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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宿》卷2:第5幕,西洲渡口
  酒館裡的各位俠客們看著清風和李天師上山的身影,一個個也歡呼雀躍的奔向耀指山莊。人頭攢動中,張玄揚單純的目光,穿越群俠與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之間,透過人影看著清風的背影,卻看不透他的身影,看不穿他的心……

  “師叔,您一個人,怎麽跑到天山來的?”清風攙著李天師,前有峨眉派一票女團,後有熙熙攘攘的幾十號江湖散俠們;

  李天師牟著鼻子,一下下朝前探去“眼睛不好使,嗅覺就發達起來,在咱們分手的那座古塔下,我嗅到兩個蒙古人身上,藏著星宿印的味兒,跟著他倆,一路就到了這裡,氣味……氣味被前邊,阿不!是剛剛酒館門口,那一團香粉氣息,衝散了。”

  說著,李天師撇開清風的手,撅著鼻子朝前方的峨眉女團奔去“哎呀!別打我臉啊!”

  “師叔……”

  在寒淵谷口的魚木端,一襲紫身,迎風矗立在紫微客棧的幌子下,迎來送往了幾波各派門徒和江湖人。

  緋紅的落日和疏淺的月,同時掛在天境兩際,好比作對望的正邪兩立,淺淺的月光,是邪派勢力的幾隻嘍囉兵,四川的唐門、江南的寒門(南隱寒星門)、塞外的冥府、河南的六禍門、西藏的摩柯聖教,每年的三月三,都會來此,深入寒淵谷底的西洲渡口大平台,轉一圈、探一探,看看冰窟的封門有沒有融化開裂的跡象,那面冰窟,如大地之厚,對這幾個嘍囉兵來說,似天界遙遠,每年的這兩天,都成了一次例行公事,或一趟天山之旅。

  遲暮的余暉,也強不到哪裡去,這次除了峨眉派來了一隊女團,和全真教的一老一少,可謂老弱病殘,魚木端苦等一天,多是來酒館打尖,然後直奔深谷而去的,再無六大明宗肯賞臉上山的弟子了。

  自從三十五年前,耀指山莊的鎮山之寶-‘聚鼎凝丹’被人奪走後,這家在江湖上,以鍛造兵器成名的世家,江湖地位和影響力,與日俱下,如今已淪落到六大明宗的掌門人置若罔聞,門中弟子們不聞不問的尷尬境地。

  魚木端憂心忡忡,正思慮的時候,一道霞光投來幾條長短身形,緊裹著的飛魚服伴著金銀鎧甲,閃爍著奪目的光,一時間,照耀的魚木端睜不開眼……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東廠錦衣衛……!

  魚木端萬分詫異,強忍著強光,睜開雙目,萬年不來的朝廷,此次也派來了大內精銳,看來這次要搞大事情了!他快步迎上一展隨風飛蕩的白底紅邊大旗,旗子上寫著一個血紅的‘禁’,魚木端站在舒展的旗下,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苗條女郎,颯然的站在一輛豪華馬車的門前,高挑的女郎身形搖曳,穿著銀底緊身服,肩肘、胸、膝,和臉頰上,包著銀底金邊的鎧甲,扭胯走向魚木端“東廠督主-曹公公駕到!還不跪下恭迎!”

  話出同時,一雙紫藤驚雷般劈落在腳邊,堅韌的冰面炸出兩道溝壑,裂向五十米外的俠客酒館。

  魚木端一張錐子臉嚇得慘白,大眼誠惶誠恐的亂跳著,不知望向何處,俯身跪下一瞬間,忽然全身被一團寒氣圍住,一雙冰冷卻溫柔的手,攙住腋下,一嗓子低沉的女中音響起“小哥哥,莫驚慌,先陰陰。”

  抬起雙眼,一雙腥眸,略帶溫存的看著自己,如同冰面的臉上,雖無表情,但此刻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甚至透著幾分含情脈脈,魚木端再次垂眸“不敢!大人,

折煞小的了!”  紫蘭摘下面罩,撇嘴搖了搖頭,回眸與冷因相視一笑。

  “掐掐掐!美美噠!乾爹壞壞……”車門的碎玉席簾揚起,小正太喜寶兒一溜小跑奔出來,迎向曹風懷中的魚木端,小拳拳錘在胸口上。

  魚木端一個踉蹌,後仰著正要摔倒在地,一個雄渾厚重的聲音,隨著一雙鐵臂托住後頸“江湖的朋友……這般沒禮貌!”

  黑紫混搭、暗藍色披風,一個四方大臉、炸須遮面的高大壯漢,若不是一頭蒼蒼白發,還以為是個壯漢,然而這爆炸式的髮型,也不像個老人,只是雙眼下的眼袋和魚尾紋,依稀看出似乎是上了歲數的老人。

  “哦?耀指山莊的府主-金手指先生?”曹風臉上的幾分溫情蕩然無存,一雙腥眸冷若冰霜,毫無人性的投來;

  “哈哈哈!我當是誰呢?毛賊啊!”金手指仰天打了個哈哈,不屑的目光掃過曹風和他身後六位狂徒;

  老二-徹的一把血河刀登時出竅,‘掙’的一聲,被一絲寒氣凍住曹風微一側目,垂落施出一絲寒氣的手掌,冷冷的道:

  “四大世家-耀指山莊的發跡史我是知道,人呐!要有點敬畏心。”

  “此話怎講?”

  “那塊金疙瘩也不是你家的,如果誰撿到算誰的話,那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別說那塊金疙瘩,你整座耀指山莊,都是朝廷的。”

  “你……!”

  “就連你的命,都是朝廷給的!”曹風雙臂一震,頸後竄出一條寒霧,雙掌交錯,腳下卷起一股煙浪,沁人心魄的寒氣隨著身前的白煙滾滾蕩開,衝向金手指的同時,周遭眾人步步後撤。

  魚木端橫身攔在金手指身前,雙眼緊閉“莊主快閃!”

  一抹赤影,在咫尺之遙的煙霧中穿過,霧氣四散中,一個披著紅披風,背後繡著一個浪字的精瘦老嫗,頭頂盤著白裡透黃的丸子頭,一張錐子臉上布滿細紋,挺著巧胸,溫潤的望著曹風,輕輕一笑“小渡小渡,你別來無恙啊!”

  冷漠的腥眸,泛起一抹橘色,冰雕的臉煥發著溫熱,身後的六狂徒面面相覷,望著單膝跪下的主子,各個目瞪口呆,隨著一同俯下身軀,跪拜眼前霧氣中的一抹赤紅。

  “師傅!您老人家這三十五年來,喜樂安康!”曹風一雙腥眸中,流淌下兩道銀光閃爍的淚痕,在兩腮凝結成冰。

  赤紅老嫗悠悠走來,扶起曹風“你從政,我不反對,這也是一門經世致用的學問嘛,但是,要守住本性,也不枉你我,師徒一場。”

  橘紅的目光,重歸腥紅,側目望向金手指,點了點頭“是!我知道如何處理,師傅您老人家放心!”

  老嫗名叫阿姆姑,是薩祖天山派掌門,人稱飛紅君,年過八旬有余,一生未涉足中原寸步“無需多言,現在就隨我去西周渡口……”

  “等一下!”暴喝聲順著谷口,蕩入寒淵谷,金手指一雙怒目,胸前跌宕起伏著,上前一步“三十五年了,渡煙終於出現了,我不管你是什麽曹風、督主、掌印公公,我隻問你,當年我耀指山莊的鎮山之寶-聚鼎凝丹,你說搶走就搶走,如今可否給老夫一個交代?”

  曹風篤定的目光從阿姆姑臉上移開,環視眾人,面色平平“三十五年前,我二十歲,憑著幾分天資,盡得師門真傳,鎮派的硬核絕學:內功-內天罡訣法、掌功-薩祖彌天掌,統統練至衝頂關境,唯有轉生覺醒,才能繼續提升……我重生後,落在了今上萬歲爺打江山的戰場上,機緣巧合、天注定,和朱家的命運捆綁在一起,但他麾下雲集忠臣良將,為表衷心,主要是為了實現我一身神技的價值,我甘願自宮,只有太監的身份,他手下的任何派系才能容得下我,我反而也因此自成一派,我自然要為我的派系建功立業,那麽耀指山莊的鎮山之寶-聚鼎凝丹,就成了我上供朝廷的見面禮,何況,四大世家又不是隻拿了你一家的至寶,燕門世家的龍之須,也是僅次於聚鼎凝丹的寶物,一樣被我拿來。”

  說道這裡,眾人登時醒悟,金手指在沉思中醒來“龍之須,上古遺物,一端手腕細、一端比碗大,握在手中,彎如柳葉,可纏腰三周,硬如生銅,繃直可攔千軍萬馬,所以……你把這兩個神物,結合到一塊,就是今天的天下第一神器-塵埃柱?”

  “不瞞你說,正是!”

  “可那……為什麽你將塵埃柱, 無端送給了介元世家?四大世家中就屬我兩家向來不和,他家祖傳槍法獨步天下,為了製衡武林,不讓他一家獨大,我先祖立下門規,十八般兵器邀約不拒,唯有一杆槍不做,我耀指山莊鍛造兵器天下第一,世人皆知,就不給他家做槍,但你偏偏把這根槍棒交給了他家!”

  “這……就不是出於我本意了,當年的機密、如今的陳年往事,我也不妨說給你聽,那杆槍,掛在兵部,是兵部尚書一時大意,被介元家的二子介元次搶走的,之後他出關隱沒塞外,塵埃柱如石沉大海,不過,介元家的後人,倒是提著塵埃柱出現在侍宿亭的擂台上,至今兵器譜排行榜上,塵埃柱還是霸佔著第一的寶座。”

  “侍宿亭?侍宿亭……!”生硬的漢語,伴著一股咖喱氣味,一個衣衫不整的乾枯老頭,枯槁的骨頭架子重重撞在了認真聆聽的金手指身上,引得圍觀的散俠們哄堂大笑。

  金手指嚴肅的臉上更添幾分怒色,厚重的手掌朝著乾枯老頭用力猛推去“哪裡來的老不死的叫花子!”

  金手指一推之下,老頭胸口隨他手掌扭動,身形卻不動,運在手掌上的幾分力道如泥牛入海,了無消息,他眉頭抖動,目光一驚之下,駭然驚呼“釋迦!”

  “釋迦?”

  “釋迦……”

  “別去管他了,咱們快去西洲渡口!”曹風、阿姆姑二人蕩起披風,化作光和塵,消失在群俠眼中,身後的喜寶兒坐上馬車,與六狂徒奔向西洲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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