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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天看完了一本卷宗，捏了捏鼻梁，想起剛才李鐵來過，說過一件似乎很重要的事。“什麽事來著?”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來到大辦公室，看見李鐵陪著一個農民在火盆旁烤衣服，這才想起是龍潭派出法庭的事。走過去問道:“李推事，他就是那人?”“是的，他叫段承?。”章天看著眼前這個同一般農民差不了多少的人，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心想:如果像段承?這樣的人都能懂得法律，那麽法律就可以發揚光大，不愁得不到獨立地位了。他對李鐵說道:“不等了。你們的衣服烤幹了嗎?”“差不多了。”“那好，不等了。後面還有許多事要辦，我們現在就開始考察。”

　　考察在章天的辦公室進行。坐在旁邊的李鐵問完了段承?的基本情況後，提醒章天提問。章天展開紙，上面有他昨夜特意準備的問題。章天設想五個問題能答對三個就給被考察者以見習推事的資質，讓他在龍潭司辦案。

　　章天他饒有興趣的問道:“第一個問題:有人犯了兩項罪，第一項罪應當判兩個月有期徒刑，第二項罪應當判一個月拘役。問兩項罪名合並應當怎麽判?”段承?認真聽著問題，怎奈他聽不懂章天帶江浙口音的國語，所以他想問一下:“是兩個月有期徒刑，還是一個月有期徒刑?”可當他說道:“是兩個月有期徒刑”時，章天舉手打斷了他，說道:“很好！那就請你回答第二個問題:犯了錯就一定是犯罪嗎?”段承?第一個問題都沒搞懂，又來了第二個問題，所以他使勁地搖起頭來。章天又一次打斷了他，盯著紙上列出的問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弱智了，竟然提出這樣低級的問題，於是想了想問道:“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殺了人，該不該槍斃?”段承?挺起胸回答道:“不該！”“為什麽?”“還差一歲！”章天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農民模樣的人竟然如此懂法，立馬終止了以下的考察，對李鐵說:“準備文書，蓋章批準。”

　　段承?是學過法律的，前年學的。那幾天，老師講了很多，其他的都忘了，他隻記得民國的法律規定男的十八歲才能結婚。為此他還為自己慶幸，因為他正是十八歲那年和師娘“那個”了的，還真沒有虧著自己。那老師好像還說過只有到了結婚年齡才有什麽能力。別說槍斃了，沒有這能力，連判刑都不可以。所以，段承?很自信地回答了章天的第三個問題。由此段承?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以後要判誰的刑，應當先問清楚他“那個”了沒有，如果沒有“那個”，那就不能判有罪。想到這，段承?有點沾沾自喜，露出了笑容，因為王推事，從來都不問這個問題。

　　李鐵聽了章天這話，想著這也太快了，還想提醒章天。章天站起來說道:“段承?！今天本院將聘你為見習推事。本院規定見習推事可以在本院的派出法庭裡坐堂審判。段承?你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章天繼續說道:“今後你要好好工作，認真負責的處理每一宗案子，為維護龍潭司和龍潭司周邊的公平、正義，為推進社會法制發展努力工作。你能做到嗎?”“能！我能做到。我不但能做到這些，我還要做到很多，很多。”

　　章天繼續說道:“怎樣才能當好一個推事呢?首先呀，……”李鐵見章天要發表長篇大論，便出去處理文書去了。

　　章天最後問段承?:“有人說法院應當講理，應當為正義服務，如果不能做到這些， 法院就只不過是一個打醬油的鋪子，

叫做‘法院鋪子’，你說這話對嗎?”段承?沒有聽懂前一句話，但後一句話聽得真切。他想:法院不是像辰河高腔裡的縣太爺一樣，拿著驚堂木斷案的嗎?怎麽能賣醬油呢?這上哪裡去學釀醬油的手藝呀！所以他果斷地說道:“不行，哦，不對！不能賣醬油。”章天笑著連聲說道:“對，不能賣醬油。”他以為段承?用醬油來比喻那些不好的、汙濁的東西。　　給段承?帶回去的文書有三個，分別是:《關於成立“漵浦縣地方法院龍潭派出法庭”的批文》;《聘用通知》，內容是聘用段承?為漵浦縣地方法院見習推事;《任命通知》，內容是任命段承?為漵浦縣地方法院龍潭派出法庭庭長兼首席推事。

　　從法院出來，李鐵領著段承?去另一條巷子雕刻公章。刻章的師傅手藝好，篆刻“漵浦縣地方法院龍潭派出法庭”的大小兩枚印章刻得既規整又飽滿，落落大方堪稱藝術佳品。段承?看著喜歡，不但多付了錢，而且還買了兩個上等的印章盒。刻章師傅也知趣，贈送了段承?大小兩枚私章。

　　還是謝麻婆見識廣，出來時帶夠了錢，以至於刻章後剩下的錢還夠請李鐵下館子的。兩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有魚、有肉，氣派得很。

　　回程，謝麻婆破例租了一輛兩匹馬拉的有車棚的大馬車。出發前，馬車的主人讓他們烤幹了衣服，所以他們的回程既快，也很舒適。

　　令謝麻婆更為高興的是:兩長工表示年底不提前回家，一直乾到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