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使行轅張燈結彩、大排酒宴,鑼鼓樂器中一片喜氣洋洋。來府中相賀的官員和士紳摩肩接踵,
人常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堂堂一位采訪使,地方上大員的愛妾也不能簡單地看成一個以色事人的女子,
況且這位還是吳家的女子,那是象征著吳家與采訪使聯合的紐帶,誰敢不來相賀?
采訪使門前車水馬龍、客流盈門,這要來就得送份厚禮,大家都挖空心思,雅一些的送琴棋書畫,
俗一些的送金銀財寶,可把幾個程若冰現顧的帳房忙的團團亂轉。
程若冰滿面春風,高居上坐,身著蜀錦料的圓領袍,頭戴黑紗襆頭,微微發福的身軀顯得更加的莊嚴,
此時他正在接受著前來慶賀人員的晉見,一切準備停當,只等名單上所有的吳姓之人趕到,把大門一關,
就要來個甕中捉鱉,這樣的時刻,他的忐忑緊張已全無必要,心中反而一片興奮。
正宴時間到了,程若冰滿面笑容地站到了金色的壽字條幅下,面前一張橫案,上邊擺放著一盤碩大的壽桃和許多瓜果。
他的新納的侍妾,吳熙姑娘正在四名侍女的陪伴下翩然而來,向他盈盈一禮,隨即巧笑嫣然地走到他地手邊。
吳熙雖說是吳家用來色娛程若冰的工具,可也不過是位十七歲的姑娘,身材嫋娜高挑兒,她穿著一件織金官綠紵絲祅,
外罩淺紅比甲,纖腰系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下映著高底花鞋。
烏黑的頭髮斜斜地挽了個墮馬髻,雲髻翩翩,玉姿柔媚,鵝蛋臉上飛著幾許暈紅,顯得嬌悄動人。
她的打扮既顯出了嬌俏可愛、喜慶大方,但是這也只是一個尋常的官員納妾,所以穿的也是較平常的服裝。
作為一個許人為妾的女子,夫家為她如此操辦已是極大的體面,如果再盛妝隆重,未免有點恃寵而驕。
畢竟這程若冰只是一個流官,將來還是要隨他回到長安的,程若冰在長安還有正妻和其他侍妾的,
所以也不敢太無禮製了。
這樣平常打扮,顯得自知檢點有分寸,比較討人喜歡。
吳熙姑娘雖為吳家人,但是也是旁系偏支,早已經享受不到祖上的余陰,在這襄州城裡,生活的也與平民無異。
要不是她長得容貌出眾,也不會被吳漢卿挑選出來侍奉程若冰。
這程若冰不但是朝廷三品的采訪使,更是世襲罔替的廣平郡王,所以能許他為妾,
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極難碰上的機會。
這位吳熙姑娘並不知道程若冰今天的目的,真以為是為她才舉辦的這場宴席呢,
她沾沾自喜地走到程若冰身側右後方站定,媚目含笑瞅著程若冰的背影。
程若冰呵呵一笑,捋著顎下長須,右手擎杯,強自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緩緩走到案前站定。
望著這一院子的大魚,只要鄭宏一網下去,將會一個不剩的全部收入囊中,而且這等大功,
將來在陛下面前定有他的一份,這樣大的好事由不得他心思激蕩。
院中的人們見狀知道程若冰有話要說,忙紛紛立起身來,轉身目注堂前,程若冰目光緩緩移動,
在眾人的臉上掃視了一眼,忽地笑臉一收,把手中酒杯向地上狠狠擲了下去。
眾人沒有反應過來,見狀一下子都驚呆了,偌大的行轅裡立刻變的鴉雀無聲,就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采訪使大人這是看到什麽了?因何發怒哇?
“怎麽沒有動靜,摔杯為號也不是這般啊?”
程若冰抻著脖子往前看,一臉的莫名其妙,
定晴一看,才發現杯子正擲在了紅氈地毯上,所以沒有摔碎。他不禁臉色一紅,隨後便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下面坐著的鄭宏,鄭宏也是無奈,急忙大吼一聲,一拍書案喝道:“來人!”
“在!”前邊轟然應喏,一百多侍衛一身盔甲,手提鋼刀,殺氣騰騰地闖進大殿,眾人見狀頓時大驚,現場一片混亂。
這是隨著程若冰上任的一百侍衛,如今已經徹底的控制住了采訪使行轅。
吳家的諸位首腦人物這才反應過來,可是為時已晚,這程若冰舉辦宴會的地方就在襄州城內,他們別說帶侍衛,
就連隨手的兵器都不曾帶一件啊。
一百多個侍衛在領頭的帶領下,按圖索人,不一會便將一些吳家重要的首腦人物給押出了人群。
院中不是吳家的人此時都心中惴惴,彼此竊竊私語探聽消息,程若冰大吼一聲:
“襄州刺史吳漢卿夥同其弟吳漢宇,謀害襄州長史歐陽林一家五口,經本官查證,證據確鑿,
現將吳漢卿一乾人等緝拿歸案,與此事無關者,勿需擔心”。
程若冰說完,院中就象捅了個馬蜂窩,這通亂呐,嘈雜驚駭聲、追問呐喊聲不絕於耳。許多吳家人衝動地站了起來,
激動得滿臉通紅,質問求證。
吳漢卿站起身來厲喝一聲:“統統住口!”他這一嗓門兒倒不小,一下子就把大家都鎮住了,院中肅靜下來。
隨即上前一步,拱手高聲道:“大人汙蔑我謀害歐陽林一家人的性命,此等大罪,恕下官不能認領”。
程若冰眨了眨眼睛,他來到襄州這幾日,只顧著吃喝玩樂,就連歐陽林家在哪他都不知道,他說證據確鑿,
那實屬是在嚇唬人,此時被吳漢卿冷不防的一問,倒是把他給問蒙了。
一旁的鄭宏走到了程若冰身旁雙眼微眯,冷笑道:“證據嘛,以後會有的。”
這也不願鄭宏找不出證據,而是這襄州城差不多都是吳家的私產了,他無論是明察還是暗訪,
都必定會驚動吳家,從而打草驚蛇。
所以還不如先將吳家人關押起來,然後在大力收集證據,鄭宏相信,秉著“破鼓萬人捶”的劇情設定,
真到了那一步,就不愁沒有證據了。
吳漢卿哈哈一笑,朗聲道:“沒有證據,你就敢羈押朝廷命官,你身為執法者,可知我大唐律法···”
鄭宏一樂,眼前這個最不知律法之人,竟然在他面前大義凜然的提起了律法。
這時歐陽月一身素衣盈盈的走了出來,走到鄭宏和程若冰面前跪了下去,然後說道:
“小女子乃是襄州長史歐陽林之侄女,願為首告,控告吳漢卿謀殺之罪。”
鄭宏急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歐陽月,然後說道:“大唐律法,命案出,凡有控告者,皆可立案查處。”
這時只聽甲葉子嘩愣愣作響,兩個提著鋒利長刀的侍衛已經衝到了吳漢卿的身後,
往那兒一站猶如兩頭鷹俯視著一隻小雞。
可吳漢卿夷然不懼,把脖子一梗,嗔目喝道:“你隻控制了這座行轅,但是你可知這襄州城裡有幾千吳氏子弟兵,
你們都逃不掉的,哈哈哈·····”
鄭宏雖然沒有他謀殺歐陽林一家的證據,但是已經有了苦主,那他就要接受鄭宏的調查,
事情一旦到了這一步,那就跟認罪沒有什麽區別了,所以現在也只能翻臉了。
鄭宏一咬牙,乾指喝道:“把他拿下!”
兩個侍衛立即衝前一步,扣住了吳漢卿的肩膀,吳漢卿掙脫不開,高聲呼道:
“你們以為控制了我便控制住了襄州城嗎?今日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吳漢卿的話音剛落,“嗖”的一聲想起,一支煙花劃破長空,飛到天上“砰”的一聲開出了絢麗的景象。
鄭宏一見,心中大為不妙,這時吳家的告急信號,用不了多久,幾千吳家人就會攻到這來。
程若冰嚇的面如土色,倒是一旁的歐陽月有些骨氣,拔出手中長劍挺身而出道:
“公子,一會不管出了什麽事情,歐陽月定會護你周全。”
大難當前,還不如一個姑娘沉著冷靜,程若冰不禁臉色一紅,不禁惱羞成怒,喝道:
“一群看家護院的家奴罷了,就算再多,有何用處,咱們這一百人,可都是大內侍衛,不用懼他。”
程若冰說完,便吩咐手下將院中的這些吳家人集體關押起來,也好騰出手來拒敵。
這時鄭宏眼中閃出一絲陰霾,然後恨恨的說道:“吳家兄弟放縱家人攻擊采訪使行轅,謀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直接殺了了事吧。”
鄭宏身旁的程若冰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那歎道:“這也太狠了吧。”
吳漢卿被侍衛拖出門去,猶聽他高聲喝罵:“你們自不量力,竟敢如此對我,今日你殺我,明日吳家必殺你!”
罵聲漸遠,大殿上一片死寂,片刻功夫,只見兩名持衛提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走進殿來,單膝跪倒把人頭高舉,奏道:
“啟稟大人,犯官吳漢卿、吳漢宇已然伏法!”
看到地上的兩顆人頭,鄭宏有些惡心欲吐,但是征戰沙場,朝堂攻訐,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歷的,
剛剛有了兒子的他,性情也是大變。
想要自己的不受到傷害,那麽自己就必須武裝起來,權利只是他武裝自己的第一步,
而更重要的武裝,還是自己的內心,因為它,必須強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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