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蘊擦淚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了過去,正對上薑零染溫煦的笑意,登時一愕。
她怎麽不惱怒?
薑婉瑜才不相信薑零染會真心的祝願孟致沛好。
面上裝出這仁善大度的模樣,心裡不定如何詛咒惡罵呢!
哼,她要裝大度,薑婉瑜偏不讓她如願。
“聽說平肅侯如今越發的寵愛他的那個妾室。”說著長歎一聲:“四妹妹能這般不在意,我們這也就放心了。”
薑零染從見到這母女,便已經料到今日這宴會不會平靜。
心有所料,聽了這些話倒還算穩得住。
順著薑婉瑜的話去想,便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對孟致沛上心,動情。
而後的傷心傷情也都是裝出來博取同情的。
這是打量著她不夠慘,所以要在她身上再添一筆濃墨重彩的罪名了。
垂眸片刻,微微笑道:“多謝堂姐替我著想。不過您也不要太過憂愁了,以免傷身。”
薑婉瑜聽著這番挖苦,恨得直咬牙!
賤蹄子,如今說一句駁一句,真當分了家,奈何不得她了!
薑零染不看薑婉瑜陰冷的神色,淡然道:“有人說過,我的人生還很長,不該沉溺在那些短暫的不愉快的事情上。”
“時至今日,恩恩怨怨多說無益,若真要討個確切的說法,我只能說是緣分不夠。”說著笑看著鄭明蘊:“又或者就像大伯母所言,一切都怪我福薄。”
太子妃嘴角抿了笑。
果然是個機靈的,這般一對二,還能反嘲回去,不落下乘。
不錯!
疑惑道:“怎麽?今雪竟是個苦煞的命格?”
“這是誰佔算出來的?我怎麽一點沒聽說過?”說著看向瑞湘二人:“你們在京中的時間長,可有聽過?”
瑞湘二人搖頭。
湘王妃猜測著問鄭明蘊,道:“京城之中就屬皇覺寺的普濟大師最為德高望重,京中的貴女若要佔算也都是請他。薑姑娘的命格莫非也是普濟大師算出來的?”
哪有什麽佔算一說!
這不過是薑家私下流傳出來的!
鄭明蘊暗做懊惱,真是被薑零染氣的沒了分寸,竟連這話都說了出來。
眼下被三妃望定,鄭明蘊覺得嗓子眼都變細了,後脊背也竄出了冷汗。
可卻也不能直喇喇的否決自己說出口的話。
惶恐的思索片刻,道:“就就是早年間一個遊歷的和尚說過的。”
太子妃輕笑一聲。
笑聲從鼻孔中發出的,帶著嘲弄與一股子不屑。
鄭明蘊沒說完的話就噎在了嗓子眼裡。
太子妃道:“一個不知底細的和尚的話竟被薑夫人奉為真理,大肆傳揚,絲毫不顧及姑娘家的體面,也是有趣兒的很啊。”
萬夫人笑了笑道:“我前些日子去皇覺寺進香,替今雪求了一卦,眾位可想知卦象?”
太子妃笑道:“我看著今雪卻是個極有福氣的人,想來卦象定是上上吉。”
萬夫人笑意更濃:“太子妃所言不差,確實是上上吉呢。”
眾人還有什麽不懂的,太子妃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護著薑零染了。
誰又敢和太子妃作對呢?
一時之間,氣氛熱絡起來,盡是對薑零染的讚賞,以及對平肅侯府有眼無珠的嘲諷。
鄭明蘊和薑婉瑜徹底被忽視,誰也不再多做理睬。
薑零染感激的望向太子妃。
卻見持重的太子妃衝她狡黠的一眨眼。
活脫脫的就是燕兩儀的調皮模樣。
薑零染不禁忍笑。
這一幕落在瑞王妃的眼中。
勤政殿的人三緘其口,吏部又說只是接了聖旨,
其余的再不清楚。所以直到今日,瑞王仍是沒能查清楚薑霽到底是走了誰的門道。
如今這白芙百般的維護薑零染,莫非薑霽是太子的人?!
她凝視太子妃片刻,又淡淡的垂下了眼,緩慢的摩挲著手中的杯盞,若有所思。
與瑞王妃一般心思的廳中也有不少。
她們雖是女眷,但男人們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的。
更何況,內宅之人往來交際,本身便有相互探聽消息的作用。
若薑霽真是太子的人,那就是妥妥的太子黨,又被安置在這般重要的職位上。
以後太子登基,那薑霽必然也會水漲船高,禁軍統領一職是跑不掉的了。
這般新貴,誰不想要收入囊中?
況且今日她們來赴宴,本就還有另一番思慮。
薑霽如今留在了京城,並已是適婚的年齡。
他們心中有意結親,卻不放心薑零染這麽一個和離歸家的小姑子,故而今日來赴宴也是為了看一看薑零染的人品秉性。
眼下看她溫和知禮,謹慎體貼,都是極其滿意的。
比起後院,前院的氣氛明顯的要喧鬧許多。
可推杯換盞之下卻是暗潮洶湧。
如燕柒所想,這來參宴的十之七八都是試探薑霽的。
薑霽腦子裡的那一根弦一直緊繃著,雖沒有親身經歷,但他能想象到行差踏錯會給他帶來多麽致命的後果。
燕辜含笑看著眾人輪番的敬薑霽酒,面上一派平和,一雙眼睛卻深邃。
他不管是酒前還是酒後,幾次試探薑霽,都被他滴水不漏的給圓了過去。
這一張黝黑憨厚敦實的臉皮下,竟是與他年齡不相襯的老練。
對待這樣的人,燕辜不敢冒進。
薑霽如眾星捧月,連著在席的瑞王與信王也沒有搶風頭的意思。
眾人鬧的更是歡快。
酒壇子一壇一壇的往廳裡送。
畢竟,誰都想要聽一聽薑霽的酒後真言。
薑霽黝黑的臉上帶著醉酒的紅暈,搖搖晃晃的與最後一個敬酒的碰了杯,喝幹了酒,聽著眾人叫好,他咧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眾人起哄著讓薑霽說點什麽。
薑霽惶恐擺手,朝著瑞王與信王的方向謙遜躬了躬身,大著舌頭道:“瑞王殿下與信王殿下都在,豈有在下開口的份兒?不敢不敢。”
瑞王笑聲打趣:“今日你是東道,合該你來說,莫要拉上我們。”
薑霽推辭不過,就道:“我這個人雖說念了幾年的書,但遠沒有吟詩作賦的才能,舞刀弄槍的粗人一個,嘴又笨,也沒什麽高雅的話是能入各位尊耳的。”
“不如就說一說我在邊關的事情吧?”
眾人一嘎。
呃這他們的本意可不是要聽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