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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宋》第48章 春江水暖,有人已知
  李寇袖著手送呼延灼出門,見店外泊一輛馬車。

  那不是白天見過的那輛。

  呼延灼道:“那是王家的,不需用。”

  李寇道:“利利索索脫離了也好。”

  呼延灼忽道:“少君機敏沉穩,必能成大事。某有一事……”

  “互相幫持吧。”李寇知道他要說什麽。

  馬姑娘性格倔強不願低頭求人,看她如今雖瀟灑只是表象,怕是心裡有諸多委屈,她是借著忙碌消散心中的煩悶,只是她的性格本不是求著人的女子,要幫她,卻要合則兩利的事情才行,況且折氏多有照料,渭州必無人敢招惹,呼延灼請他多為照料,只怕是不安折氏的健康前途。

  呼延灼點頭道:“少君有心,某自要謝過。若往後到了汝南,某掃榻以待——”他忽然低聲問,“折經略……”

  “並無大礙,鈐轄若有借口,可在渭州多待幾日,看經略使逐日好轉便是。”李寇道。

  呼延灼心事重重飛身上馬,提那對烏鐵雌雄雙鞭催著隊伍離開了。

  他身邊所帶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那幾個見呼延灼對李寇頗為看重,倒也點頭致意了才離開。

  李寇站著看著,那一行走遠了,呼延灼撥馬到了馬車前頭。

  忽然想起一事,李寇叫道:“稍等!”

  他轉身回了屋內,從商店取一面鏡子。

  那鏡子只不過一張臉那麽大,有塑料邊框,後頭竟是個女明星的照片,李寇細看,才分辨出那不是楊小姐麽?

  這卻不能拿出去,索性扯掉後頭的塑料紙扔進火盆,李寇懷揣鏡子到了外頭,馬車竟已回來了。

  馬姑娘面容清冷,顯然對李某頗為惱火,拉開車窗簾子,壓著火問道:“又有甚麽好生意?”

  李寇將那鏡子遞過去道:“送你一個小玩意。”

  馬氏原本不甚當回事,隻拿起來一瞧,呀的一聲捂住小嘴,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此時的鏡子都是銅鏡,論清晰度哪裡有明鏡好用?

  但她只是驚愕片刻,轉瞬眉眼裡有笑容,目視李寇道:“少君又要百萬大錢才肯出手嗎?”

  李寇擺手道:“此物更是珍貴,暫且並無發賣打算,水杯不過飲水之用,琉璃盞可用得,瓷杯一樣可用,並非沒有取代品,想必姑娘也不願奢遮。這明鏡倒是女兒家心愛的,我這明鏡隻一個用,盼姑娘攬鏡自照,以姑娘的美貌與頭腦,何必與蠅營狗苟之輩計較,此作過年的禮,專送你的。”

  這女子頭腦清澈自製力很強,他念著往後要多交往也不乏勸勉她的心意才送的。

  馬姑娘看看鏡子,又看看李寇,伸出白生生的玉手,用食指在嘴角撓一撓,輕輕一笑點頭道:“少君美意,儀貞心領。好罷,明鏡儀貞收了,這心情麽,”她笑道,“攬鏡自照,我多美啊,是不可與他們計較。”而後她大眼睛一轉,嘴角浮現兩暈淺淺的梨渦,道,“明日可莫忘了還我那盒子。”

  李寇揮手:“早些時候便會過去。”

  她手持明鏡兩靨笑如花蕾,一路笑著回去了。

  呼延灼奇道:“怎樣個寶物,喜成這樣?”

  馬姑娘便拿明鏡教他看了,歎道:“我直說這人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不成想也會安慰人。”她伸展妙曼腰肢跪坐著,口中說,“只是受了他的厚禮,琉璃盞上怕是要多取些利潤給他才是。”她沉吟片刻,吩咐趕車的蒼頭,“忠伯,早些你送個話去,教涇州的那些糧商,

誰有陳糧可留下千石,我以名節作保,夏裡必定還他們。”  蒼頭驚道:“娘子怎可一身擔那麽大乾系?”

  馬姑娘道:“李少君要收攬人心,第一個脫離不開的便是糧食。他贈我美意,我還他一樁心願。區區千石陳糧所靡能有多少?且千石陳糧之數,王氏必定不肯吃下的,此也是合則兩利之事,隻管去做不必打折扣,你隻告訴他們,若不將糟糠填充其中,今年年底的陳糧我也可提前與他們簽下協議。”

  呼延灼捧著明鏡,幾如捧著他的武器了。

  他只看到哪怕是隱約明亮光裡,他臉上的坑窪都清晰可見。

  此真寶貨也!

  但他憂慮有此寶貨,渭州那些富貴的人家必定來搶。

  也許王氏也會來搶?

  他的憂慮溢於言表了。

  折氏的照拂畢竟不會十分體貼。

  馬姑娘笑道:“表兄小看了這李少君,小妹與他合手,以他琉璃盞的暴利,他若放心我,三兩年拿下渭州第一糧商不在話下,我看他是個大胸懷的,待他村寨立定,也教他看了我的本事,到時再做商議也不遲的。”她自信滿滿地勸勉道,“若他真延長折世叔的命,折氏一門待他必定感恩戴德,何況有此醫術,涇原路哪一個戰陣廝殺的不求他?手握這些兵權在手的將門的命,誰敢不照顧於他?然則這人不是個安分的人,他怕是要求前途的,因此必定不為商人,”她傲然道,“涇原路可為他用的人裡頭,經商的有幾個堪為我的敵手?”

  說到這她才有些擔憂:“只怕他甚麽都要親手控制,甚麽都想親力親為,並不敢大膽交付生意讓我全權掌握。”

  蒼頭悶悶道:“人是會變的,那廝如今是個歸鄉人,待他站穩腳跟,誰知還會待娘子有幾分信任。王氏那些醃臢潑才早先不也是百般信任嗎?”

  “忠伯不必背後說人,我下嫁也是怕人說我馬氏一門言而無信,今日解脫樊籠只有快意,何必計較這些。”馬姑娘眉宇間輕快起來,她笑吟吟拿著明鏡道,“然,我畢竟是個女子,掌百萬錢已是極限,李大郎果真信我,我只要百萬錢為壓箱底的,其余所賺一發都是他的,只看他信我不信——此事以後再提,先回鋪席,”她問呼延灼,“表兄何日歸環洲去?”

  呼延灼道:“須幾日光景,此番也是為經略相公探望折經略,待他好轉了我再回去,種經略使才好安心——你莫與人說,西賊只怕一年兩年裡定又要傾巢而出,某此去汝南,名為提轄本府軍馬,實則編練軍卒,朝廷早有往西軍摻水的想法,況且河北軍馬也須有些外地軍卒。”

  馬姑娘嘲諷一笑,淡然道:“各方節度使不信朝廷,朝廷不信各地節度,國朝憑富有四海才堪堪抵擋周遭惡鄰,一旦商路斷絕恐怕……”

  呼延灼道:“不可多說。”

  “怕甚麽,國朝以文臣治天下,又離不開將門,私底下說幾聲也無妨,我也不會在人前說這些。”馬姑娘眉挑一抹愁雲,她曼聲說道,“然而國內農、工,至此已將飽和,不打通商路,以外國之民力,養本國之商人,商人多逐利,況且國朝官便是商,商也是官,恐怕官員商人是要從平民口中搶走最後一粒糧食、最後一分土地。若如此,農無田可耕,城市人口無平價糧可用,到時城內城外饑民遍地,怕是要天下亂。財富匯聚於富商大官,縱然朝廷能控制一些,然如若西賊強大,契丹南下,一場兵禍必使國祚中斷--到時外敵只要控制一城一地,搶劫天下匯聚於彼處的財富,中斷農事商路,這才是天大的麻煩。”

  呼延灼默然無語不知所措。

  馬姑娘卻說:“這且不是最要命的,國朝商事發達,人人以利為一生的追逐目標。比如那爨同知,為利連結發妻也可以不要,再如國朝待外敵的態度,寧可花錢贖買平安,也不讓軍伍中的人崛起,處處講利,行軍打仗也要講大錢的虧與賺。長此以往,人人都以利益為先,全然不講國家大勢,倘若外敵以軍力致勝,譬如契丹之遼國如今早已漢化,便是飲食也與中原並無二樣,他若南下控制中原大城,行使中原規矩禮節,不用十年,他佔據的地方,只怕要成為他們的盤中肥肉。國朝以利養商人士大夫,外敵也以利養商人士大夫,這些人心歸它,中原人又要讓出多大的利,才能把人心收回來?一旦外敵純粹的漢化了,怕是要久居中原不走,久而久之,中原人也忘了祖宗之國,已將胡人當漢人看矣。”

  呼延灼驚道:“你怎麽敢說這些話?”

  馬姑娘道:“事實俱在為甚麽不敢講呢?表兄久在行伍, 怕是不知國朝的危局,天下財富,一半匯聚於京師,我不懂軍務,但也常聽人說京師無險可守……又有一半財富聚集在天下大城,城中繁花似錦,城外貧者無食,且富人手握天下良田,倘若外敵既控京師,又遏大城,以利驅動商人投靠,到時連士大夫也不要了,純粹以商治國,他遏製交通要道,財富俱在其手,國朝又拿甚麽爭取人心?”

  她總結這番話隻一個理:“商乃富民之策,立足本該在農事上,無農,商則轟然崩塌。商又是富國之策,立足也該在管控之上,國朝放任士大夫從商掠地,這一頭龐然大物,如今確是創造了富饒的國朝,但也漸漸有失控之勢,我只怕商事無可製衡,反倒成了吞噬國朝的巨獸海洋。”

  呼延灼遍體生寒不敢答話,他本不願謀慮這些的。

  他隻說:“你年紀尚青,有的是大好前途。整日思慮這些,天下間哪幾個男子能讓你心服?這般想法,多有對你不好的,往後莫要說了,也莫去想,好生過日子就行。”

  馬姑娘笑道:“此話今日說了,往後必不再提。”

  她回頭道:“倒是李大郎所為,頗見眼光。他有一句話我很是佩服,所謂‘百萬錢也是身外之物換得,不是自家本事’。他是個人物,我願折一些好處不收,助他立足——我看他今後還有甚麽本事,養數百人,那可不是小遊戲!”

  而後,她隻拿著明鏡反覆看,先看自己鬢角,又撫鼻翼,輕輕地哼唱著歌謠,全然一派得了玩具的小女孩模樣兒。

  這時才見她的一點天真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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