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央身死蓮台。
七夜屍沉碧池。
這竟然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殘局!
五月鳴蜩在岸邊飛身一躍,在蓮台之上,他仔仔細細的翻撿查看著那一把了凡劍,從劍柄到劍首,一寸也未放過……
了凡在手,他嘿嘿的低聲笑著,卻未對倒斃在身邊的八月未央瞥過一眼。
對八月未央的死,上官青虹頗有些意外。
七夜沉入水中,蘇赫卻很些緊張。
阿南緊緊拽著蘇赫的衣袖,她不認識七夜,她只知道七夜是蘇赫的人,“我們去看看吧?”
“嗯!”蘇赫重重的點點頭。
方要抬步之際……
水面動了。
“咦?”阿南瞪大了眼睛,指著池中……
蘇赫心中一輕,握了握阿南的手。
自池水中,走出一人。
是走,不是遊。
水面上露出一個腦袋。
七夜摸了一把臉。
他便就這樣,一步一步踩在池底,走向池畔。
“八月未央不好對付!”七夜向蘇赫嘶聲道。
蘇赫笑著衝他點點頭。
“我不會游水,你得……”七夜向蘇赫嘶聲道。
蘇赫笑著衝他點點頭,“加錢!”
“小心啊!”阿南在蘇赫身邊喊了一聲。
阿南的耳朵很靈,看著她始終很乖的在蘇赫身邊漫不經心的,可她什麽都聽得懂。
七夜看著蘇赫身邊這位小姑娘,眼眉挑了挑,“沒事。”滿不在乎的衝她揮了揮手。
他濕淋淋的步上池畔。
人群開始有些慌亂的向後退了開去。
人前隻余崆峒任賢,武夷鐵衣兩人站立。
此二人持劍在手,聲厲內荏的喝道,“你……你就是七夜!”
七夜與他們擦身而過,“你們就歇了吧,沒人肯替你們付銀子的。”
……
一道利刃破空之聲。
人群皆仰首相望之際,只見得一劍自東而來,將要墜落彩樓間。
上官青虹身後雁歸一聲清喝,身影高高拔起。
她身在空中凌然伸手接劍。
待她落回在彩樓之上……
雁歸悲聲道,“師父……”
她雙手捧劍。
劍閣八劍之承影。
承影劍在此,承影人卻在何處?
上官青虹面色一沉,目視山門之處……
卻見得劍閣山門之下,一陣紛亂。
一襲灰袍,疾掠而來。
隻聞聽一陣嗓吼間迸發出的沙啞狂笑,“英雄會!豈能無我神教!”
此人的聲量,不少人似乎是那般的熟悉。
這般熟悉,是因為源自於心底深深的恐懼。
那種恐懼,已然印刻在腦海間,這多少年依然揮之不去。
軒轅破!
神教?!
江湖已有耳聞,嶺南五毒教已與魔教余孽合二為一,並稱神教。
軒轅破突然現身……難道說那南巫……
便就在人群惶惶異動之際……
碧池南岸的劍閣所在之處,接連發出數道厲聲呼喝。
呼喝聲變為慘叫。
慘叫聲之下,一道石青色身影,自劍閣樓宇出顛沛而出。
他一邊踉蹌著腳步,一邊嘶聲大喊。
喊聲中帶著莫名的驚慌。
他已無措。
“閣主!慕容……魔教慕容厲……”
上官青虹聞聲陰沉著臉,負手在後,劍服袍角撩動,
他的腳尖掠起,在雁歸手中的承影劍上一撥,一挑。 承影劍去。
浮光掠影之際,那名劍閣弟子驚詫之下,尚未反應過來,奔跑間便仰面而倒,被這一把飛劍釘死在了地上。
“沒用的廢物。”上官青虹冷冷的道了一句。
“哈哈!閣主出手,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這又何必。”劍閣中一人踱步而出,大笑道,“慕容厲不過觀瞻劍閣之恢弘奇魄,如此不請自來,閣主莫怪。”
軒轅破笑得無比狂妄。
慕容厲笑得何其爽朗。
第三聲笑,卻來自於筆架峰的險峰之上。
一道玲瓏白影徑自從峰頂掠下。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長袖揮灑,裙帶飛揚,竟是那般的寫意。
嬌笑聲充斥天地,卻又轉瞬化為粗重的中年男聲,“神教現世,一統江湖。爾等還不恭迎本座駕臨,更待何時?!”
正是南巫!
上官青虹瞥一眼蘇赫,身軀一怔,踏前一步高聲道,“堂堂南巫,如今也要做那朝廷鷹犬?!”
“咯咯。”南巫的身影來的極快,瞬時已至碧池上空,他隻魅聲笑道,“閣主這話說的也太難聽了。人家這也是受人所托,卻又奈何。”
率先出手的竟是池中蓮台上的蛟影。
蛟影腳步只在蓮台上一墊,便騰身而起。
劍出如龍。
身隨劍後。
那股勁力,竟卷起一道衝天水柱。
他確就如同蛟龍一般,繞柱飛升。
水到。
劍到。
到此時,他手中那把蛟影劍方自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龍吟之聲。
其勢如虹!
“咦?”南巫身在空中,不由得為之側目,“不錯呦。”聲音隨之變得粗重,“可惜了。”
自寬袖中,翻出一隻白淨的手。
迎風一亮,掌心處頓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幽綠色。
瑩若晶,翠如翡。
南巫輕揮一掌,水柱頓碎,化為一場夏雨,潑濺四方。
蛟影劍碎,碎成無數塊晶斑,閃爍折射出一片烈日的光亮,是那般的耀眼。
混雜著蛟影噴出的血霧,紅的粉的,似炸開了一注煙火,綻放了一朵嬌豔的花。
……
場間突變。
七夜、軒轅破、慕容厲、南巫先後現身,上官青虹卻始終未看蘇赫一眼。
他只是揮了揮手。
張道陵、徐旌陽兩位武當高手,此時見到慕容厲早已是份外眼紅!
道袍隻一晃之際,劍光一閃,兩位道爺便迎著慕容厲飛身而去!
上官青虹沉聲道,“魔教余孽再現江湖,各位武林同道,此時便是共襄義舉之時,大家齊心協力,誅滅神教。南巫,便交給我。”
“殺!”
“殺!”
“殺!”
場間頓時一片哄亂。
劍閣還有六把劍。
在此間的江湖英雄們亦是抽刀拔劍,向著軒轅破與其身後的數位神教高手蜂擁而上。
上官青虹隨即墊步而起。
隻一步便身在空中,上官青虹一伸手,“劍來。”
他終於要出劍了。
他已經很多年都未曾出劍。
甚少有人見過上官青虹的劍。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劍在哪裡。
一句,二字,劍來。
天地為之色變。
郎朗晴日,瞬間風起雲湧,鉛雲密布。
碧池那平靜的池面便開始沸騰了。
緊接著便波濤洶湧。
它不再是宛若處子的平湖,而像是一片海。
瘋狂而又暴虐的海。
似有巨獸要自那湖底奔湧而出。
海浪間,池面漸漸的鼓起。
如同一隻倒扣的碗。
一道閃電接連天地,轟然而至。
滾滾奔雷,隨之而來。
電閃雷鳴間。
碗破。
一柄其貌不揚的黝黑鐵劍,順著殘留的電光,自水面冉冉升起。
下一瞬。
劍在他的手中。
尚在劈啪的閃爍著雷光。
這便是上官青虹的劍。
一把再普通不過,籍籍無名的鐵劍。
大威能境下,引動天地的雷光,附著在劍上,此為電劍。
隨著風,南巫輕飄飄的向著筆架峰倒掠飛去,他咯咯的笑著,“誒呦,來真格的了,好嚇人呢……”
“休走!”上官青虹喝道。
腳踏風雷,他向著禦風而逃的南巫急追而去。
……
看著那兩個向著筆架峰遠去的身影,李煜回視蘇赫,不由得搖頭輕歎,“青虹應該勸過你,這一趟你不該來。”
“唔。”蘇赫看著他,“我也已經勸過你,早該跟我走。”
“既然如此……”李煜將手中的折扇隨意的丟去了哪裡,衝身後的漕幫弟子招了招手,“拿來吧。”
接過一個青布囊,他一節一節的自布囊中取出槍柄。
三截銀色槍柄接續起來,擰上槍頭,他撥弄了一下槍環處墜著的毛茸茸的紅繡球。
這才側過臉,側著眼,望向蘇赫,“蘇大人方才給過我機會……謝謝蘇大人的一番美意。”
蘇赫衝他笑了笑,自椅凳上長身而起。
他按了按阿南的肩頭,示意阿南就在此處坐好,然後解下了身後的刀。
“好說。”
“雖說我也應該禮尚往來……只可惜我實在沒辦法給蘇大人任何機會。其實機會總是很少,給了你,我就會變得沒有機會。”
“應該的。”蘇赫對此深以為然。
李煜持槍而立,他的身姿亦如銀槍般挺拔。
“這本來就該是個很簡單的事兒。我早就跟青虹說過,殺了你就一了百了,何必整這許多的麻煩。他卻不這麽看,他覺得留著你比殺了你有用。他有身為閣主的責任,作為一介草民,他不是很願意招惹到朝廷。”
“顯然對此,你並不介意。”
“這個朝廷……對我而言,屁都不是。”
“你應該不是一個會講粗口的人。”
“對這個朝廷而言,這算不得什麽粗口,當然有更難聽的話,不提也罷。”望著槍尖之下,不住晃動的那一枚繡球,李煜笑了笑,他這一笑卻仿佛讓這變得晦暗的天際有了光,“蘇大人應該不知道的,繡球之前是白的,紅的是人的心頭血。”
“還是紅的好看些。”
“沒錯,今天它就會變得更紅些。”
看著蘇赫抽出了刀帶中的那把刀。
李煜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精光,“果然是劈山。”
“的確是劈山。”蘇赫掂了掂手中的刀。
李煜無聲的笑了,“你是不是以為青虹在等北刀?”
“他方才的確是這麽說的。”
“那你錯了,蘇大人。等北刀的人是我。能與北刀一戰,是我平生最大的夙願。”李煜平聲靜氣的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