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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梟雄錄》第四十五章 滑天下之大稽
  盧象升平素看不起太監。

  朝野上下,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哪個不是憑著本事拚出來的?文官,經歷十年寒窗奮鬥苦讀,中舉人、中進士,靠著才華出人頭地。武將,躍馬戰場浴血衝殺,出生入死取得功名。

  太監算什麽?

  就因為在宮裡伺候皇帝,哄得帝王高興,就一步登天取得權柄,既沒文才,又沒武略,不過是一群狗屁不懂的奴才嘛。

  毛病。

  但是,現實就是現實。曹化淳和高起潛兩個大太監,不但趾趾高氣揚地來參加高層軍事會議,而且還得坐上首席位置。

  盧象升你不服?

  不服也一邊呆著去。

  兵部尚書楊嗣昌是個心眼滑溜識時務的人,他很會做人,笑嘻嘻地把高起潛讓到首席,讓曹化淳坐在次席,自己則拉著盧象升坐在側面,並且悄悄對盧象升使眼色。

  盧象升勉強壓了壓心頭的火氣,坐下來。

  “諸公,”楊嗣昌收起笑容,開門見山地說:“萬歲命咱們商討軍情,茲事體大,涉關社稷安危,請諸公多出良策,檢討時局,議定大政。”

  話音剛落,盧象升就“騰”地站起來。

  “我先說。”

  他實在看不慣兩個太監傲慢的模樣,因此不待他們說話,搶先發言。

  “諸位,眼下內憂外患,我輩軍人重任在肩,象升以為,胡虜威脅最大,滿清精銳騎兵數十萬,屢屢進關襲擾,如入無人之境,上回一直打到北京城下,差點攻破通州,動搖大明根基,此患不除,永無寧日,若不勵精圖治,擊退清兵,則社稷危矣,因此,要組織強大軍隊,與胡虜決一死戰。”

  與在皇帝面前不同,盧象升這回亮開了大嗓門,慷慨陳辭,語調激昂。

  但是……

  他說完了,發現並沒人應和自己。

  在座的一幫人,全都默不作聲。

  就象一塊石頭,扔進水裡,然後……沉入水底就沒動靜了,這感覺讓人怪怪的,甚是不舒服。

  氣氛有點尷尬。

  為什麽呢?原來大家都在悄悄瞅著兩個太監的臉色。

  自楊嗣昌以下,將軍們可不象盧象升這麽冒失,他們知道高起潛是兵馬總監軍,曹化淳是東廠提督,都是皇帝的親信,得罪了他們可了不得。

  得先看看他們的態度。

  這不免讓盧象升在尷尬之外,又增添了憤怒。這……他奶奶的算怎麽回事?涉及國家大事,難道還要看太監的臉色行事?

  滑天下之大稽!

  盧象升臉色發紅,胸脯都微微起伏。

  高起潛卻是滿面得意之色。

  他漫不經意地瞟了盧象升一眼,慢吞吞地用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說道:“戰與守,撫與剿,不可妄論,事關社稷安危,穩重為要,別以為打過幾仗,就可以目空一切了。”

  話裡滿是譏諷之意。

  譏諷的對象顯然就是盧象升。

  你別以為身居高位,屢有戰功,就可以在我面前洋蹦了。

  盧象升是個直爽血性漢子,如何能忍?他伸出右手,猛地在桌上一拍,“叭”的一聲,桌上幾杯茶水亂晃,差點把桌子給掀翻了。

  “什麽意思?盧某主戰,是為國家著想,願以身報國,何來目空一切之說?”

  吼聲震得人耳鼓嗡嗡響。

  高起潛嚇了一跳,擦……盧象升不會拔刀殺了自己吧?這頭老虎若是真的不顧一切發起威來,那就真壞菜了。

  楊嗣昌趕緊站起來拉住盧象升。

  “九台(盧象升的號),且息怒,誤會了,誤會了,高公不是這個意思,他講的是作戰方略,應穩扎穩打,咱們再說再議,不可動氣。你請先坐下。”

  盧象升身子如一截鐵塔,拽也拽不動,更不肯坐下。

  他的目光象釘子似的直瞪著高起潛,“請高公把話說明白,到底是何打算,如是針對盧某,一句揭過既可,可現在咱們討論的是國家大事,容不得半分馬虎推諉,大家把話都講明白了吧。”

  氣氛一片緊張。

  會議剛開始就鬧成這樣,其它幾個與會都把嘴緊緊閉上,直愣愣地發呆,誰也不說話。

  這讓主持會議的楊嗣昌有些作難。會是崇禎命令召開的,開崩了不但沒法向皇帝交待,傳出去也會成為笑柄。但是楊嗣昌絕不敢得罪高起潛,隻好再勸盧象升。

  “九台,大局為重,你既主戰,就把戰法講明白,大家共議,高公他們有何良策,咱們也可以參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則昏,躁則亂,你先冷靜冷靜。”

  這話沒毛病。

  楊嗣昌夠圓滑。

  盧象升往下壓了壓怒火,坐在椅子上。

  曹化淳挑了挑眼皮,開口說話,“對關外的清兵麽,我看剿撫結合的好,古時候諸葛亮南征,七擒孟獲,傳為千古佳話,就側重於‘撫’的策略……”

  盧象升哭笑不得,接過話茬兒,“曹公,現在不是三國,清兵更不是孟獲,他們圖的是我大明花花江山,一心吞並中原,撫,只會助長敵人氣焰。”

  他苦笑著搖頭。

  心裡這個苦啊……這兩個太監,分明狗屁不通,對於國家大事他們懂什麽?既無學識又無經驗,讓這樣的人參與商討國是,簡直……無語了。

  楊嗣昌扭過頭來,瞅著盧象升,“我看,曹公講的這個‘撫’的策略,有些道理,眼下關內流寇猖獗,國庫空虛,糧餉困難,如果能把清兵穩住,贏得時間,不失為一條可用之計。”

  盧象升皺起眉頭,“子微兄(楊嗣昌的字),你怎麽糊塗了,上回清兵打到山東,擄走我壯民四五十萬,搶掠金銀無數,所謂‘撫’,說白了不就是議和嗎?那得多少金銀能填滿清兵胃口?你剛才還說國庫空虛,如此豈不要淘空了朝廷?還拿什麽打仗?況且賊心昭昭,哪裡就會象小孩子一樣被穩住?吃完了你,還得再來,如何是了?”

  說完了,心裡滾過一陣悲涼。

  這種悲涼,比憤怒更加讓人難受。

  他知道,楊嗣昌絕非糊塗,他是個懂軍事的人,閱歷比自己還豐富,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唯一的原因是——他不想得罪高起潛和曹化淳。

  明哲保身。

  可是——這是在商議國家大事啊。

  你身為掌管全國軍事的兵部尚書,為了奉承兩個太監就如此明哲保身,置國家利益於何地?!!!

  這樣下來……國家完了……

  接下來,幾個開會的將領,分別講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們也沒明確表示支持誰,只不過強調局勢複雜,宜穩重行事,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盧象升並不怨他們。

  有什麽辦法?連楊嗣昌也不敢得罪高起潛,何況別人?

  這樣的會,其實開下去都沒有必要了。

  悲哀。

  盧象升沉下臉,心裡的悲涼讓他連吵架的心情也沒有了。只是默默在心裡吞著難言的苦澀。

  議來議去……自然沒有結果。

  楊嗣昌歎了口氣,“就先商議到這裡吧,待我向皇上奏過之後,再行定奪。”

  盧象升站起身來,也不向任何人打招呼,抽身就走。

  大踏步走出室外。

  ……

  回到自己的公館裡,盧象升隻覺得胸中似有烈火在焚燒,又熱又躁,他端起一杯茶水,“咕嘟嘟”地一氣灌下去,然後把杯子“叭”地摔在地上。

  細瓷杯杯摔得碎成幾十片。

  完了……局勢完了……國家完了!!

  一行眼淚,從眼角滾下。

  仰天長歎一聲。

  ……

  這時,屋門一響,進來一個人。

  這人是盧象升手下的參議,名叫姚太衝,足智多謀,文武兼備,很受盧象升的器重。

  “大人,”

  姚太衝朝盧象升拱手施禮,神情嚴肅。

  “太衝,有事麽?”

  “大人,有要緊事,據我獲悉的消息,高起潛和曹化淳他們,正在攛掇皇上,尋求向清兵議和。”

  “啊?”盧象升瞪起眼睛, “這事兒,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此事由高起潛初謀,他們派了個名叫‘褚若吉’的算命瞎子,秘密取道出關,去向清兵聯絡,這個褚若吉雖然眼盲,卻經常在關內關外走動,綽號褚鐵口,很有名望,能說會道,他眼下身負秘密使命,正在前往赫圖阿拉的途中。”

  “那……”盧象升攥起拳頭,“太衝,派人把這個瞎子殺了。”

  “我已經派人跟蹤查找。”

  “太好了。”

  “另外,大人,江湖上有不少有正義感的草莽豪傑,也正在追蹤尋找這個算命瞎子,他們受過清兵禍害,對所謂‘議和’恨之入骨,這些人下達了‘江湖追殺令’,發動黑白兩道一起截殺褚若吉。”

  “好,民間人士,懂大是大非,有正義感,很是難得。”盧象升頻頻點頭。

  他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高起潛、楊嗣昌……這些高官厚祿之人,竟然還沒有民間草莽懂得事理,這真讓人無語。

  國家的悲哀。

  ……

  與此同時,曹化淳回到東廠。

  他怒氣衝衝,臉上罩著一層嚴霜,眼睛裡放著一股毒光。

  手下的番役、掌班之類瞧他這副樣子,莫不戰戰兢兢。

  坐到那把高台上的雕花紅木椅,曹化淳高高地翹起二郎腿,冷冷地下達了一道命令:

  “立刻秘密告知宋典他們,盡快搜集盧象升的證據,誣他個私通流寇的罪名,把這個目空一切的家夥,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弄到監獄裡去。讓他嘗嘗烙鐵到底是不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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