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蔡志明一早來找張香秀，卻見張家面館房門緊閉，就連對面的陳家客棧也是一樣，見不到一個人，一些衣服掛在兩邊的屋簷下，也不見人來收撿。盡管有人告訴他，別動隊天還沒亮就出去，準是打仗去了;但他一時找不到其他去處，隻得坐在碼頭邊等待。快到中午時，有人告訴他別動隊去了很遠的地方，今天回不來了。他打聽哪裡可以買到飯，那人告訴他:現在龍潭司有錢也買不到吃的，要麽去鄉公所領配給，要麽到蓮荷去扛活。蔡志明聽了這話就去鄉公所碰碰運氣。

　　今天，鄉公所門口設崗了。蔡志明上前打問，崗哨不回答任何問題，只有一條:不準進。從外面走進鄉公所的李舜成先是沒有搭理，見蔡志明話說得懇切，便隨口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留在龍潭司?去金鄜，就沒有吃不到飯的問題了。”“我要找向導去兩丫坪。”李舜成說道:“去兩丫坪還找什麽向導，先到漵浦，再從漵浦去兩丫坪，還找什麽向導。”蔡志明幡然醒悟，便去找唐菁菁。他找到了唐菁菁，等到了胖女人回來，又同胖女人說了好半天，人家就是不把唐菁菁交給他。人家的理由很簡單:是黃參議長安排她照顧唐菁菁的，沒有黃參議長發話，她不能把唐菁菁交給任何人，給多少錢都沒用。

　　胖婦人是個老實人，雖說黃參議長說給她一個月的工錢，可她沒乾一個月的活，怎麽可以拿一個月的錢?至於蔡志明給錢，那就更沒道理了，他又沒有雇自己。

　　垂頭喪氣走出診所的蔡志明這時才明白，黃雨燕不回來，他什麽事都做不了。“得！去蓮荷扛活吧，先把飯食落實了再說。”在去蓮荷的路上，聽到炮聲停歇，槍聲稀疏，蔡志明以為今天的仗打完了，不用冒生命危險了。正當蔡志明為自己的好運氣慶幸時，急著去蓮荷找向新有的李舜成趕上了他。

　　李舜成問蔡志明為什麽去蓮荷，他把自己的難處說了。他說:“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遇人無數，與各色人等打交道也總結了一些經驗。”李舜成笑著說道:“蔡老板世事亨通、人情練達，晚輩願請教一二，不知您是否願意賜教?”蔡志明笑著說道:“你也是讀過些書的，自然明白一些道理。我就說說什麽是‘見識’吧。見識固然是講視野之寬，知識之深，可當你站在高山上，你就能說自己有見識嗎?不能的。見識首先是一種積累，這是什麽樣的積累呢?這種積累就是當你與陌生人進行一定的交流後，就能對他產生信任，願意和他進行更深的交流，或者把一些事情托付給他。這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是建立在學識和經驗積累之上的，這種能力就叫見識。”

　　李舜成點了點頭，說道:“蔡老板，您的那個見識有沒有告訴你，我是不是值得信任的呢?”蔡志明說道:“你無求於我，我無求於你。這也就無所謂信任了。”機敏的李舜成笑著說道:“你看！你穿成這樣去扛活，一來人家不會信你，認為你扛不了活;再有，扛活時把這緞面磨壞也怪可惜的。你希望我把衣服借給你，這叫你有求於我，我也希望你把衣服給我穿，這樣我也能體面些，這叫我有求於你。怎麽會是‘你無求於我、我無求你’呢！”蔡志明感歎於這小夥子的精明，說道:“那好！我們把衣服換一換，但得事先約定什麽時候換回來?”“還能什麽時候，今晚宵禁前。你住哪?”“吳衣裳店子。”“那好！宵禁前，吳衣裳的店子。”

　　兩人換了衣服，到蓮荷分開前，李舜成又問夥房要了一些食物給蔡志明，並告訴蔡志明做事悠著點，別衣服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