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領中府後的第二日,馬武立即讓山地營的士兵去打探去平山爵府的情形。
下午,這些士兵才回來,一共去了十人,回來的只有三人。
“怎麽回事?”,馬武可知道山地營的厲害,以前都是按照明軍夜不收的路數訓練的,怎麽損失如此之大?
“都督,從容美沿著漊水向東北行走約莫二十裡路,有一處叫新莊村的地方,正好在一座大山的腳下,此山高達三百多丈,山勢陡峭,只有一條小道可攀援而上,這條小道近乎垂直,在小道的盡頭敵軍設有一處小寨,彼等不用別的,光向下面滾石就可穩守,我等一時不查,被飛石砸中,便死了七人……”
“最後我三人沿著一道瀑布用鉤索爬上去才繞過那處小寨,山上倒是有許多平地,不過爵府卻在另一處山上,兩山之間只有兩丈寬,中間深不可測,下面是深澗,兩山之間有鐵索橋相連,不過我等摸到那裡的時候,橋上的木板早已撤去,只有空蕩蕩的兩根粗大的鐵索”
“土人在山那頭設有石堡,石堡上站滿了手持弓箭的的土兵,再後面又是一個更大的石堡,規製比中府還大,估計駐扎三千兵馬都不成問題”
馬武聽了雙眉緊鎖,半晌他才問道:“能否從大山另外一邊爬上去?”
“都督,大山的另外幾邊都臨著漊水或其他河流,壁立千仞,全是光禿禿的石頭,我等倒是看到有許多懸棺放置在上面,不過估計是從山頂吊下來放置到山洞裡的”
“山這邊的小寨有多少人?”
“最多百人”
“嗯,你等明日沿著瀑布爬上去,先佔了小寨再說”
第二日一早,山地營五百人沿著瀑布一節一節地向上爬,由於人數眾多,直到傍晚時分才摸到山頂,此時小寨的後門還是開的,山地營的士兵用弓箭掩護,其他人拿著腰刀、盾牌往裡面衝,在犧牲了三十多人後終於佔領了小寨。
第三日,馬武派了一千常德營的士兵,其中長槍兵、刀盾兵各一半,加上剩下來的山地營的士兵,用粗大的麻繩將十門火炮綁著,五人在前面拉,兩人在後面推,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將十門火炮送上小寨,最終也有十幾名士兵失足跌下了山崖。
佔領小寨後,馬武決定暫時不展開攻勢,而是靜等援軍的上門。
奇關,黃龍洞。
李思文帶著兩千人焦急地等著,在馬武佔領小寨後又過了三日才等來了援軍。
“總管,來了兩撥援軍,一路約莫三千人,打著童字旗,應該是童天閱的人馬,其中還有三百馬隊,一路約莫一千人,打著覃字旗,根據當地土人的辨認,應該是施南宣撫司覃良臣的兵馬”
“再探!”
“遵命!”
又過了三日,李思文沒有等來散毛宣撫司覃衝霄的人馬,卻等來了一支大軍,約莫五千人,明顯分出兩路,兩路的旗號都是“彭”字。
李思文略一琢磨便知道覃衝霄不會出兵了,他那裡總共也就一千人馬,出兵的話家裡就空了,這兩路多半是臨近的永順宣慰司彭泓澍的人馬以及更遠的保靖州宣慰司彭朝柱的人馬,其中各有幾百馬隊!
一看這個架勢,李思文不禁對馬武那裡有些擔心,八千大軍,還有近千的馬隊,田霈霖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馬武那六千多人能擋得住嗎?
李思文預料的不錯,原本永順宣慰司的彭泓澍是不願出兵的,可惜比他更遠的保靖州宣慰司的宣慰使彭朝柱卻親自帶著三千人馬出援了,路過永順的時候,又好說歹說讓彭泓澍出了兵馬兩千,由彭泓澍的長子彭肇恆統領,跟著彭朝柱去救援容美。
彭朝柱今年四十五歲,上次在桃源縣擊敗西營後,被朝廷封為正一品的左軍都督府都督,保靖州苗兵總兵,正是心氣高的時候,聽說這安國軍是以前大西軍的後營,又在湖南全境打土豪分田地,如今又打到施州衛來了。
這還了得?我等土司在這湘西大地歷經千年都是統領,怎容得下你安國軍分了田地給下面的賤民?
加上在桃源一戰平添了他許多信心,便盡起保靖州的精銳去營救容美。
他彭家在唐朝時便是湘西的土司王,其他諸如田家、覃家、唐家、張家等土司頭目不過是彭家的親戚或軍將,如今一方有難,別人不說,他彭朝柱絕對會第一個上——雖然他這一系只是湘西土司的祖先大唐溪州刺史兼禦史大夫、上柱國、隴西縣開國男士愁公的次房(永順系是長房),可他畢竟是大明的一品都督兼苗兵總兵!
彭朝柱手下有五百匹滇馬,此次全部帶出來了,他身材高大雄壯,全身甲胄,甲胄裡面是大明一品武官的袍服,腰畔掛著他的一石寶雕弓,他的武器則是一柄白蠟杆製成的長槍,斜背在身後,武器、甲胄以及彭朝柱近兩百斤的身軀壓得他身下的滇馬幾乎喘不過氣來。
於是他需要走一段時間換一匹馬,就這樣一路走了幾百裡山路才趕到容美附近。
與他相比,彭泓澍的長子彭肇恆卻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今年才十九歲,他雖然也修習過武藝,騎得馬,挽得弓,不過卻是一名秀才,日常以士子自詡,並不慣於騎馬打仗,眼下他忐忑不安地騎在馬上,不斷望著兩側的大山,神色十分慌張。
他們過了奇關後,又行走了約莫三十裡路,來到一處叫做太平關的地方,此關與奇關不同,關前關後都是大片的平地,是容美宣撫司少見的好地方。
“叔父,我等不如在太平關歇息半日,這一路走來,兵卒都累了”,彭肇恆對彭朝柱說。
彭朝柱聽了搖搖頭,“救兵如救火,豈能歇息,前面二十裡路就到容美了,再加把勁吧”
彭肇恆正欲反駁,前面飛馳過來幾騎,“大人,不好了,太平關已經被安國賊軍佔了!”
“啊?”,彭朝柱一聽大驚失色,他粗大的手一把揪住那探子,“敵軍有多少人?”
“大人”,那探子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賊軍沒有緊守關城,而是在關前擺開了陣型,人數也不太多,約莫兩千余人,都是步軍,突前的是火銃兵”
“火銃兵?”,彭朝柱一聽不禁莞爾,他麾下的土兵也有使用鳥銃的,不過那是在家打獵是用的,戰場上用的全部是苗刀加弓箭。
他一打馬,很快便來到太平關附近,只見不遠處的空地上整整齊齊排著一支約莫兩千人的營伍,都帶著銅盔,中間是火銃兵,正舉著“鳥銃”,約莫六排,每排約一百五十人,兩側是長槍兵,各有約五百人。
他騎在馬上看得很清楚,令他奇怪的是,六排火銃兵中間有一道寬縫,將各三排火銃兵隔開了。
“這是為何?”
他很快便“明白”了,多半是因為怕被我的騎兵一衝,彼等來不及逃走,中間有空隙的話就不會擠成一團亂了陣腳。
“嗯,一定是這樣”,他有些篤定地自言自語。
“恆兒,你那一千多步軍就在後面壓陣,你把騎兵都交給我,等我衝垮了賊軍的陣型,你再帶著剩余的步軍跟著鼎兒壓上,破賊就在此一舉!”
他口中的鼎兒是他的長子彭鼎,今年二十五歲,身形與他差不多,驍勇善戰,歷史上李自成的妻弟、大將高一功、闖營最後的旗幟李來亨都死在他的箭下,實乃一員悍將,最終的成就還超過了他的老爹,為“我大清”立下了大功。
彭朝柱帶著近千騎兵開始發動了,他看著眼前整肅的方陣,不禁有些好笑,你這鳥銃最多打一輪便歇菜了,我這千騎一衝,切入火銃兵的方隊,然後再從兩邊一攪,整個大陣非破不可,這就是傳聞中幾無敗績的安國軍?
他是軍中宿將,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麽“陷阱”、“埋伏”,最後一橫心,右腳的馬靴向後猛地一磕,戰馬猛地向前一竄,帶著大隊的騎兵加快了速度。
對面的馬武卻是好整以暇。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馬武一揮手,身邊的傳令兵手中的小旗一揮,陣中的大鼓便響了起來, 緊接著大陣中間的火銃兵開始射擊了!
到九月份的時候,安國軍各營新募的四千五百兵中的一千八百火銃兵已經全部換上了隧發銃,這些隧發銃既不同於以前的火繩槍,又不同於長沙營的大銃,重量比火繩槍略重,銃管略長,鉛子還是一樣,不過射程就比火繩槍強一些。
八十步的有效射程,五十步可破甲!
當然了就靠這個,自然也抵擋不了彭朝柱的千騎,不過馬武還有後手。
一百五十杆隧發銃這次隻擊發了六成左右,不過也給彭朝柱的騎兵造成約莫五十騎的傷害,等三輪火銃發射完畢後,也隻給騎兵造成了不到兩百騎的傷害,依照普通明軍,接近兩成的傷害就可以撤退了。
不過彭朝柱不同,他的土騎兵個個都是近親中的悍勇、堅韌之輩,彭朝柱的軍紀又異常嚴厲,擅自後退者會被貶為農奴,並且永世不得翻身,這在土兵中可是一個非常嚴厲的處罰了,所以他的部隊異常敢戰,上次在桃源縣他遇到的還是李定國的人馬,也與他打成了勝負未分的局面,可見他麾下土兵的強悍。
三十步!
二十步!
對面安國軍士兵的面目都可以瞧見了,土兵們都異常興奮,似乎見到了對方在自己的鐵蹄下哀嚎慘叫的場景。
十步!
正在這時,變數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