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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囚刀紀》第14章 困龍有志登天
  典三秋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又給柳圖南滿上一杯,笑嘻嘻的招呼柳圖南喝酒吃肉,“有詩雲: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來來來,喝酒,喝酒!鍋子還熱著,我讓人從家裡送來的上好羊肉,他們不吃,咱們可別糟蹋了!”

  酒至微醺,典三秋笑著道:“我典三秋不喜歡欠人東西,無論是金錢還是人情,尤其是人情。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別人贈我一縷,我還別人一箱。”

  柳圖南雖然家中釀酒賣酒,但是喝酒卻不是典三秋的對手,此時已經微醉,但心中余憤未消,冷笑道:“那你先賒我的酒,然後用我的酒請我喝酒算什麽?以我之物,慨你之慷?”

  “嘖嘖嘖!”典三秋笑道:“別人都說酒壯慫人膽,怎麽到你這裡,喝了酒就變得聰明了?難道喝酒還長腦子?‘以我之物,慨你之慷‘這句話說的有水平啊!”

  “不過聽我說完嘛,有一種是例外!”典三秋繼續道:“我的朋友是例外,朋友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對不對?”

  柳圖南皺眉沉思,此時又兩杯酒喝進肚子裡,腦子迷迷糊糊,他感覺典三秋說的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那裡不對。

  “這樣才對嘛,我們是朋友,就不能見外,對不對?”典三秋拍著柳圖南的肩膀笑咪咪道。

  柳圖南此時已經徹底陷入了典三秋的思維之中。

  “我們是朋友,我就不能坑你,你說是錢重要一些,還是情分重要一些?”

  典三秋不等柳圖南回答,自問自答道:“當然是情分更重要,對吧!”

  “所以說,我在你這裡賒的不是酒,是咱們哥倆的情分,什麽酒錢不酒錢的,提錢傷感情!”

  啪!

  柳圖南突然一拍桌子,雙目圓睜直視典三秋。

  典三秋有些心中發虛,柳圖南裝醉?還是自己的計謀被識破了?

  “三秋老弟,你說的太對了,你來喝酒是咱們哥倆的情分,什麽錢不錢的,他娘的!傷感情!”柳圖南大著舌頭說完,哐當一聲趴到在桌子上昏睡過去。

  典三秋長舒一口氣,還以為被識破了呢!扛起典三秋送到後院的房間裡,又幫忙把酒肆的小門鎖好才離去。這些日子他沒少在酒肆中幫忙,一些事情倒也熟絡。

  要是讓外邊的人知道典家大少爺為了欠個人情還要連哄帶騙加灌酒的,還不得給別人笑死。

  可交朋友嘛,哪裡有簡單的?典三秋自嘲的笑了笑,走進漫天風雪之中。

  今日雪尤寒,今日酒尤烈。

  他娘的!

  典三秋離開酒肆之後,滿頭白發的酒肆老掌櫃走進柳圖南的房間,伸出手掌在柳圖南的胸口輕輕撫摸,原本昏睡欲嘔的柳圖南瞬間安靜下來,臉色紅潤許多。一條蛇形小蟲出現在老掌櫃的掌心,被老掌櫃一巴掌按在柳圖南的眉心。小蟲在老掌櫃的掌心之下瞬間化為綠色的血水,但卻沒有一滴溢出老掌櫃的手心,這些血水融進柳圖南的皮膚裡,最後在眉心處變成一枚深綠色的小點,宛如一顆黑痣。

  做完這一切之後,老掌櫃站在院子裡,看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年少未見雪,久慕塞北,

  而今望山南,遙念故鄉。

  “該回家了啊!”

  老掌櫃輕輕呢喃,人老了,尤其是到了快死了的時候,就想要落葉歸根。

  虞夏回到泥瓶巷,站在陶寒門外,想要敲門,卻又不知道敲門後該說些什麽。虞夏正猶豫時,

陶寒在院內喊道:“進來吧!”  陶寒站在院中的石碑旁,石碑大小和普通墓碑一樣,寬二尺七高四尺半,石碑四邊鐫刻雲紋攢簇,背面平整光滑,正面刻有十四個大字:虎倒余威尤在,困龍有志登天。

  虞夏只是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頓時雙目刺痛,淚流滿面,腦海如遭重錘,身形踉蹌搖搖欲墜。

  “忍住!”陶寒厲聲道:“繼續看!能得到多是你的造化!這麽點痛苦都忍受不住,你拿什麽去救歐冶倩?你以為歐冶倩要別人就會給嗎?寫著你虞夏的東西就一定屬於你嗎?沒有守住的能力,即使你得到了也不過是要你命的催命符罷了!”

  歐冶倩,倩娘,虞夏的小姨,歐冶治的小姑,鑄劍山莊二小姐。

  虞夏苦苦支撐,任淚水模糊雙眼,身形巨顫也不退縮,一臉決然之色,他甚至邁步向前,一步步走近墓碑。

  眼前一切突然消失不見,虞夏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浩渺無邊的大海中隨波逐流。

  天蒼蒼,水茫茫,萬籟俱寂。

  仰望蒼穹,天空中沒有白雲,沒有日月星辰,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只有一方青色天宇。

  俯察足下,海中沒有遊魚,海面沒有波浪,只有目力窮盡處無盡的幽深漆黑。

  這片天地沒有無邊無際,但邊際仿佛就在眼前,就在那遙遠的天水相接之處。

  在這裡虞夏失去了時間與空間的感覺,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情緒, 一瞬仿佛萬載,萬載又仿佛一瞬而過。

  一抹驚天刀芒如開天辟地一般橫空斬落,斬碎天宇,斬落海中,無盡的海水將虞夏吞噬,他最後看到的,是海底無邊的黑暗。

  院中的虞夏臉色蒼白,徹底失去意識,哐當一聲倒在雪中。

  張屠戶出現在院子裡,抱起虞夏皺眉道:“會不會太急了一點?”

  陶寒神色冷漠,幽幽歎息。

  “我的時間不多了。”

  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什麽異象?”張屠戶問道。

  “碧海青天,無邊穹宇,開天一刀。”陶寒道。

  張屠戶抱著虞夏轉身離去,院子中的石碑瞬間化為湮粉與漫天風雪混在一起,彌散天地之間。

  陶寒臉色蒼白,拿起地上的酒壇子將酒水潑灑院中,遙祭故人。

  漫天大雪,狂風席卷,陶寒將壇中剩余酒水一飲而盡,其狀瘋癲,其智如妖,其行怪誕,其心如魔。

  雪中似有群魔亂舞,如禱告,如祭奠,如末世降臨。

  城外大獒山忽然如地震一般震顫不止,鎮刹寺鍾聲迅疾響徹天地之間,大獒山巔有一泥胎外表的泥坯紛紛掉落,露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老僧突然睜開雙目,眸子開合之間似有佛音梵唱。

  “娘嘞!見鬼啦!山上的泥胎活了啊!”

  山巔忽然傳出驚叫,老僧看到跌跌撞撞向山下逃跑的少年,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少年忽然發現,怎麽越往山下走就越靠近老僧?那老僧不是在山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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