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意思,又弄疼你了。”宛春十分歉然。
“不礙事。”江辭淺淺一笑,環視了一下四周,仔細聽了聽,人聲稀少,未聞車馬聲,應該離市集還有段距離。
時間不多了,得再快些。
“宛春,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啊?”江辭看向宛春。
提及此,宛春不僅面露憧憬之色,欣欣然道:“滿江樓的‘清燉羊肉’最是一絕,我已經好久沒有聞到了……”宛春忽然轉過頭,直直望著江辭,眼神熾熱無比,江辭已經能猜出她下一句話是什麽了。
只聽得,宛春喜笑道:“我想再去聞一聞!”
果然。
“遠嗎?”江辭問道。
“不遠,”宛春環視了一下四周,已知曉了她們正身處何地,遂道:“就在對面那條街!”宛春伸手一指。
江辭順眼看去,隱約能看見幾許流動的人流,距人頭大小估計,離他們不過十幾米遠,還行,並不為難她。
“走吧。”江辭拄起鳩杖就要朝前走去,宛春見狀趕忙走過來,扶住她,笑道:“我扶你。”
江辭亦淺淺一笑,由她扶著。
行至滿江樓門前,宛春忽然站定,江辭欲向前去,宛春卻把住她,示意她停下。
江辭不解其意,歪過頭看著她。
只見宛春閉上了眼,用心感受著風力。
有風吹來,揚起她鬢邊毛發,虛虛睜眼一看,頭髮朝向右邊。
宛春嘿嘿一笑,看了看門口迎客的小夥計,見他還沒有注意到他們,趕忙拉著江辭朝右邊走去。
宛春故意將腳步放得很輕,還回過頭提醒江辭腳步放輕點,江辭雖不解其意,卻還是照做了。
宛春將江辭拉至側門處,掩好身形後,趕緊探頭出來,迎著風,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馥鬱濃香由鼻腔處一路竄至肺髒,最後再混入胃中。
起初是一陣寒涼,伴隨著些許羊肉清香味,混合著西風一同飲下,一路暢通,直至腹胃底處,“結結實實”的飽腹感自腹胃處傳來。
稍稍逗留了一會兒,其氣再次縈回而上,竄至口腔處,憋成一口氣,有噴薄之勢。
宛春終是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江辭大驚。
聞個西北風也能聞飽,這宛春果然神人是也。
宛春訕訕一笑,摸了摸假脹的肚子道:“我聞好了,咱走吧。”
“你不吃?”江辭看了看香味飄來的地方,再看了看宛春的肚子。
宛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這裡的東西太貴了,吃不起,只能聞一聞。”
江辭啞然失笑,輕輕拍了拍宛春的肚子,道:“我請你。”
“啊?”宛春驚詫,忙道:“我知曉你的好心,但這裡的菜價定得實在是太高了,只有像王爺那樣的皇親國戚才能吃得起……咱還是走吧。”
江辭笑道:“我既承諾了你,就肯定能夠請得起你,走吧。”
“不必了、不必了,這裡真的太貴了,便是你真的請的起,咱也不能去,太貴了,會破費的,有那錢不如買兩床褥子來得實在。”宛春推著江辭就要往回走。
“哎呀,不礙事,走吧。”江辭拉過宛春就走。
宛春幾番猶豫,終於還是被欲望給打敗了,踱著小步緊緊跟在江辭身後。
見著江辭兩人,那迎客的小夥計會心一笑,忙迎上來道:“可還是同往常一樣?”
“什麽?”江辭不解,
抬頭看那小夥計一臉熱絡殷勤的模樣,江辭忽然明白了,原來是看中了她們身上的衣服啊。 不,應該是看中了宛春身上的衣服。
江辭前些日子受了傷,已經換了身寬松輕便、布料柔和的衣服了,倒是宛春走得急,還未來得及換便裝。
那冷豔豔的天藍色,一瞧,就知道是沈若那廝選的。
看樣子沈若時常派人來此采辦了。
不過沈若那廝平常慣愛吃些素食,這羊肉的膻味又重,他怕是不喜歡,所以——
“不用!我們今日是自己來吃的。”
“自己?”小夥計蹙眉,好心提醒道:“我們這的菜食選用的可都是上等料,那價格自然也同樣上等,你們……”小夥計沒有說下去,但其下的意思,明眼人都懂。
聽此一言,本就心志不堅的宛春又被動搖了幾分,輕輕扯了扯江辭的袖擺,微微搖頭。
江辭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轉過頭來,看著小夥計道:“既然來吃了,該備的肯定是備齊了,你就放心吧。”
“這……”小夥計有些為難,還想再勸她一番,江辭卻又道:“哪裡有將客人往外趕的道理。”說著,江辭輕輕掂了掂腰間的荷包,以顯示顯示她的份量。
銀兩碰撞的叮當聲響徹其間。聽慣了銀錢聲的小夥計一耳就能辨出其份量。
小夥計順眼看了看江辭腰間的荷包,當見著那充盈脹大的荷包時,小夥計立時眉開眼笑,對著江辭鞠了個躬,伸手兜了個半圈,道:“裡邊請。”
江辭點了點頭,拉著宛春往裡走去。
為了便於脫身,江辭單獨要了個包間,叫宛春點了幾個菜,隨意吃了些後忙裝著肚子痛溜身了。
江辭已率先叫張淵在周圍溜達了幾圈,已摸清了周遭地勢,一經脫身的江辭趕緊跑去最近的藥店買了點迷藥,而後又折轉回來,將那迷藥悄悄放進茶水中,將宛春給迷暈了。
待宛春徹底暈過去後,江辭才撤身離去。
江辭跑去最近的成衣鋪買了件頗為華貴紛奢的男子服飾,順帶叫他們幫忙她打扮了一番,對著銅鏡照了照,嗯,頗為俊美。
江辭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臨走時忽覺著這鳩杖過分顯眼,恐會留下把柄,於是乎,江辭又喚來店中小夥計,拿了些錢財予他,命他替她找來一根全新的鳩杖。
下夥計樂呵呵地接下了,不過片刻便拿來了一根全新奢華的鳩杖,江辭掂了掂,份量輕,手感好,甚好。
於是,財大氣粗的江辭又賞了他些小錢,命他替她將原先那根鳩杖還有她的衣裳全部藏好,小夥計受了恩惠,自是樂顛顛的全都應承了。
全部處理妥當後,江辭就急急朝那怡芳樓奔去了。
時勢造就英雄。
江辭從未想過她竟如此有潛力,有恆心,有耐心,刻苦堅強不服輸。
便是拖著個傷殘之腿和拖著個殘破之軀,也阻擋不了她乾番大事業的決心。
江辭甚至覺得若是讓她去參加殘奧會,她興許還能拿個好名次呢!
看來她很有運動的天賦嘛。
你看,這才不過半刻,她便已經到了怡芳樓門口,雖然這段路程不遠,可於她而言卻是如通天大道般,又遠又闊,好在,她有恆心。
江辭來到怡芳樓門前,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見著一幫人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一個二個全朝她拋媚眼,抖手帕。
平常習慣了聞天地浩蕩之氣的江辭一下子被這麽多鶯鶯燕燕圍住,一下子被這麽多各味奇香縈繞,不禁教她失了神,丟了魂。
鼻子翕動,一個個噴嚏接連不斷地湧來。
周圍女子見勢趕緊捂住鼻子,朝後退了退,待江辭完全恢復後複又湧了上來。
只見其中一個女子一把抓住江辭,朝她靠了靠,宣示道:“我先瞧見的,應是我的!”
其余女子見狀也趕緊湧過來,使勁扒拉著江辭,似要將她五馬分屍般。
江辭頗為驚駭,連連驚呼,然而卻是無用之舉,根本沒人聽得見。
眼見著真的要被五馬分屍了,求生的欲望湧上腦門,江辭鉚足了勁,大吼道:“住手!”
路上行人止了步,皆側目過來;樓上姐妹皆止了笑,俯身窺探;身旁女子皆緩了聲息, 停了手,直直望著江辭,大眼瞪小眼。
江辭沒奈何,一聲喟歎,道:“你們爭我作甚!都將我弄疼了!”
這些女子這才注意到江辭竟拄著拐杖,連忙退後,替她騰了位置,避免碰著磕著傷著她。
撥開了距離,得了些許自由,江辭總算是松了口氣,喘了幾口氣後便直起腰杆朝大廳走去。
哪曉得這幫女子竟也隨著她一起進入內室,步子是寸步不離,目光是如影隨形,可教她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實實掉了一地。
進了大廳,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鴇一見著江辭,頓時兩眼發亮,忙迎了上來,諂笑道:“喲,公子,新面孔啊~”說著老鴇就要上手去摸那江辭白嫩嫩的臉,江辭被嚇得連連後退。
老鴇的手滯在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時,一時有些尷尬。
一旁的姑娘見著了,趕緊將臉湊過去,任她摸了一番,老鴇這才順勢收回了手。
被拂了臉面,老鴇也不生氣,一張雖半老卻猶存風韻的臉仍是噙著笑,老鴇看著江辭,道:“公子有些害羞啊。”
江辭笑了笑,拱了拱手道:“第一次來,有些生疏,多多體諒,多多體諒。”
“哦~”老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不知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啊?是溫婉的,還是可人的?或是潑辣的?”
老鴇的手自江辭胸前劃過,江辭嚇得趕緊捂住了胸,因而其手隻輕輕劃過了江辭的手臂。
其略微尖銳的指甲自江辭細嫩的手臂上劃過,竟教江辭心底一陣酥麻。江辭不禁抖了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