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往門口看去,一個身著寬大綢衣的人,斜靠在門柱上,不停晃著,手裡拿隻金杯,極為俊美的白臉,嘴角笑嘻嘻,眼中色迷迷。
楊林剛要發火,認出他是誰,馬上按住怒火,迎了上去。此人是他們先前念叨過幾次的何晏,當朝吏部尚書,大將軍手下最為得寵之人。何晏,是漢朝大將軍何進的孫子,武帝納他母親尹氏為妾,他被武帝收養。因聰明過人,為武帝喜愛,對他和親兒子一樣。後來,還娶了武帝的女兒金鄉公主為妻。
武帝喜歡他,文帝和明帝卻討厭他。文帝是因為他太好色,娶了不少妾室,金鄉公主拿他沒辦法,回去跟她娘說:“何晏一天比一天惡劣,一定會惹禍上身,怎麽辦啊?”她娘回答:“如果他出事死了,你起碼不用再嫉妒了。”明帝也討厭他,知道他輕浮不靠譜,隻任用他做一些不重要的官職。
等和他親近友好的曹爽一掌權,何晏馬上得到重用。何晏一得勢,用人辦事,只看迎不迎合自己,迎合的就加官進職,不迎合的就免職降級,完全憑一己心情,根本不管優劣對錯。一些人摸清脾氣,專門給他送禮,時時給他溜須拍馬,朝廷風氣一團糟糕。有人罵何晏,是曹爽的一條惡狗,仗勢欺人的惡狗。
從文帝到明帝,何晏不被重用,長達19年。這19年,何晏研究玄學,修道煉丹,講究清談,引領帝都文化時尚新潮流。
他閑極無事,煉丹時鼓搗出一個方子——五石散,把十多味好藥磨成粉,熬成湯劑服用。吃了五石散,身體燥熱,精神亢奮,不僅覺得自己超凡脫俗,而且身強體壯,正好行酒色之事。
何晏這一引領,威力不小,數百年之內,有錢有勢有才的,都拿五石散當仙藥。因為它用料太貴,吃不起的才用酒來代替。到了後世,才有醫學大家發現它的害處太大,因為吃它,死了殘了不少人,世人才逐漸遠離。
玄菟菜館開業不久,何晏就成為店裡常客。服用五石散,必須大量吃東西,大量飲酒,還要總走動。規模超大的玄菟菜館,恰好滿足這三項需求。至於女色一事,何晏就得到別處解決了。
平日,玄菟菜館極少女客,大不了就是一群酒徒談天說地,講玄論道,從一個房間敬到另外一個房間。沒想,今天安樂和雪鷹一唱歌,這悅耳的女聲,竟把何晏這條色狼引來了。
“太學生,玄菟太學生。”何晏睜著醉眼,認出在座的少年,再一望,看到韓、邸、慕容、牛四位先生,毌丘儉刺史,慕容妮等人。
“哈哈,刺史大人也在,還有幾位先生。刺史大人居然也愛歌伎,和我輩是同道,以前一直沒發現。”何晏樂呵呵地將手裡杯中酒一飲而盡,楊林上前,給他酌滿。何晏搖晃著,從安樂等人面前走過,來到毌丘儉面前,說:“來,毌丘大人,一杯解千愁,不理凡塵事。”
楊林帶著安樂上前,向何晏敬酒,“何大人,這是小人的賤內,也是隔壁安樂窩的掌櫃。這些跳舞的,都是她店裡用的人。這兩位,是馬鈞夫婦。這位,是韓龍先生的妻子。”
“這這這,我認識,”何晏指著雪鷹、雪驕、劉萌、初旗、陳默說,“是來自扶余的太學生,今年18歲。你們都是正經人家,不是歌伎,也不是蠻夷,我明白。剛才你們唱得真好,好久沒聽到這樣真切的聲音了,這洛陽裡,淨是些偽裝的呻吟。”
何晏直勾勾看著雪鷹說:“你,這樣天然無修飾的美女,已經許多年沒看到。陳留王《洛神賦》中‘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說的大概就是你吧。”說罷,伸手往雪鷹臉上摸去,雪鷹向後一撤,何晏摸了個空。
“何大人,”毌丘儉皺著眉頭說:“別嚇著小孩子。今天是老夫請幽州老鄉的客,高興之余,請小孩子唱了幾首幽州野調,不想打擾大人雅興,抱歉抱歉。”
“小孩子?18歲了,還小孩子?京城女子,如果18歲未婚,就會被稱剩女,連官府都要多收一分稅。18歲,都可以生小孩子了。這樣的天人之姿,天命賽之後,等著王公將相踏破門檻來搶吧。”何晏說,“細想大將軍的話,真有十分道理,請皇上將你收入后宮,也少了許多爭奪。”
“何大人,來來來,我敬你三杯。”毌丘儉看何晏沒完沒了,趕緊舉杯。他朝蕭衝、雪鷹等人使了個眼色,說:“你們太學生,晚上還要夜考,和先生們一起回去吧。”
刺史一句話,讓大家不知所措的心有了方向,紛紛向何晏行禮告別,屋裡只剩毌丘大人和楊林,陪何晏喝了十來杯,又跑到別的包間,逢人就敬,拿酒就喝,皇族世族的圈子就那麽大,不是這家就是那家,直到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