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雨水少，形成的河流數量少而且水流量不大，何秋從小在山裡長大，只見過山間的金溪，才兩三米寬。

　　“大河就在前面！”

　　撲面的水汽越來越重，水流的聲響越來越大，又走了半刻鍾，何秋看到一條銀色白邊。越向前走白邊越寬，等何秋走到大河邊沿時，細長白邊變成一條無比寬大的銀亮哈達，放眼望去竟然看不清河對岸。

　　“天哪，世間怎會有這麽寬的河！”何秋發出一聲驚呼。

　　這一路上唐甜甜不時醒來，有時候告訴何秋南州的一些趣聞，有時候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項，比如南州有條大河橫貫東西，水面寬處達三千余米，站在一岸望不見對岸，只能見白蒙蒙的漫天水霧。

　　當何秋親眼看到這條大河，才真切體會“一道天塹分南北”，這樣寬的大河只有擺渡才能通行。

　　這時正是中午，秋天的太陽盡力揮灑光熱，落在人身上添了一些暖意。何秋看見河邊有一個大型碼頭，用的是碗口粗的圓木搭建，上面刻下歲月的斑駁痕跡。碼頭上面來往的人很多，有提著大小包袱的行人，碼頭處的辦事人員和拉客的船夫，船的大小分很多種，有小到只能搭乘五到六人的小木舟，也有大到建有兩三層小樓的航船。

　　“兄弟，渡河不?”一個拉客船夫湊上來。

　　“要過去，只是我這馬車上有病人，能駕車上船嗎?”

　　“要得要得，只要有這個啥都給你運過去。”說完搓了搓右手拇指食指。

　　“那這過去一趟多少錢?”

　　“這個嘛，你這一大馬車…那就只收你五十兩，當交個朋友！”船夫眼珠一轉，用手指比劃了個五。

　　唐甜甜交代何秋，渡口這幫人不是普通船夫，他們是魚龍幫幫眾。魚龍幫在南州勢力不小，靠著這條大河和做一些不法勾當斂了不少財。早年因為和當地官府關系好，朝廷睜一隻閉一隻眼，現在歸順燕都後行事更加放肆。唐甜甜提醒何秋一定不要和他們發生衝突，花一些小錢當作破財消災。

　　何秋不想節外生枝，跟著船夫走完手續上船，總共繳納五十五兩，多出的五兩是按照船資的十分之一收的手續費。所謂手續費其實是變相斂財的手段，對乘客姓名和攜帶物資做一個簡單登記，發放一個小紙條便收取。

　　船夫要幫何秋駕馬車上船，被何秋婉拒，他覺得還是自己來穩當。他小心牽住馬繩，河風呼呼的聲音很大，不斷有水花打上木板，他輕輕的籲著，將馬車穩穩控制在木板橋上。

　　木板橋很長，盡頭有一艘航船停著，這種船體積大吃水深，靠近岸邊容易擱淺。航船甲板很大，橫寬有十五米，長看不出來，最少五十米。船身刷著紅漆，還很新像是去年才刷，船上桅杆很高，有一根主杆和兩根輔杆，掛著白色帆布。

　　這馬兒平時在地上跑，看著搖晃的船板很害怕，在船跟前躊躇著不敢上去。何秋輕輕拍打它的脖頸，不敢它這時候失控，唐甜甜還躺在車廂裡。他看見馬兒情緒穩定了，從車廂裡拿出一小筐胡蘿卜丟上船，馬兒跟著就上來了。

　　何秋也沒有坐過船，船身把腦袋搖晃的發暈，他趕緊將馬車綁在柱子上，鑽進車廂裡運功調整。他睜開眼看著躺在的對面唐甜甜，她的嘴唇變成紫黑，臉色變成土黃。過了河再有一天就能到間海群，找到甜甜是師父就沒事了，何秋安慰自己。但是一種越快到達心裡越害怕的情緒跑出來，他擔心甜甜師父不在，擔心她師父也無能為力。

　　他越想越心煩，乾脆出來走一走。冰冷急速的河風打在臉上像是一塊碎冰砸來，冰涼刺痛感瞬間使他清醒。盡管前路像這河面一樣迷霧朦朧，他也要救唐甜甜，如果她師父不能解毒，那就去赤練教。

　　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形形色色各行各業都有，他們大都坐進甲板上的兩層小樓，一些衣著破爛的擠在甲板上。河面來往的船隻也很多，東鵬南北被大河阻斷，通行只能依靠擺渡。何秋正看著這片繁忙景色出神，聽見碼頭上傳來一陣哭聲。

　　“老爺，求求您啦！把我娘倆送過去吧……”

　　“去去去，沒錢乘什麽船。”船夫顯得極其不耐煩。

　　“求求您啦，老爺，我家相公在南州患了重病，我保證回來給你把錢補上！”

　　“走開走開，別擋著道。”

　　“老…老爺，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讓我們…我們過去找父親！”小女孩急的聲音變了。

　　船夫或者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很冷漠，他們似乎看不見近處的哭聲，他們稍稍對這件事投入了一點精力，然後笑了笑接著忙自己事情。何秋很好奇為什麽這些人會如此冷漠，他快步跳下航船向碼頭跑去。

　　“等等，他倆船票多少錢，我來付！”何秋叫住那名船夫。

　　所有人又將目光投射過來，其中有好奇、吃驚、輕蔑……船夫眼珠一轉， www.uukanshu.net 笑著用手指比劃一個五。

　　“五兩?”

　　“錯，五十兩。”

　　“嘶——”四周響起一陣倒抽冷氣聲。

　　“兩張船票怎麽需要這麽多錢?”

　　“你付，就要這個數。”四周船夫和辦事人員都湧過來。

　　“你…你們”何秋氣的爭論兩句，想起唐甜甜的交代，看著旁邊母女可憐模樣，最後忍住了。

　　“動作麻利點，船要開了。你要付不起這錢，就別在這打腫臉充胖子。”

　　何秋底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腦袋說:

　　“小妹妹，我們坐船去。”

　　然後在所有人震驚、不解的目光下繳納了五十五兩白銀，他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公，那些遙遠的呐喊他無法解決，至少可以伸手幫助近處的哭聲。

　　兩母女齊齊跪下給何秋磕頭，何秋立即將他們扶起:

　　“嫂嫂，使不得。”

　　“恩公義薄雲天，我娘倆無以為報，只能給您磕個響頭。”

　　“嫂嫂，快請起，舉手之勞罷了。”

　　母女倆在何秋陪同下登上帆船。他通過聊天得知女人是北州人，相公在南州經商。三天前她收到同鄉人帶回家信，信中說她相公在開遠城染上惡疾，急需人去照顧。

　　她家中本就一貧如洗，所有積蓄都被相公用來經商，家中生活全靠幾畝菜地和偶爾寄回家中銀兩。收到來信她心急如焚，籌借一些路費便帶上小女上路。她沒有出過遠門，不知道路上開銷幾何，籌借的三兩白銀很快就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