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傑下了火車,卻沒看到接他們的人。
一行人拿著行李,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臉上髒兮兮的小夥子氣喘籲籲地趕過來。
來晚了,卻不見他臉上有絲毫愧疚的神色,只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你們是工廠的吧,一看就像。我是接你們的司機,跟我上車。”
說完,也沒有幫誰拎行李的意思,轉身自顧走了。
武文傑等一眾提著自己的行李,跟在他後面。
來接他們的是一輛破得不能再破的麵包車。
幾個人的行李勉強堆放在後邊了,但坐人的座位卻不夠。
那位司機倒一點沒有難為情的樣子,大大咧咧地說:“你們來了這麽多人啊?坐不下怎麽辦?就湊合著坐吧,反正也不遠,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確實坐不下,混球隻好坐在江一水的腿上。
路不好,還挺顛,混球一個沒提防,腦袋撞到了車頂上。
他氣得大罵:“這是怎麽開的車?會不會開呀?”
前面的司機聽到了,帶著陰陽怪氣的口氣回敬道:“你們是怎麽造的火車?會不會造呀?”
武文傑意識到了司機這種態度的由來。
他輕輕拍了拍混球,示意他別多話。
混球忍著氣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停了一會兒,武文傑問司機:“我們那車,你們用著還好嗎?”
司機沒好氣地說:“那你得問火車司機。我是開汽車的,我怎麽知道。”
武文傑依然心平氣和:“那你聽段裡的人怎麽議論我們的車?”
見武文傑挺耐心,司機也不好意思再橫著說話了,口氣緩和了些:“說心裡話,你們那車在嘎嘎新的時候,還是挺好用的,大夥兒都比較認可。就是近幾個月開始不太好使了,小毛病比較多。後來查出有裂縫了,還不止一台車,這一下子段裡就炸鍋了,那可是關鍵部位,這要是有事,有可能車毀人亡啊,這個責任誰擔得起!”
混球脖子一擰,剛要張口說話,武文傑趕緊掐住他大腿上的肉,他“哎喲”了一聲,把臉轉向武文傑。
武文傑瞪著他,意思顯然是不讓他多嘴。
不過混球的叫聲,還是驚到了那位司機,他忙問:“又怎麽了?車沒顛呀。”
混球支吾了一下,打了個馬虎眼:“沒你的事,是我自己沒坐好,硌到痔瘡上了。”
司機松了口氣。開車人就怕車裡車外有突然的異常動靜,包括人的怎呼。
眾人都笑了。
江一水當了真,皺著眉頭低頭仔細看自己腿上。
混球壞壞一笑,輕聲說:“別看了,我是騙他呢。看你那小氣勁,還怕我把你褲子坐髒了不成?你要嫌棄我,我坐武頭兒腿上去,他肯定不嫌棄我。”
說著,混球做出要挪屁股的架勢。
就在這時,車停了。
一下車,眾人有點傻眼。
眼前是一個四面透風的破房子,孤零零地杵在鐵道邊。
“這個地方是做什麽的?”江一水問。
司機說:“這個屋子就是給你們住的,你們來的急,還沒完全收拾出來。一會兒他們過來給你們修窗戶、放床墊什麽的。”
混球一竄老高:“什麽?讓我們住這兒?這是什麽鬼地方?”
武文傑扭頭看了他一眼。混球不作聲了。
司機淡淡地說:“好多年以前,這裡就是給各工廠赴段人員住的地方。後來那些老車型性能挺穩定,用不著廠裡再來人了,有點問題我們自己全能搞定,這裡就空著了。中間乾過幾次別的用途,都用了沒幾天。這次知道你們要來,段裡打算重新把它用起來。”
進了屋,比外面看上去更顯破敗。
屋子倒不小,橫七豎八放著幾張破爛不堪的上下床,上面不但沒有床墊,有的連床板都殘缺不全。
再看衛生間,水龍頭都鏽死了。
試了所有水閥,沒一個有水的。
武文傑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一張床板上,從裡面拿出幾樣工作必備的家夥事,招呼道:“我們現在就去現場。東西放這兒沒事吧?”
司機阻攔道:“你們先歇會兒,我們段領導可能還要過來呢。這門沒鎖,東西放在這兒不安全。這個地方在段裡是緊把頭位置,最偏了。門窗和鎖頭修好之前,東西不能放在屋裡。”
武文傑想都沒想,便說:“我們留個人看家,混球,你留下,老老實實哪兒也別瞎跑。其他人跟我去現場。告訴段領導,有事到現場碰吧,這裡也不方便說話。”
司機一聽也有道理,便點點頭,打算帶武文傑一班人離開。
這時,混球又發話了:“讓我看家我沒意見,可我要上廁所該怎麽辦?”
江一水撲哧一笑,嘴裡叨咕了一句:“真是那個什麽上磨那個什麽多。”
眾人皆笑。
混球可不服軟:“你搞清楚好不好?要上磨的是你們幾個, 不是我。”
江一水回敬道:“你是待宰圈中。”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武文傑不動聲色地發話:“你看你看,你們這一鬧,我本來也想解決一下‘個人問題’,現在也不敢提了。我倒真是馬上要去上磨,可沒辦法,隻好忍著了。”
混球不失時機地還擊江一水:“你看,就數你話多,害得武頭兒連廁所都不好意思上了。你該當何罪!”
司機顯出一絲不好意思的樣子:“這個問題我想他們會盡快解決的。領導你想上,咱們可以到段裡再說,也就十分鍾的路吧。這位胖師傅看家,衛生間用不了,你可以到屋後坡下的小樹林裡上,周圍不會有人。對了,如果是上大號,我車裡有把鐵鍬,你先用著,完了事你埋在樹坑裡就好,就當為段裡的綠化施肥了。”
聽到這裡,才靜下來的眾人,又爆發出一陣笑。
武文傑笑罷說道:“既然附近有天然的,我也就地解決吧,順便認認地方。以後還得天天用呢,我得看看這天然衛生間長啥樣。”
一幫男子漢呼啦啦下了坡,走進小樹林,一人對著一棵樹,嘩嘩嘩地澆起了水。
“個人問題”解決停當,留下混球,其余的人上了破麵包車,前往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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