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三秋跑進城主府後,臉上的興奮之色頓消,扒著城主府的門框看了眼虞夏落寞的背影,再轉過身來時已經心不在焉神色懨懨。
“怎麽?可是覺得有違自己本心?”
典狂儒一身玄青色儒衫,千層底黑面布鞋,道士髻,負手站在亭台之間。
典三秋臉上有些許愧色,支吾不言,天下道理總是勸他人容易,勸自己最難。
虞夏回了家,陶寒見虞夏臉上有些許落寞之色,笑著道:“我聽說葉老太來了,晚上你們都去張一刀家吃?”
虞夏點點頭,有些遺憾道:“典三秋可能不會來了。”
陶寒笑道:“不妨你我二人打個賭,若是今天典三秋來,離開時你便去送送他;若是他不來,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隨便問,怎麽樣?”
虞夏眼睛一亮道:“此言當真?”
陶寒很早就看出虞夏心理上的問題。童年時複雜的經歷使得少年看待這個世界有些偏激,非黑即白,而且功利心極重。但同樣是因為這種偏激,使得少年對待感情極為謹慎認真,十分渴望純粹的感情,無論現在的友情還是未來可能會出現的愛情。
“還記得那日我回魂之後,你為什麽會來找我嗎?”
陶寒笑道。
人分三等,下等人靠他人吩咐命令,中等人靠別人教育,上等人需要自悟。
“你去張一刀家幫忙吧,如果不出我所料,葉老太應該是葉紅緋請來震懾一些人用的,有些人不僅當了白眼狼,現在看來還要倒打一耙。”
“另外今天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他們反而不自在,況且我還要在這裡等一位客人。”
虞夏把陶寒的話默默記在心裡,向隔壁走去。
直至天色完全黑下來,道丹青才離開城主府,手裡拿著城主辛敏忠的一紙放行文書,向城外走去。
走出平陽城後,道丹青摘下別在腰上的酒葫蘆,拔起塞子小飲一口。
隨即呵氣成雲,飄然遠去。
大獒山,鎮刹寺,暮鍾方畢。
寺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位香客身量不高,年齡五十上下,花白的頭髮在頭頂上扎成一個辮子甩在一邊。
鎮刹寺香火一直不旺,寺裡的和尚既不下山做法事,也不下山化緣。若是沒有每日辰時,日昏,夜半準時響起的鍾聲,城中百姓幾乎都會忘了這座寺廟。
天已黑,鎮刹寺的大門已經早早的關上,可這位香客偏偏是一副不敲開門就決不罷休的姿態,把寺門敲得山響,無論守門的僧人怎麽解釋,這香客就是不走,弄得寺裡的僧人們煩不勝煩,最終隻得打開寺門放這位香客進來。
香客一邊喋喋不休的磨嘰守門僧人不尊重佛祖信徒,一邊跟著執事僧人走進大雄寶殿。一位僧人滿臉不情願的請了香交到香客手中,然後站在一邊直打呵欠。
香客手持三支供香,佯裝閉目誠心禱告,趁著一邊的僧人不注意,偷偷睜開眼睛觀察大殿供奉的三尊佛像金身。
不看不要緊,可這一看嚇的香客差點把手中的供香捏斷。再也顧不得什麽拜佛禮儀,故作鎮定的把供香插在香案上,然後布施了一些銀兩直接轉身離去。
執事僧人也樂得如此,但是省了許多事端。
按照佛門規矩,左側供奉東方淨琉璃世界的藥師琉璃光佛,殿內居中供中央娑婆世界的釋迦牟尼佛祖,右側供奉為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
鎮刹寺居中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祖立身像,
手指作拈花狀。 可這做拈花指狀手的無名指,卻被人無端的截走了。從下看去,就像農村老人哄孩子時在燈下做的手影,在牆上印出一隻犬頭的形狀。
香客離開寺廟向山下走去,走了一半又突然折返,這次直接略過鎮刹寺,徑直向山巔走去。
又少傾,這位香客在山巔直接駕雲離開。
山巔一座泥塑看起來平淡無奇,泥塑的頭頂有點點水跡一點點變乾。
虞夏離開後,陶寒沒有回屋,站在院子裡靜靜等候。
典狂儒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院中。
陶寒笑道:“你這次來是談生意,還是續人情?”
典狂儒道:“陶先生說笑了,小孩子做事難免有些較真,我這次來既是談生意,也是續人情。”
陶寒笑著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典狂儒欣然進屋,在平日裡陶寒寫字的桌子上布置酒菜。
張屠戶家的晚餐簡單實在,燉肉烙餅。就像今天晚上要說的事情一樣,張氏夫婦在葉老太的見證下,正式收虞夏為義子。
飯後虞夏跪拜乾爹乾娘,行禮奉茶。葉老太坐在一旁老懷大慰連連點頭。
之後虞夏又給葉老太磕頭奉茶。
典三秋也適時送上自己準備的禮物,送給張嬸一些胭脂水粉和名貴布料,送給葉老太的禮物典三秋沒說,不過看葉老太的樣子,應該是十分滿意。
做完了這一切後,張屠戶護送葉老太連夜出城,年齡大了,每在平陽城裡多呆一刻,都要多受一分陣法消磨之苦,畢竟葉老太能來到這裡仗著的不是自己的修為,而是自己的身份。
人間界東海之濱有一座城名大梁,人間界武修心中有一人名武帝,武帝在,武修脊梁不折;大梁城在,東海萬年風平浪靜。
而這位武帝,只有一個妹妹。
葉老太走之前,笑著對虞夏道:“好孩子,你要記住,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武修之道向己求莫向外求。萬事怨天尤人是弱者所為,而強者就是要去打破枷鎖,打破規矩。你要記住,真正的強者是強在自己,而非力量。”
走出院子之後,張一刀道:“這些話是大哥讓你說的?”
葉老太眉頭一皺道:“張一刀,有你這樣和丈母娘說話的麽?”
見張一刀沉默不語,葉老太歎了口氣道:“大哥說了,這孩子生於禁地,本就受莫名的詭異影響,年少又命途多舛,此刻雖然不顯,但是對於力量一定有著遠超常人的追求與執念,我將這段話帶給他,既是了了當年與那讀書人的一段因果,也是避免這孩子以後在修行路上誤入歧途。”
葉老太走後,典三秋同樣告辭離去。
虞夏起身,面色平靜道:“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