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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一十八 1斛珠
  正月裡春寒料峭,山茶柔嫩纖弱的花瓣隨風輕漾,像是被風吹皺的春水,又像是少女搖曳的裙擺。

  歸德將軍府的冠華亭有八方重簷十六吻獸,八脊撮尖頂下每面顯三間;疊檁上漆朱紅彩畫,間以白壁,端的是繁麗奢美。

  亭內苑中女眷正三兩成群地站著說話,不知怎的漸漸靜了下來。

  小賞氏記掛著自家姐姐的叮囑,佯裝同自家姐姐說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八方亭內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含山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姐姐你說是吧?”

  賞氏不防她驟然開口,隻恨沒有早些捂住她的嘴;如今既被她弄得下不來台,隻得訕訕道:“從那樣高的台階上摔下來,也不知傷著沒有。”說罷還暗自忖度,這話算是兩邊都不得罪。

  小汪洋氏經這一句話點醒,忙道:“想來大夫也快到了,不如請公主和劉娘子先去偏廳等候。”

  楚清見這亭中竟是趨炎附勢的主,轉身就要扶百花往正廳去,省得看了心煩。

  劉娘子倒是個心實的,抽抽搭搭道:“臣女不妨事的,大夫來了先替百花公主瞧傷吧。”

  含山不想這胖子如此不識抬舉、非要當著這麽多人的下她的面子,她心裡恨恨的,面上仍是笑得春風得意,吩咐貼身女使青梅去請太醫來:“外頭的大夫說不好,還是請平日裡給我調理身子的屬太醫來替劉娘子瞧瞧。”

  劉娘子聽站著這位公主說話夾槍帶棒,坐著那位又低頭不語、瞧不出神情,登時又嚇得跪倒在地,俯首哭道:“含山公主還是先替百花公主瞧傷吧,百花公主手還在流血哪。”

  楚清一聽反倒樂了:“劉娘子跪在地上都能瞧見,公主站著反倒瞧不見了?”

  “呀,妹妹怎麽流血了?青梅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請太醫來給妹妹瞧瞧。”含山微微側頭去看,面上卻無半分驚訝神色。

  …

  懷親王妃不過茶前更衣的功夫,回來的半道上便聽說刺史劉家惹了百花,含山正傻乎乎地替人出頭。

  等她走到這亭子下頭又碰上慌慌張張的青梅,她正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給了青梅一巴掌,斥道:“混帳東西,跑什麽。”

  青梅挨了這一巴掌、摔倒在地,又麻利地跪起來磕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楚清被一聲清響震得一哆嗦,又見這女使挨了打還服服帖帖的,心裡想著真是好大的架勢、好厲害的手段。

  這頭正想得出神,卻聽懷親王妃笑著拉了小汪洋氏的手,心平氣和道:“太醫遠在宮中,這一來一回就是一兩個時辰,不如勞煩汪洋夫人去請相熟的大夫來替百花瞧瞧。”

  小汪洋氏少不更事,見懷親王妃肯出面解圍,忙笑著附和道:“臣婦方才已經吩咐人去請大夫了,正要請百花公主往正廳去;孩子們一時賭氣拌嘴,這才耽擱了。”

  懷親王妃笑得春風和煦,道:“拌嘴賭氣原是小事,若是去請了太醫、鬧得闔宮裡不安寧,那就有些不妥了。”說罷不鹹不淡地瞥了楚清二人一眼。

  楚清覺得這母女兩個好笑得很,盈盈福了禮:“娘娘說的是。”

  含山自知失了分寸,見四周無人出聲,便躲在懷親王妃身後,那低頭垂眼的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見這事就要風平浪靜地揭過去,有頭臉些的夫人便出來打圓場,一邊說著這不過是件小事,一邊要去扶劉娘子起來。

  經這一鬧,眾夫人看百花多少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意味,

免不了有人抱怨兩句。  葉朗赭正看熱鬧不嫌事大,再聽了些閑言碎語,低聲譏笑道:“到底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

  百花本惹不起含山母女,聽了這話卻不知哪來的一股無名火,朗聲道:“我竟不知葉朗府是什麽高門大戶?”

  葉朗赭不料她還有這樣的膽量,低了頭不敢答她,她身旁的繼母更是噤若寒蟬,眼看就要跪下去。

  懷親王妃看不得她這跋扈的模樣,又不好當眾拂安親王的面子,隻道:“身在高門大戶,更要有容人的氣度。”

  “先是被人撞了摔下台階的人,後是平白無故遭人冷眼,如今葉朗府以下犯上,打了我安親王府的臉。侄女竟不知,這世上還有踩到人家臉上、反倒指責人家沒有氣度的道理麽?”百花起身福了禮,一字一句道。

  “這等小事,何必不依不饒。”懷親王妃冷冷道。

  百花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直直迎上她的目光:“侄女若是不依不饒,早就把這事鬧到外院去了,何必攔著不讓通報將軍?”

  懷親王妃倒不知這一節,再打量周圍諸人的神情便知此言不虛,又聽得百花道:“汪洋將軍府請了太醫,便是告訴這滿興州城,茶花宴鬧出事來了,屆時不單汪洋夫人,今日赴宴的女眷都摘不乾淨。”

  方才還作壁上觀的夫人們都變了臉色,生怕方才惹出閑話什麽來。

  懷親王妃本就是七曲的玲瓏心腸,三言兩語便猜了個大概,點頭道:“既然你想通了,又打算如何處置?”

  百花原本無心處置誰,後來受了這一通氣,正好借劉娘子殺雞儆猴:“劉娘子推了我,明日來安親王府領罰罷。”

  刺史夫人母女如蒙大赦,忙叩頭謝了恩。

  小汪洋氏得了這個台階下,忙請百花去花廳讓大夫瞧瞧傷口——那碎鐲子割的傷口汩汩地流著血,染得她左手腥紅一片。

  百花給楚清使了個眼色便由珊瑚攙著往花廳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只是心底余威仍在,到底無人敢議論一句。

  …

  大夫在花廳等了許久才見幾人擁著公主過來,忙迎過來細細地查探傷勢,待到清洗包扎好傷口才道:“從高處摔下來時,虧得那玉鐲卸了力,不然碎的就是公主的腕骨了。”

  百花仍有些心悸,問道:“寫字、拉弓都無妨嗎?”

  大夫拱手道:“左手沒傷著骨頭,至多疼上一兩日便無妨了;右掌心被利器劃破了,這幾日當心不要沾水,等傷口結痂愈合便無大礙了。”

  小汪洋氏早在心底念了幾千遍阿彌陀佛,聽得這話如蒙大赦;大夫一走,她忙拉了百花告罪:“本是圖個熱鬧,不成鬧了這樣一出。幸得公主無傷大礙,不然臣婦萬死難辭其咎了。”

  百花方才發了好一通悶氣,此時正是心情大好,笑道:“夫人言重了,只是這一鬧難免擾了宴會氣氛,白白可惜了那幾株山茶。”

  小汪洋氏一聽此話,想她果真是個愛花之人,心中生出幾分親切,忙笑道:“這幾盆哪成什麽景。入了秋我多移兩株,來年開成花團錦簇才好看呢,那時再請了公主來賞花品茶。”

  …

  待到傍晚出了將軍府來,楚清才低聲道:“台階上下乾乾淨淨,哪有什麽石子。”

  “碎掉的鐲子呢?”

  楚清搖了搖頭:“心思縝密、動作乾淨利落,是個有心人;我方才隻去看那幾個神色慌張的,竟全然想錯了。”

  將軍府外早有車輦等著,人多口雜,兩人也就不再議論此事。

  今兒上元,楚清還得回府防著家中庶母庶妹鬧出事來,便約了明日去府上探望她。

  兩人就此拜別,各自回府了。

  車輦悠悠地向前去,百花輕輕撫著自己發紅的左腕微微出神。車廂裡鋪了柔軟的錦墊,她身上又是沉重疲憊又是隱隱發疼,加之馬車輕輕晃著,竟讓她晃得睡著了。

  …

  車輦放緩了速度、繞過上元節的鬧市,穩穩地停在安親王府門前。

  珊瑚才扶了百花下來,便有少女款款而來,福禮笑道:“百花公主,我家娘子有請。”

  那少女眉眼細長、雙唇微豐、鼻翼一點美人痣。

  珊瑚瞧她眼生,又看一旁停著的馬車無甚裝飾、更無徽記,扶著百花的手微微緊了些。

  百花輕輕拍她、稍作安撫,抬腳向那素簡的馬車走去,那少女上前掀了簾子,珊瑚雖是猶猶豫豫,仍扶了百花上去。

  車廂內坐著一人,也是一樣的細眉長目、豐潤紅唇,不是賀三娘又是何人。

  百花心領神會,垂眸笑道:“多謝賀蘭姐姐相救。 ”

  “不過兩面之緣,公主竟也去查我的底細,未免太謹慎了些。”賀三娘長眉一挑。

  “看姐姐非池中之物,試姐姐一試罷了。”

  除夕宮宴之後,陛下對天香樓的賀娘子頗為好奇,暗中差了爹爹尋幅畫像一瞧。

  那副畫像在只在長平閣放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被送進宮了,百花趁機瞥了一眼,記得畫上的女子長眉入鬢、媚眼如絲,紅潤的雙唇嬌豔欲滴。

  坊間傳言,五十年前賀蘭氏覬覦皇位、意圖不軌,事敗後全族被奪了姓氏,男丁判了絞刑,女眷則盡數投入教坊司——賀娘子便是賀蘭氏的遺孤。

  如今看來,這軍器監賀家倒是覆巢之下的完卵了。

  賀三娘柔柔笑道:“那今日之事,想必公主已有論斷了。”

  百花卻不答她,隻道:“我向來不願做捕風捉影的事。”

  賀三娘探不出她的口風,隻得先投誠示好,從身後摸出一方匣子來,雙手遞給百花。

  百花接過打開,卻見是七八顆豆大的濂珠,又聽得賀三娘道:“這珠子是舶來品,含山那串大如魚目;葉朗赭這串雖小,卻也是個稀罕的。”

  百花心裡覺得好笑,歎道:“她倒舍得。”

  賀三娘伸手拾起一顆珠子,用絲帕拭去泥土,悠悠道:“若隻讓你摔一跤,確實不值得;但,若能讓你摔折了雙手,便值了。”

  百花不由得抿了抿唇,又見賀三娘將那珠子扔進匣子,勾起嘴角道:“若是,再能砸了你那隻龍吐水的鐲子,這一串珠子實在不足為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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