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學路上，蕭衝隱隱聽到東面山上又傳來虎嘯，黃昏時分，正是老虎最活躍時間，三王爺和他的老虎兒子，應該正在山間覓食。小老虎已經一點不小了，體長超過兩米，肩高一米多，每次進出國內城，沿途引起一片騷亂，膽小一點的馬牛羊，直接癱軟在地，屎尿失禁。三王爺現在不再給它投食，餓了就到山裡，捕不著仍就餓著。城裡的人，城裡的牲口，三王爺不讓它吃，它也不動那個念頭。這恐怕也是做老虎的驕傲吧。

　　牛勁和戰馬，每天呆一個時辰以上，戰馬的吃喝洗睡，牛勁不假手於人，親歷親為，樂此不疲。有一次，蕭衝問牛先生，“你和牛氣這樣親密，家裡人生氣不?”牛先生回答，“生氣。我老婆和兒子全嫉妒，但沒辦法。我想什麽，牛氣知道，我老婆和兒子卻不知道。我當然和牛氣親。”

　　高句麗的桃花，終於也開了，和昌黎、玄菟、扶余的一樣美麗。高句麗對人口渴求，比其他地方都強烈，所以讓男女自由戀愛的桃花節時間更長，達到7天之久。除了同樣禁止男人用暴力外，連女人用暴力強迫男人也不禁止。

　　這意味著，如果有女孩看上哪位單身小夥，她可以用搶親的方式，直接佔有他。這個規矩，讓蕭衝他們了解了高句麗的小夥子們，為什麽拚命習武了。如果被哪位美女用霸王硬上弓的方式寵幸一把，也許很幸福，肯定沒面子。

　　韓龍、牛勁、慕容堅、邸嶽四位先生，依然沒慣太學生脾氣，照樣放假7天，押著蕭衝、雪鷹等人，去了王城北面的五女峰。他們的理由當然還是閱人無數，勝過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先生們守著路上，太學生們誰也別想半路回府。

　　五女峰，指天女峰、玉女峰、參女峰、秀女峰、春女峰這五座山峰，整體山區，除了這五座，還有大大小小山峰21座。就拿26座山峰來辦桃花節這事來說，高句麗的氣魄就超過別人，而且考慮到離國內城和丸都王城遠，官方設置了26個服務點，提供免費餐飲，提供免費帳篷，就差寫兩行字——歡迎為國戀愛，感謝為國造人。

　　邁進五女峰，蕭衝看著女扮男裝的鷹組，回憶在扶余過的三天金玉節，心想這下又要頭疼7天了。沒想到，雪鷹找到一個規則的大漏洞，讓這7天輕輕松松挨了過去。她的辦法很簡單，讓太學生兩兩一組，化身情侶，借個帳篷，白吃白住，打坐7天。徒步長白山脈時，太學生都有和異性共處經歷，這次大家互惠互利，共渡難關，配合更是默契。女扮女裝，男扮女裝，湊成十組，在五女峰裡，把這情劫，瞞天過海地渡了過去。

　　雪鷹找的人是蕭衝，他倆借了頂帳篷，但沒有像別的小組那樣，呆呆打坐。雪鷹拉著蕭衝，把五女峰的小江南、洞天皓月、美容泉、大峽谷、老虎岩、仙人台、觀峰台、老嶺松濤、一線天、楓葉嶺等景觀，全部觀賞一遍。她雖沒穿紫裙，但找蕭衝討來耳環，披散頭髮，勒緊腰帶，真真正正的美少女一個，誰還能硬搶她或者是蕭衝呢。白天觀景，時間好過，晚上打坐，蕭衝覺得時間難熬。帳篷裡，只有他和雪鷹兩人，白天溫暖可人的雪鷹，夜間卻變成冷冰一塊，對他愛答不理，拒人千裡，偶爾回的一個嗯字， 也帶著寒氣。有時，蕭衝假想，如果雪鷹非要做女漢子，把他強迫了，他可能會半迎半拒，將計就計了。

可假想就是假想，他連施展將計就計的機會都沒有。　　暖暖冷冷，七天過去，蕭衝和大家一起走出五女峰，感覺無比疲憊，他覺得女孩子的心思，像谷底的風一樣難以琢磨，若有若無，忽東忽西。抬頭間，他望到西南方的鴨綠江邊，有數以萬計的候鳥盤旋，他等的鶴群，如期來了。

　　和牛先生打完招呼，蕭衝換上一身白衣，扮成一名普普通通的高句麗少年出了王城。看到鴨綠江水的那一刻，蕭衝放松身心，忘掉自己是誰，隻將自己視為一隻剛剛從南方飛來的白鶴。

　　鴨綠江過了國內城，河道七彎八拐，衝出一大片沼澤，沼澤裡，是鳥兒的天堂。春天禁獵和拾取鳥蛋，這是高句麗的法令，無人違抗。岸邊，只有觀鳥和賞鳥的人。

　　蕭衝眼前，是鳥的世界，鶴舞鷗飛，萬鳥爭鳴。他坐了下來，放平視野，從鳥的角度來看這江，看這水。數十萬鳥兒，有的飛，有的遊，有的叫，有的吃，有的玩，蕭衝閉上眼，想聽清它們在說什麽，除了低沉的嘰嘰，就是高亢的唳鳴，什麽意思，無從得知。

　　夜幕降臨，岸邊的人走光了，只剩蕭衝和鳥兒還在。蕭衝的耳朵裡，有著春風，有著波濤，有著鳥鳴，能感知裡面的春意和春情，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更不知道如何讓它們知道自己。

　　我就是那隻孤獨的白鶴，被囚禁在自己的世界，蕭衝想，衝破的那一刻，或許有鶴能感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