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戶在廚房裡生活做飯,準備今天中午的飯食,老嫗拉著乾閨女在院子裡說話。
老嫗道:“閨女啊,不是當娘的說你,你怎麽就吃成了這個樣子?娘知道你心裡苦,可也不能這樣糟踐自己啊!”
張嬸淚眼婆娑,拉著老嫗滿是皺紋的手,神色柔柔。不管過了多少年,回到爹娘身邊,始終都還是個孩子。
張屠戶在廚房裡看到這一幕,滿臉的心疼之色。
老嫗把棗木拐杖立在一邊,不時的拿起手絹擦拭眼角的淚水。一別二十年,足以經歷很多事情,也足以錯過很多事情。
“閨女,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他想一想!”老嫗一指在廚房裡忙碌的張屠戶道:“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怕他嫌棄你?”
“他敢!”
張嬸橫眉立目怒道,但突然又想起乾娘就在自己的身邊,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嫗反倒是一臉欣慰之色,笑著說道:“當初娘知道了他和你師伯的關系後,原本是不同意這樁婚事的,你師伯雖然百般給他講情,老身也沒同意。只是當閨女的願意,當娘也舍不得阻止,畢竟還是盼著你能過的幸福,也只能聽之任之了。不過現在看來,你眼光還是不錯的。”
老嫗與張屠戶的關系可謂是複雜至極,至於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老嫗的大師兄,張屠戶的結拜義兄,此時正站在大梁城的城頭遙望平陽城,一臉莫名笑意。
老嫗道:“在來之前你師伯也和娘講了些平陽城的情況,都太複雜了,娘也沒記住幾句。娘只是覺得你信上說的對,就來了,你放心,娘雖然沒有什麽本事,可大梁城三個字還是有些分量的,足以震懾這些平陽城裡的牛鬼蛇神。”
“再說那孩子也確實可憐,從小父母就沒在身邊,如今又攤上這麽一檔子事,娘看著也覺得揪心。憑什麽那麽多大人沒做成的事,都來為難一個孩子?沒有這樣的道理!難道自己廢物就要去怪別人?閨女你放心,你想收他當義子就放心的收,有娘在,平陽城裡這些個臭魚爛蝦翻不起浪花來。”
“不過老身也要囑咐你幾句,男人也有男人的難處,很多事男人都藏在自己心裡不說出來,就像你師伯一樣,所以咱們做女人的也要多體諒男人一些。。。”
張屠戶在廚房裡忙碌,一直在聽著院子裡的動靜,聽到老嫗的話後歎了口氣,幾分心酸,幾分釋然,卻又有些疑惑,老嫗難道轉了性子了,否則怎麽會說出這些話?
“所以呀,咱們這些婦道人家就要少給男人添麻煩,別讓男人為難。”
“有什麽事情想到了就去做,告訴男人幹什麽?男人知道了辦不了為難,辦的了又會嫌咱們事多,怎麽著咱們自己心裡都會不痛快!不如直接去做!這樣咱們痛快,也給男人省心,知道嗎?”
啪嚓一聲,張屠戶沒拿住自己手裡的碗,掉在地上摔碎。
“張一刀!”張嬸站起來一拍桌子!
老嫗接著話茬大聲罵道:“你還想不想過日子了?丈母娘來家裡吃飯你摔碗,什麽意思?摔碗為號嗎?要是不想過了趕緊給老身閨女寫一封休書,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風流少年睜著搶著要做大梁城的女婿呢!”
張嬸嘴巴長了一半,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老嫗搶了去,只剩一臉震驚之色!
乾娘,過了啊!
閨女現在自己什麽模樣自己心裡沒有數嗎?王公貴族,風流少年,你認真的嗎?自己這副模樣娶回去幹嘛?殺了榨油嗎?
老嫗一臉得意的看向自己閨女,
仿佛在說,閨女你還差著點道行! 張嬸深吸一口氣坐下,再看向自己乾娘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崇拜。
張屠戶面無表情的蹲下身子收拾碎瓷片,沒有任何言語。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自己家裡兩個女人快頂上十台戲了。張屠戶突然想起某個愛演戲的人,那個人每天都在演戲,他不煩嗎?
今天虞夏與典三秋在北城沒有什麽收獲,數次被人在巷子外‘善意提醒’這條巷子不要進。倒是有幾人暗示典三秋可以進去,只不過典三秋佯裝不知,與虞夏一起離去。
虞夏勸了典三秋幾次也只能作罷,在他看來典三秋大可不必如此行事,自己又不是氣人有笑人無的狹隘之人。
典三秋笑而不語,他同樣不是迂腐之人,這點淺顯道理怎麽能不懂?這半年來典三秋雖然混跡於平陽城的市井之間,與普通人無異,可本質上,典三秋還是一名精打細算的商人。
在典三秋看來,買賣之間紐帶是金銀;朋友之間的紐帶就是人情。既然他要交虞夏這個朋友,就不能做兩頭通吃,兩面三刀之事,這無關虞夏狹隘與否, 而是做買賣之誠信,做人之誠信。
回去的路上兩人沒有說話,虞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不知道在想什麽,典三秋看著即將落山的夕陽微微出神。
兩個關系很好的少年,面對一些問題的時候同樣十分敏感。此時各有各的的心事,各有各的為難。
典三秋要回城主府備些禮物,於是二人在城主府的門口告別。
可兩個少年各有心事,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三秋賢侄,這位是?”
一身戎裝的閔沛從城主走出,正巧看見站在門口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兩位少年。
“見過閔叔叔,這位是我最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順路送我回家。”
典三秋故意沒有提虞夏的名字。
閔沛走到虞夏身邊,伸手拍了拍虞夏的肩膀笑道:“身子骨不錯,是個當兵的好料子,若是想謀個職位,可以跟著我歷練些日子,到時候我再推薦給城主大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典三秋不知道虞夏是否認識閔沛,小聲道:“閔叔叔是平陽城的鎮守將軍。”
虞夏抱拳行禮道:“小子謝過閔將軍!”
閔沛對著虞夏點點頭,翻身上馬笑著道:“三秋,你爹娘來了,就在西跨院,你娘可想死你了,一進平陽城就問你的情況。”
“我娘來了?”典三秋一臉驚喜之色,對著虞夏抱拳告辭,向府內跑去。
夕陽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背影略顯落寞。
閔沛騎著馬徑直出城奔向遠方。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