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笞派宣言》

　　“雷比歐達的弟兄姊妹們！

　　末日即將來臨！現在就彌補你的罪過，接受聖書的一切吧！我們的先知寫道:“遠離肉體的歡愉、避免自身的舒適，有時是應當的;重視鄰人的幸福勝過自己的舒適，則是值得讚頌的。”

　　所以，我們第八日鞭笞派不斷鞭打自己、造成自己肉體上的痛苦，以確保世界所有的人都能承受成功。世界陰暗的角落仍然存有的邪惡、病痛或罪過，絕對不是因為我們鞭打自己不夠勤！”

　　……

　　關於鞭笞派的信仰，維克多沒有意見，中世紀的有太多奇妙甚至邪惡的宗教探索，鞭笞派鞭打自我的選擇，總比把人綁上火堆燒掉來的好。而且皮那絲翠女士也沒有向狩魔獵人傳教的意思。

　　坐在椅子上觀摩她煉製魔藥，維克多認真記憶“灰頭菇魔藥”的成份，還好除卻灰頭菇，其他材料都算是正常無毒的。

　　而從調劑手法來看，所謂的魔藥單純是把草藥丟進去鍋裡熬煮，並沒有特別神奇的地方，女隱士屬於普通的草藥師而非煉金術士。

　　……

　　幾個小時後，從她手中接過煉製完成的魔藥，走出屋外坐在馬鈴薯田裡，維克多一飲而盡後躺下。

　　之所以選在戶外試藥，是因為根據前世扮演傑洛特時的記憶，喝完魔藥會頭暈目眩的暈倒，然後醒來就能聽到他的坐騎……傳奇神馬“蘿卜”的聲音。

　　沒錯！灰頭菇魔藥的副作用，能讓人與馬進行對話，這麽有意思的藥劑，煉金術士當然很感興趣。

　　而跟隨他腳步出門的皮那絲翠，發現維克多跑到田裡飲用魔藥，完全不能理解是怎麽回事。僅能歸類為狩魔獵人的怪癖，轉身繼續侍弄草藥。

　　但不一會兒，雖然早就曉得飲用魔藥會產生幻覺，女隱士還是眨眨眼睛、難以置信看到與聽到的畫面。

　　只見狩魔獵人走到他的馬旁邊，伸手捋順母馬的鬃毛，開始向他自我介紹，“哈囉，朋友！你聽的懂我說話嗎?我是凱爾卓的維克多，頭銜太長我就不提了，怕你記不住。抱歉過去沒幫你取個名字，或是你有稱呼自己的方式?願意告訴我嗎?”

　　接下來幾分鍾，對擔憂的皮那絲翠而言非常漫長，她在煩惱調劑步驟是不是有錯誤，或是灰頭菇份量太多，狩魔獵人的幻覺好像非常嚴重。

　　所幸他沒過多久，就停止與馬匹溝通的奇行，站在原地思索。

　　歎出口氣，維克現在的心情是非常失望的，雖然早在喝完魔藥，感覺既不頭暈也不目眩、只是臉頰發熱時就有預感，但他還是想試試，一骨碌爬起來，主動與母馬進行對話。

　　語氣從親善友好到威脅利誘，他使用擅長的幾種語言與馬溝通，甚至嘗試包括東北話在內的多樣方言，然而並沒什麽用處，母馬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單純無辜的看著她的主人。

　　終於獵魔士無奈承認，這種灰頭菇魔藥…至少是皮那絲翠版本的灰頭菇魔藥，主要的功能“馬匹溝通”對他不起作用，只有副作用“靈視”，確實讓那個黑色馬影更加清晰。

　　“對…對不起，可能是我魔藥調製錯誤，讓你產生這樣嚴重的幻覺……你現在還好嗎?”

　　聽到聲音維克多轉頭，看到皮那絲翠雙手交握在胸前，動作與表情都透露出緊張不安。

　　抓抓頭髮，他柔聲安撫，“謝謝你的關心，我現在很好，並沒有產生任何幻覺，當然換成某個角度來說的話，也非常不好。”

　　說完擺擺手，取出惡靈油倒在銀劍上，他走向黑色馬形的惡靈，打算來個乾淨俐落的結束。

　　剛才在屋裡時他檢驗過周遭，確定惡靈有稍微吸取隱士的血液與體力。雖然沒有造成明顯傷害，但這樣慢性的精神壓力，也可能是要慢慢折磨，讓受害者的痛苦持續更長時間。

　　不過狩魔獵人速戰速決的打算沒能得逞，察覺對方毫不畏懼的衝上來，馬形惡靈“暗影”轉頭就跑，維克多隻得返身上馬追擊。

　　這隻惡靈看起來並不是太難對付，使用亞登之印形成結界，它衝進來就是籠中死鬥。所以追擊的過程中，少年有余裕回想，關於這樁任務的模糊記憶。

　　……

　　時間很快來到深夜，聽到馬蹄噠噠的聲音，女隱士初時有些慌亂，以為是那個馬形惡靈再度來襲，但很快就聽出，落地聲響不是恐怖沉重而是輕松愉快，回來的是狩魔獵人！

　　下床點燃燭火，她打開門迎接，黑暗之中那人那馬颯爽浮現。

　　騎到近處，維克多躍下馬背，牽馬悠悠踱步，“嗨！可敬的女士，放心一切都結束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個惡靈不會再出現。”

　　“啊…你說的是真的嗎。雷比歐達保佑，真是感謝你的幫助。”皮那絲翠雙手合十衷心道謝，“快請進屋裡休息，雖然沒什麽好吃的，但是晚上剛壓好的土豆泥很新鮮。”

　　將馬系到木樁，再塞給它一把乾草，“挺好的，我喜歡吃土豆泥，我包袱裡有帶些乾肉，或許你願意陪我吃些東西?惡靈造成的不良影響，一碗肉湯會好很多，鞭笞派雖然不喜歡享受，但應該不禁止偶爾吃點肉食！”

　　“謝謝你的善意。”她沒有拒絕。

　　……

　　小木屋的餐桌上，享用土豆泥與泡軟的肉干，飽受折磨的老女人，臉上的皺紋彷佛也消散不少。

　　“馬賽羅.克勒奇騎士……你認識他對嗎?”湯匙把食物送進嘴裡，維克多含糊不清開啟話題。

　　皮那絲翠一怔，“你…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

　　他將前額掉落的金發撥到後面，“不能不知道，他就是那個馬形惡靈！”

　　震驚下，她手中的湯匙掉落到地面，“不……這不可能，他雖然是個粗魯凶暴，又不懂得憐憫的壞家夥，但他從來不會傷害我！”

　　“不要激動，聽我詳細解釋。我騎馬追著他跑好遠的距離，才追到他下葬的公墓。還好他恢復意識主動與我交流，不然我可能會直接把他乾掉。

　　他的確不想傷害你，但是惡靈這類存在，天然就會有失去意識的時候。現在還是剛開始，他只是偶爾難忍嗜血欲望，而且還能控制。

　　但隨著時間過去，他終究會慢慢淡忘一切，隻留下最初的執念。但就算是為最初的執念，他也不會殺害你，只是對其他路過的人就不是那麽友好了。”

　　女隱士沮喪地垂下頭，“他…他的靈魂居然還留在世間，究竟是為什麽不願離去?……你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看起來怎麽樣?為什麽會變成惡靈?”

　　狩魔獵人摸摸下巴的胡渣，“放心，他看起來挺好的，穿著身前陪葬的甲冑，意識清醒表達無礙，而他不能離開理由恰恰是因為你──他認為需要得到你的原諒，他才能安心前往天國。

　　這個念頭讓他無意間詛咒了自己，換個講法，他也可說是被你詛咒了！我相信你肯定也記得被他鞭打至死的那匹馬‘火焰’！”

　　“我詛咒他?不！我怎麽可能會詛咒他呢！雖然我憤怒他的殘暴，但我同樣憐憫他的靈魂。

　　是的，我當然記得那匹叫火焰的馬，那個可憐的孩子，就因為在騎士比武大賽上失誤，而被他活活打死，我不能原諒他的行為！

　　所以我加入鞭笞派，通過鞭笞自我，衷心祈求雷比歐達原諒他的靈魂。”

　　啪地打下響指，“這就是他無法離開的理由，在他心裡始終記掛著這件事情，讓他死後也得不到安寧，他每天過來其實是在求你大發慈悲。停止鞭笞自我，他才能獲得安寧。”

　　聽完維克多說的話，雙手掩面，皮那絲翠沉默無言，顯然是陷進經典的回憶時間。

　　在某些神秘的文本中，這段回憶足足可以持續好長時間，比方那美克星就要爆炸了，或是木幕的三分球，所以少年也不去打擾她，邊吃邊回顧騎士的告解。

　　無名公墓裡──

　　騎士馬賽羅.克勒奇，化為惡靈的他身形清晰，連頭盔上插的羽毛都栩栩如生，“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們是青梅竹馬，我愛她，但她總是不快樂，心情永遠好不起來，什麽東西都無法取悅她。

　　她覺得這個世界很複雜很可怕，我以為她的不開心是因為貧窮，所以我盡力讓我們脫離村落，去其他地方開始新生活。

　　後來我當上騎士扈從，帶她搬進大房屋，但皮那斯翠很快便厭倦那樣的生活，逃離我加入鞭笞派。我離開家去找她，她卻把我趕走，還說不想跟我有任何關系。”

　　坐在公墓台階上，維克多以手托腮，“你肯定做了一件讓她很憤怒的事情，如果單純是厭倦，她面對你時不會趕你走，而是該覺得心虛才對。”

　　“……身處黑暗的墳墓裡，活人的世界光亮又刺眼。生前我怎麽樣都摸不透，死後我才明白，她只是不斷在追尋自我。

　　徘徊在她左右，我終於看清她的想法，理解她為什麽要把我趕走。

　　是為了那匹叫‘火焰’的馬！

　　曾經我有成為騎士比武大賽冠軍的機會，她為我高興、而我想為她而贏，但我的坐騎‘火焰’卻害我失敗，被憤怒衝昏頭的我將馬活活打死。

　　雖然我沒有傷害到她，但那樣狂怒的暴虐嚇壞了她，讓她拒絕原諒我！”

　　“挺好的，看來你也有自覺，她充滿憤怒並滿心牽掛，這八成就是你死後變成惡靈的原因，你無意間被她詛咒了。”

　　……

　　回想時間結束──

　　“所以…後來是怎麽解決的?難道你使用背後那把銀劍，把他徹底消滅?”抬起頭的皮那絲翠，雙手交握盯著維克多。

　　“不要緊張，畢竟我也不是什麽惡魔，像這種還有意識、可以溝通的存在，沒有拔劍的必要。雖然人們都說狩魔獵人沒有感情，但我自覺感情還是挺豐富的一個小夥子。

　　我幫助騎士開拓新思路，告訴他真正需要祈求的不是你的饒恕，而是‘火焰’的諒解，倘若被打死的坐騎能原諒主人，那才是真正的救贖！而你也會感到釋懷。”

　　沉默了一下，女隱士點點頭，“確實如此，但是‘火焰’已經死去了。”

　　“沒關系，感謝我的坐騎友情代表‘火焰’聆聽他的道歉，並點頭表示接受。”

　　“這……這樣真的可以嗎?你是怎麽讓馬匹點頭的?”

　　“手法並不重要，事實勝於雄辯，馬賽羅騎士已經獲得解脫升天，那就足夠了不是嘛。”維克多沒有解釋的意思。

　　盡管用紅蘿卜引誘母馬點頭，好像是非常兒戲的作法，但既然渴望解脫的惡靈承認並且相信，那麽解除詛咒的效力就是客觀的。

　　家徒草藥的木屋裡，火爐裡乾柴燃燒，發出劈啪嗶啵的聲音。

　　沒有說話，蒼老的女人低頭凝視交扣的十指，有水滴一滴滴掉落在手上。

　　該說的都已說完，維克多默默吃著土豆泥，無話可說。

　　興許是風吹草動，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馬嘶，來自救贖馬賽羅騎士的“聖馬”。

　　她猛然起身端起盤子，再拿出一根紅蘿卜，走出門外犒賞。

　　沒有跟出去，狩魔獵人坐在桌前一杓杓繼續吃著土豆泥，他猜測女隱士或許也有很多話，想跟“聖馬”告解。

　　……

　　第二天早晨，衷心謝絕皮那絲翠的馬鈴薯，維克多騎著“聖馬”，消失在林間小路。

　　至於最重要的酬勞，灰頭菇孢子粉末，自然是收進草藥包，並向女隱士詳細確認好培育方式，等回到柯裡昂莊園這個項目需要馬上啟動。

　　雖然對自己沒有效果，但是解決掉頭痛的問題，狼派或其它獵魔士會喜歡這樣玩具，傑洛特有“蘿卜”、艾斯卡爾有“蠍子”，他們肯定會喜歡聆聽好夥計的真實想法。

　　當然有機會還要跑一趟艾爾蘭德，把東西帶去梅裡泰莉神殿給南尼克嬤嬤，作為來到狩魔世界，最照顧維克多的幾個人之一，她肯定會喜歡這件禮物。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