點。

  巨鯰呢?我不是在湖底嗎?

  就在我茫然之時,城樓下的戰馬嘶鳴聲,聽不懂的方言的叫罵聲,還有盔甲摩擦與腳步踏在土地上的噠噠聲,都令我感到陌生而驚慌。

  眼下那正是萬人方陣,個個虎視眈眈,一方大纛繡著趙字,迎風獵獵而舞,我似乎心知對方師出有名,但卻並不膽怯,此刻我大手一揮,一支騎兵順著戰鼓聲衝進敵陣,來回刺殺,轉瞬間便在陣中撕出一個破口,敵方將領看來是個沒有能耐的庸才,被震懾得連連勒馬後退,陣型一亂,人心大散!

  我兩壺醴酒下肚,渾身發熱,腦子裡飄忽輕盈,正想著將懷中早已準備好的鬼哨拿出來亮亮相,我心知這是我準備已久的寶器,平蕩王家,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盡憑著這鬼哨所支配的軍隊!

  我本無意造反,是庾賊台府逼我!思及此處,我趁著酒興喊道:“吾門子孫盡為英雄,吾豈有不王之理?馬來!”

  身邊部下雖執意阻攔,我卻一心想教這幫尊王之輩見識見識鬼神之力,我隻取一支點矛,馭單騎殺出陣去,從胸口處摸出那支鬼哨,猛得吹響--

  一時沙塵飛揚,旌旗無風自動,我狂笑不止,一股肅殺陰沉之氣自那城中隱秘之門內呼嘯而來,唯有我眼中可見,昏黑哀鳴如惡鬼現世,那便是我由地府之中所借之兵!突然那股玄魂似乎失去憑依,猛烈震動,我驚愕之際,仿佛勁風襲來,我跨坐馬上整個人倏地一僵,心臟如同冰凍般,寒氣將我整個人裹緊,那戰馬卻不聽使喚,直衝著敵軍中軍突進,我想勒馬製止,而手腳已然失去控制。

  反噬!我心中驚呼,但一切已是旦夕變色,兩支長矛猛得貫穿我的胸口,在戰馬紛踏間我被釘在地面上,顧不得劇痛,我轉頭想伸手去抓那掉落的鬼哨,卻早已被無數雙戰靴淹沒,眼前唯有一片血紅,敵軍瘋癲一般衝上來搶奪,一刀斷首,我的人頭滾落在一尺開外,眼睜睜看著無數刀刃擠在一起,爭搶著切割我身上的肉塊,每塊肉都標定了賞銀,血腥與狂喜交織於一處,而我的耳際中只有惡鬼猙獰狂笑,你們、出爾反爾......

  “豎子敢爾!”

  千刀萬剮的劇痛中,我昏昏浮沉,一怔之下,又是滿眼幽綠,我的腦中炸裂似的疼,再一凝神,只見那蟲群之前,是昨夜那幫魚爺爺,個個膘肥體壯的鯉魚,幾乎是碾壓之姿,囫圇吞吐,就在這享用自助餐的功夫,就已經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這是怎麽回事?我四下尋找他們的蹤影,在頭頂才看見那被割出數道白花花切口的巨鯰,是周容和冉瑩!

  周容身旁的湖水被染成淡淡嫣紅色,我往上遊去,才發現他的手臂上被劃出一道約有五厘米的刀口,血就和不要錢似的往外洇開。

  這時他的余光也許是看到我恢復了神智,他向冉瑩使了一個眼色,冉瑩立刻領會,與我相對而來,我正想招呼,她卻不由分說拽緊我的衣服,向戰局之外飛快遊離,我腦子空白一片,回頭去看被留下的周容。

  他此刻左手伸出兩指,仿佛在指揮著什麽,巨鯰身上卻被大片水草包圍,緊緊裹覆其中,他登時打水倒懸,跨坐在魚身之上,雙手高舉起細劍劍柄,猛得對著魚頭上方一處軟肋刺下,整個劍柄都幾乎沒進翻白撕裂的魚肉中,他手肘一折一擰,劍身斜出,挑起一根粗長如指的亮白的魚筋,僅就這一下,那魚終於側翻仰肚,再不能動彈。

  我幾乎是屁滾尿流地被冉瑩拖上了岸,顧不得這石匣珍貴不珍貴,往草地一扔,摘了呼吸器就開始狂吐。

  昨夜被劃破的口子因為沒有縫針,一頓劇烈活動又掙裂了,疼得要命,腳踝破口也疼,後背不知道是吸附了多少蟲子,麻癢得很,我一倒地,就聽見咯吱咯吱的,不知道多少蟲子被我壓癟了。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但凡我當年高考的時候有這股拚命勁兒,我現在就應該在北大好好待著,當我的天之驕子,而不是在這裡狂吐胃液。

  隨後周容也拄著傘柄上了岸,這次他終於也有了狼狽相,不再是那副淡然不羈的嘴臉,只可惜我們仨一時都說不出話來,我看向冉瑩,她倒還好,沒什麽新添的傷痕,那看來在我陷入魘障之時,受傷最重的反而是周容。

  我不理解的是昨晚要拿我下酒的魚群和水草怎麽突然臨陣倒戈,幫起我們來了。

  冉瑩這時已經喘息均勻,站起來去看周容的手,說道:“你帶沒帶殺菌的藥品和包扎的紗布?這麽大的口子敞著不行,很容易感染。”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我啞著嗓子問:“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言下之意你不是最牛逼的嗎,怎麽這麽慘?

  雖說我有故意氣他以報復昨夜之嫌,但畢竟沒有他最後那利索的反殺,我可能這條小命又得交代了,還是掙扎著起來想去車上替他找找那些應急藥品。

  誰知他冷淡地吐出幾個字:“自己割的。”

  我一愣,一句‘你有病啊’噎在喉嚨裡,想來他也不是那種隨地自虐的人,“為什麽?是因為那些魚群?”

  他瞥了我一眼,自顧往回走,緩慢說道:“因果律能斷,自然也能借。”

  我一時隻想到林正英那經典的電影情節,“什麽意思?僵屍道長啊?”

  周容懶得理會我,倒是冉姐搖了搖頭, 猜測道:“是等價交換。應該是用某種代價交換這些遊魂的配合,血液只是媒介,就像是抵押物一樣。”

  和鬼做買賣?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我皺著眉,說不出話來。比起擔心,更多的是自責,沒想到我不過是一晝夜的時間,已經從想自己為什麽是那個陷入困境的倒霉催,變成了責問自己為什麽沒有能力去解決這種困境。

  周容後備箱裡有一個大藥箱,裡頭各種急救用品一應俱全,不得不讓人聯想這家夥平日裡乾的是不是都是這種賣命的買賣,冉瑩用碘伏在他手臂上簡單消毒,也沒做麻醉,就拿著一個像訂書機一樣的縫合器,哢嚓幾下把那條大刀口給釘了起來。

  我看著都一陣肉疼,不知道他這人是真能忍還是為了面子強作鎮定,連冷氣也不倒吸一口。等他的傷處理完了,這就輪到了我,我可真沒有那麽大的偶像包袱,伸手讓冉姐拿打火機把那隻血簸箕的頭給燙了下來,後背我看不見,我脫了上衣,就感覺一陣火燒火燎。

  反正最後都塗噴了殺菌噴霧,又塗上碘伏,每個人都口服了消炎藥。我不敢用那種訂書釘,央求冉姐別縫我手心的口子,她被我纏得無奈,隻好用一種膠水一樣的液體暫時把我的口子給粘起來了。

  這時我才想起我們仨用半條命搶上來的石匣,這個石匣不帶鎖,封口處是用蠟油灌注的,這麽多年也沒有脫落,我看著周容,他對冉姐點了點頭,冉姐便取下手腕處的手鏈,用那羊蹄小刀將蠟面切割開,緩緩打開了這個石匣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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