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好爵,與爾共靡之!這不僅僅是形式上的一句空話,而是有著深重的誠意,更代表今後進一步的善行,女真人又怎能不接受,又怎麽可能沒有回報?
很多時候,謀劃策略到位,思想工作做得好,比什麽都強,這叫那啥的智慧!腦袋一根筋死打三百六,呵呵……那很難解決這樣的問題。
羽林衛士兵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缸缸披了紅綢的巨大酒甕抬上來,見人就發洗得乾淨的青花瓷大海碗,這些都是京城帶來的禦灑,而且很不容易攜帶,在女真人這裡更是珍貴得不要不要的,誰要是喝了就是碗一摔,估計當場就要被別人打爆!
當然了,朱植沒開口,大碗一個個發下來,酒由大甕轉到小壇一一倒好,你就瞎幾把喝試試?女真人也講尊卑,也有一定的秩序規距,在這種莊嚴場合下並不是這麽不懂事了。而且就這一圈下來,也要不少時間。
趁著這個間隙,朱植回到步輦上坐好,早已用印的軍令搬上來,一個個通傳軍將上前領取斟合令符,諸將就可以派親兵去先一步調齊自己的部屬,並將必須攜帶的騾馬及大車等運輸工具、乾糧武器陸續領取到位,這同樣繁瑣。
遠處士兵們還在發碗倒酒,碗不夠了直接倒進酒囊,這個大家都有隨身帶。朱植賜發完軍令,抬頭看看天上太陽方位,心裡有點著急,這都快到巳時中了,全馬隊行軍雖然快一點,還可以派前鋒提前去扎營,但今天仍是要耽擱了。好在不用開打,大軍可以輪換在外漁獵。
“報!全體文武及族長都倒齊酒了!”很快有士兵們過來稟道。
朱植聽了長吐一口氣,端起一碗酒走到步輦前沿,大聲吼道:“諸將士族長!孤在此預祝諸位滿載而歸,喝了這碗酒,領取軍令者可即刻出發!至九月初八日傍晚為止,可預留一定兵力駐營,諸族長務必趕回!”
朱植說完,一碗酒直接一揚脖子灌下嘴去,喉嚨頓時一溜火熱,這一碗得有小半斤酒,不過他喝酒是不上臉的,喝完也就亮個底,大笑著一伸手,酒碗自有隨侍的侯二接了去,送到下面場地發碗的大筐裡去。
“好也!女真巴圖魯們必教殿下滿意!”女真各部族長紛紛從坐地氈毯上站起,揮起拳頭大吼,全場一陣咕嚕嚕的喝酒聲,喝完也是一個個亮底,將酒碗放在身前氈毯上,這便於後面士兵們收撿。
朱植再端起望遠鏡緩緩移動,鏡頭下的女真族長們不少人酒勁上臉紅到脖子,還有些酒力較差的更是暈乎乎,嘴巴開合著說個不停,精神有點亢奮起來。
“呵呵……效果不錯!士氣很好!”朱植很滿意,但有點肉疼那些禦酒,這可真的不多,別到時大會正式開始卻沒有足夠的酒,那就掃興了。
想到這些,朱植招手讓祁大有上輦,這個步輦太大,分為寶坐丹墀階上部分和下面平台部分,放置地上時平台兩側各坐站個二十人都不成問題,他人在下面隔太遠,答話不便的,也只能上來。
朱植便問道:“祁監丞!禦酒若不夠用,今天舉辦互市開始,你可以派人到市上換一些女真人的酒來備用,馬奶酒就不要,果酒可以!還有石碑帶來了嗎?”
“這些大家夥還在甫丹衛,但這幾天應該有人運糧會帶來,日子定好了,運軍不敢延誤的。”祁大有回道。
朱植有些惱火地哼了一聲道:“你確定他們哪一天能到?現在只有這麽幾天你得趕緊啊!實在不行通知他們將碑料截成幾段,
但接口要打磨整齊,到時用水泥粘接,必須快一點運來將碑文雕上啊!” “殿下你還沒聽說吧?石匠們就是這麽打算的,但碑料還是太大,一塊得有兩千斤重,碑文早在遼陽就開始刻字了,運到這邊來加上女真文,祭禮當天亮出來給他們看看就行,可以慢慢立碑啊。”祁大有笑著回道。
怪不得在遼陽的時候周興趕不上來,這是有原因的啊,一塊就兩千斤重,這是得有多大多厚?朱植始終跑在前頭,他還真沒看到石碑的影子,只看到一些小塊漢白玉石料,但那多半是做底坐。
可這就牽出一個問題,這個石碑莊嚴神聖,立在曠野裡不好吧,得在城內中心位置建立一座祠廟,立於廟前才是最合適,然後這座城也最好是五國城,位於遼東腹地能得到最好的保護。
這一想到長遠的,朱植頭大如鬥,物資轉運困難,在這裡大搞建設很艱難,除非大力發展水師巨艦海運,一般小船不花算,春夏季風北上不順,南下倒不錯,秋後可以北上,航路打通估計可以到哈爾濱北契丹行都司,那麽本王大力發展水師就正常了,咦?這簡直一本萬利啊!
朱植一下又激動起來,見祁大有還恭立在階下,便揮手打發他下去忙自己的事,再舉起望遠鏡時,鏡頭下的大隊士兵已經列隊遠去,女真各部族長也都紛紛回營領兵會師去了。
西陽哈和楊木答忽也去忙著安排設立市集,等由北向南的長龍攤位擺好,夏良卿、寧庸再帶人去易貨,或派一定的士兵巡邏,遇事先上報到甫頭這裡審核,朱植過目裁奪一下,他打算好好培養一下甫頭,以後再大用。
朱植舉著望遠鏡呈扇形左右掃了半圈,正要放下準備回營辦公,忽然鏡頭下出現了一名漂亮的女真少女,白狐毛邊卷簷尖頂東珠帽下是一張雪白的肌膚和紅撲撲的蘋果臉,唇紅齒白笑起來還有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不過她背著行囊包裹和角弓箭壺,腰間還有一柄彎刀。她不時轉身倒退著說笑走路,所以朱植看到她正臉了。
這樣的女真少女並不出奇,朱植的鏡頭很快對準她前面一名身材高大,腰背一點不駝卻須發皆白,臉色紅潤的老翁,隔得太遠很難看出年歲,而且老翁是向南走,手裡提著鬼臉薩滿單皮鼓和面具七彩羽毛神冠帽,這名老薩滿剛才沒出現,但肯定到場了,說不定這才是宗師級人物!
朱植移開望遠鏡確認了一下方向,那大概是東城牆往南,他們沒進城那可能在靠南一點有營地,但對方不來拜見這多少還是有點不信任,朱植主動派人去請還是不太合適,隻得有點小遺憾地宣布回營,也沒多說什麽。
而在南城門口空地廣場向南,也有一條兩三丈寬的西乾道,靠忽兒海河這邊都是各部族牛羊棚屋馬廄,畢竟沿河近隨時飲馬,也便於牛羊趕出來一大片往南放牧,但這西乾道不擺攤立市,此時人馬較少有點安靜。
少女一雙黃色鹿皮靴走走跳跳,歡快活潑的步伐不時還踢一下路上的石頭,這時又轉過身倒退著走路,似是極力忍著心中的疑問道:“老谷爺!你為什麽隻叫葛勒哈去辦法事,明明你自己也好奇來了卻不去,那為什麽還要來?”
“女真各部這麽大的事,我能不來嗎?可來了卻不一定要出面,有葛勒哈他們也行了,這還得看大明的遼王殿下怎麽做,你個小丫頭又不想繼承我的衣缽,就別多問了,到時又管不住嘴。”被呼為老谷爺的老翁一瞪眼,沒好氣道。
少女吐吐舌頭,嘻嘻一笑有些撒嬌地撅著嘴央求道:“不會的啊!綿裡朵隻照顧老谷爺,才不跟人說的,老谷爺你就說說嘛!”
“咳咳……好吧, 綿裡朵你還小也不懂,這遼王殿下據說才十七歲,可人卻精明老辣得很呐!老朽雖是開了天眼也想不通,看不透,這麽個年紀怎麽就如此有大略膽識,竟要將女真人都一口吞下,連北山女真隔這麽遠也派人去找,他這是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怕搞出大亂呐!北山女真?那是好惹的?”老谷爺搖頭歎道。
名為綿裡朵的女真少女立即一臉壞笑道:“那還不是老谷爺你一句話的事,那遼王現在將大軍調出去漁獵,只要幾千青壯就能將他抓來,到時讓他給老谷爺你磕頭請罪,讓那皇帝老兒運糧食布帛來贖人,嘻嘻……那可好玩兒了!”
“嘿嘿……你這丫頭倒是聰慧,可為什麽就不願做這一行呐?”老谷爺有些氣惱,又道:“可你說的這事啊,不能做!因為這也是女真各部的一個機會……兩三百年啦,當年契丹人盤剝女真各部,阿骨打反了,建了大金國,可他又留下了什麽?反給我們招來無盡的災禍,讓多少青壯戰死在他完顏家族的旗下啊!以致後來蒙古人來了,他完顏家只能讓降附的宋人替他賣命,最後還是被宋人給滅了!”
綿裡朵有些驚訝道:“宋人不就是現在的明人麽?可是大明人好像並不恨我們,那個遼王還想招撫我們,就是有點貪心!”
“何止是貪心啊!他想讓我們都成為大明老朱家的子民,若做得好這也行,就怕做不好!不過完顏家早就亡了,我是吉烈迷女真,世代居東海,倒是火爾哈、兀狄哈曾被完顏家統治,你是呼倫納喇家也是北方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