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黃雨燕帶著的別動隊，在嶺腳吃了張魁友一早就準備好的飯菜，沒有休息就繼續行軍，到獨栗樹時看見了飛機在前方轟炸，到本江修時，趕上了炮排出發。沒走多遠，遇上藍三妹，於是上山，這樣，他們比韓飛先到半江峰，黃雨燕帶著李玉蘭、徐勝男到羊力坑時鬼子還在栗樹寨整隊。炮排排長王洪武過來報到，韓飛指著半江峰後面的山梁說道:“到那山梁上，帶一個步話機去。炮彈請瑤民幫忙運上去。”韓飛轉身對龍石雄說:“運炮彈的民工不散，如果鬼子逃跑，我們還要追，到時候，炮排到哪裡，炮彈送到哪裡。”龍石雄點頭同意。

　　殷國志認為黃雨燕應當協助藍德興，別動隊讓尤梅去帶，黃雨燕同意了殷國志的建議。正當討論接下來需要落實的事情時，馬頸骨方向報告，有日軍騾馬在向飛山寨方向進發。針對這一情況，韓飛建議:馬頸骨、飛山、望鄉山瑤民武裝立即回去，王小波帶三排立即下山，再加上劉明霞、尹世新支援望鄉山。等劉明霞、尹世新過來，韓飛告訴他們和王小波會合後，直接從獨栗樹往東走，截住給大黃沙鬼子運送補給的日軍運輸小隊。

　　待劉明霞、尹世新離開不久，這邊的鬼子也出動了，兩個方向:左邊，由一個分隊打頭陣，向山梁走來，右邊，一個小隊沿溝底向北行進。殷國志說道:“必須擋一下。”說完，連忙帶隊下去阻擊。韓飛立即要通炮排，命令就地設置炮位向溝底轟兩炮。又問身邊有沒有別動隊的人，很快聽到張香秀在那頭說話，韓飛讓身邊的尤梅通知別動隊安排一個班過來，另外兩個班在半江峰構築工事。

　　韓飛看到山下有青煙冒出，接著就是獵槍齊發的聲音，那是瑤民在山下作戰。緊接著是漢陽造、中正槍和三八大蓋射過去的聲音混雜著三八大蓋射過來的聲音。韓飛熟悉這些聲音，知道是瑤民武裝在阻擊、襲擾山坳中的鬼子，他們不是正規武裝，會吃虧的。正在這時，胡敏帶的別動隊一班和伍建光的特四排同時到了。韓飛對倪明華說道:“你帶一班下去！”伍建光攔住倪明華，對韓飛說道:“陳勁不在，我帶二班下去。”韓飛說道:“不要硬來，記著給炮兵指示位置。”“炮陣在哪?”韓飛給他指出了炮排的方位。這時，一發炮彈落在山溝，韓飛看了看，問身邊的伍建明:“準嗎?”伍建明搖了搖頭。這時，報話機裡面傳來詢問的聲音，韓飛回答說:“我們也說不好，再打一炮。”倪明華請示任務，韓飛說道:“三班、別動隊的一班留下，機槍班、一班前去與殷國志會合。”

　　胖子他們到塘土時，殷國志已經帶人在山坡前埋伏下來了。他貓腰過去匍匐在諶娟旁邊，他對諶娟說道:“嫂子！韓長官叫你過去。”諶娟看來的人多，不差她一個，就轉身貓腰往上走。這時，不遠處，一個瑤民朝鬼子打了一鳥銃，打完就瘋狂往這邊跑。鬼子在他後面接連開槍，諶娟立即躲到大樹後面，心想這一時半會還回不去，於是站在樹後等著。

　　那瑤民被一顆子彈打倒在陣地前方30米處，腿打殘了，在地上爬行。殷國志不得不命令提前開火，那一小隊鬼子雖然壓製住了，可那瑤民卻爬不上來。就是這要命的30米距離，上面的人下不去，一下去就會暴露自己，下面的人上不來。鬼子在50米開外躲著，基本上是看不見打不著，更要命的是鬼子大隊人馬在向這邊開過來。

　　當周雨濃在步話機裡大喊“請求炮火支援”時，

韓飛知道兩邊都被咬住了。韓飛原以為僅靠機槍班的擲彈筒和機槍就可以對付上面這股鬼子，所以把機槍班的兩門迫擊炮留給了炮排，沒想到這夥鬼子這麽難纏，不得不讓炮排調過來兩門80迫擊炮協助殷國志。戰況越來越對自己不利，不知道前方實際情況的韓飛甚至埋怨起殷國志來。他認為殷國志不會打仗，機械得很、膽小得很。　　韓飛又感到了那股莫名的壓力，和昨晚胖子被抓走時的感覺一樣，只是更為強烈。韓飛這才意識到:有理和無理是不能劃等號的，是不能混淆的。有理給他帶來愉悅，而無理只能給他痛苦;這些感覺甚至和自己的利益毫無關系。

　　這又是一種無理。韓飛心想:“和日本人都打了十幾年了，大屋山竟然還想置身事外。如果不是這樣，提前準備，及時部署，就能避免現在的情況發生。飛機來之前，地面沒有戰鬥，使得飛機的攻擊效果大打折扣。而現在不得不采用的添油式用兵，頻於應付危險很大。上邊的殷國志、下邊的伍建光兩個方向都緊繃著，兩個方向都不能出問題。這可是十五師的人呀！是自己帶出來的人呀！要是當初自己不在龍潭司停留，或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胖子下去前說要把諶娟叫上來，雖說沒有應允，但胖子一定會去做。直到現在還沒看到諶娟上來，下邊到底怎麽發生了什麽?也不見人上來說一聲。剛才輝玲說，媽媽的腳又崴了。她的腳傷到底嚴不嚴重?又不好多問。這是不能詢問別人的問題，只能是自己去看望，直接問媽媽才對。”

　　韓飛感覺到渾身無力、心臟在顫抖，雖然腦子還能思考，但喘不過氣來。王大連看到韓飛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嚇了一跳，連忙問道:“老弟！你怎麽啦?”吳輝玲扭頭看過來，立馬被怔住了，蕭紅雨推了她一把才緩過神來，起身跑過去不停地喊“哥哥”。江娟聞聲跑過來，抱住了韓飛，連聲問:“怎麽啦?”韓飛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說“不要緊。”王大連拍著韓飛的心口說道:“你太著急了，兄弟！沒什麽大不了的。”吳輝玲說叫媽媽過來，王大連沒讓。江娟說叫嫂子過來，王大連同意了。王小燕立即帶人過去，把諶娟喊了回來。

　　諶娟過來時，韓飛的情況有所緩解，喘氣均勻了些，只是臉色依舊煞白。諶娟接替江娟扶著韓飛，右手撫摸他的臉說道:“我們一切都好，只要打好這一仗，我們一家人就團聚了。大寒在嶺腳，他在等著你，你不能這個樣子，你要帶著大家打好這一仗。”王大連跪在跟前不停摩挲著韓飛的胸口，顯然有些累了，換手之際，諶娟的替代了他。

　　過了一會，韓飛支開諶娟、吳輝玲，自主的坐著。王大連問:“是不是先解決一坨，先打哪一坨?”韓飛說道:“下邊，用手榴彈。”聽了這話的周晉雷站起來說道:“好呢！”便帶著人去找手榴彈。他們從瑤民運來的彈藥中找著了三箱手榴彈、兩箱手雷，扛了過來。王大連讓人帶著周晉雷和胡敏的人，繞到了老屋場的上面。手榴彈、手雷一陣狂扔。受到突然打擊、傷亡慘重的鬼子，很快不支，開始後退。重新振作的韓飛，立即讓炮排集中炮火向後退中的鬼子轟擊。待這夥鬼子分散，韓飛又令炮排將炮口對準山梁上的鬼子。由於兩邊通過步話機的直接喊話使得炮擊效果顯著提高。王大連對韓飛說道:“現在可以緩口氣了。”話音未落，江娟喊道:“飛機過來了。”

　　這次過來了六架飛機，目標也十分明確，只打山梁上的鬼子。韓飛問江娟能不能將飛機上的頻率調到手持步話機的頻率上，這樣各方通信就都順了，可飛機上沒有手持步話機的波段。盡管如此，韓飛讓王開智用擲彈筒向鬼子打煙霧彈以指示轟炸目標，使得空軍的這次作戰十分順利。這一陣戰鬥之激烈，效率之高，就連身經百戰的王大連都連聲叫好，一陣一陣的狂笑。他用望遠鏡看到四五個鬼子躲到一處草叢中，剛躲進去，一顆航彈下去，草叢裡的草都找不著了，這能不叫人發笑嗎?

　　快十年了，王大連沒有這樣痛快淋漓地笑過。這不是因為他的腿傷，而是因為離開熟悉群體、置身陌生人群的孤寂對自尊心的摧殘和對自信心的消磨。今天這戰場讓他回到了那熟悉的環境，讓他重新拾起自信和自尊，讓他找回熟悉的感覺。王大連一聲接一聲的“韓老弟”也讓韓飛壓抑的情緒緩解了許多，看著王大連開懷大笑，韓飛同樣也笑了。在這笑聲中，韓飛恢復了先前的生機。在韓飛的感召下，諶娟、吳輝玲、江娟以及周邊所有的人都笑了。

　　飛機走後，鬼子開始收拾殘局，殷國志、伍建光兩撥人馬也集中起來，向半江峰核心陣地走去。中午飯後，鬼子殘部脫離戰場，向西開進，韓飛讓別動隊和特四排一班留下，其余的人由殷國志帶領去支援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