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風迢迢，黃沙催人老，戍將十年不卸甲，邊草調笑，邊草調笑，笑人容顏老……”哼著小調，阿九牽著阿芸的手，走進‘醉仙居’。

醉仙居，鳴鹿城最大的酒樓，也是遠近聞名的銷金窟。散發著柏樹清香的木製地板上鋪滿了用最嬌嫩羊羔身上薅下的毛製成的地毯，漆成淡金色的牆壁看起來富麗堂皇，迎賓的侍女靚麗而溫婉，讓人如沐春風。

“兩位客官，是住宿還是用膳?”

“三晚上，然後備一桌好菜。”阿九心疼的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遞給前來的侍女，“要件僻靜些的。”

“好的，客官這邊請——”侍女接過黃金，臉上並無任何異色——這樣的東西，她在醉仙居當差的幾年裡，見了無數次，自然不會感到驚訝。

侍女帶兩人來到一間雅間，“兩位客官請稍等，酒菜一會兒就到，用膳完畢後，再帶兩位去房間，如何?”

阿九點點頭，“好的，快去吧。”

“多謝客官體諒！”侍女溫柔一笑，轉身離去。隨後，阿九和阿芸就開始打量起整個雅間的布置。

“哎，不得不說這一錠金子還是花的值，看看這陳設，嘖嘖，也不比那臨安的什麽酒樓差嘛！”阿九感慨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是我在鳴鹿城這麽多年，第一次來這醉仙居。”

“別感慨了，可別忘了公子交代給你的任務。”阿芸瞪了他一眼，“咱們這次可不是來玩的。”

“知道啦知道啦，”阿九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過說起來，司朔這家夥還真是大氣啊，隨手一掏就是十兩黃金，我都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錢。”

“這個你就別管了，公子手眼通天，這鳴鹿城裡，還有他留下的其他後手也說不定呢！”

兩人說話間，雅間的門又被推開了——是上菜的小廝。

“兩位客官，菜來咯——”不管是哪兒的酒家，上菜時候拉長聲音似乎已經是種慣例，兩隻手穩穩當當地托著兩隻盤子的小廝走到桌前，將東西平穩放下，“客官請慢用，這只是開胃菜。”小廝的滿面紅光，似乎用膳的並不是阿九倆人，而是他自己。

很普通的兩道菜——一個燒茄子，一盤炒蘿卜，最基礎的家常小菜和醉仙居的環境擺設格格不入，但是裝菜的盤子卻精美異常，鎏著金輝，繪滿華麗的紋飾，拿來當菜盤，似乎有些可惜了。

在邊關，吃上一口素菜，並不是容易的事。地理環境還有氣候的限制，讓這裡只能長些最低矮的地菜，其他的青菜，比如白菜，即使能長出來，也是蔫頭蔫腦，瘦小無比，而這兩道家常小菜卻鮮嫩無比，滋味豐富，實際上也不算落了這醉仙居的名頭。

就在二人剛剛夾起第二筷的時候，又是兩道菜端了上來。這一次，就是邊關的特色菜，炙羊腿和小炒羊肉。羊腿外邊裹著一層焦皮，輕輕掀下，露出裡面的肉質光滑嬌嫩而肥美，帶著肉質特有的淡粉和檸黃，用來放置的大盤子裡，已經積滿一層油脂。小炒羊肉則普通的多，用澱粉勾芡後爆炒出的醬紅色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鳴鹿特產的大蔥爆香後，本就所剩無幾的膻味已經十不存一，那廚子不知道用了什麽醬料夥著羊肉一起炒了，整盤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嗨，這錢花的值！”阿九食欲大開，早上用來充饑的半個餅在濃鬱的香味之下完全消化，他毫不客氣地夾起一塊羊肉，塞進自己的嘴裡，“嗯，好吃！”

阿芸甜甜地看著他，並未動筷，而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很眼熟的小瓷瓶，

在司朔身上似乎經常見到。僅僅只有四盤菜，量大且油水足夠，阿九不過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吃飽了，而阿芸的筷子上甚至連一粒油花都沒沾。

阿九也不奇怪，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像是在等些什麽。

一刻鍾的時間過去了，什麽都沒發生。阿九歎了口氣，“看起來沒毒，阿芸快吃吧。”

“嗯。”阿芸點點頭，收起瓷瓶，拿起筷子有些粗魯地往自己碗裡夾菜。

從邊塞出來的女孩子，再怎麽淑女的外表下，進食的模樣總歸是不太好看的，管你是哪家哪戶的大小姐，這幾乎已成了一種慣例，或者說是種習俗。

“嘿嘿，我吃飽了。”阿芸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稍微有些隆起的小肚子，桌上剩余的飯菜已經一股腦地填進了她的肚子裡，一個外表嬌柔的女孩子，飯量居然和阿九一個大男人差不多！

“喂喂喂，吃這麽多，小心長胖哦！”

“長胖又怎麽啦，胖了你就不喜歡我啦?”阿芸環抱著阿九的胳膊撒起嬌來，嘴上的油全部抹在阿九的衣袖上。

“哎，你呀你，別鬧了，該去客房了。”阿九無奈打開阿芸的雙手，站起身，推開雅間的房門。

“客官，吃完了麽?”侍女對於兩人用膳時間之久感到有些震驚，用眼神偷偷瞄了一眼他身後桌子上空蕩蕩的盤子後，更加驚訝。

前兩道素菜也就罷了，但是後面兩道大菜，可是足夠四個人吃的，而且吃不慣邊塞的油膩味道的人，大多隻限於淺嘗輒止，而不會像這樣吃的乾乾淨淨。

侍女莫名對這一對兒升起一股敬意。

“兩位客官這邊請，客房在二樓。”侍女帶著兩人，穿過彎曲的回廊，踏上木製階梯，上面同樣鋪著松軟的羊毛地毯。

“兩位客官，就在這兒。”房間在走廊的最裡面，果然是片僻靜之地。

“這門，沒有鎖麽?”阿九皺著眉頭看向房間大門，上面並無鐵鎖，只有一個木製門栓。

“客官您放心，醉仙居內二，不會有人會做出偷雞摸狗之事的，而且您看——”侍女一邊解釋，一邊拔出門栓，推開大門，“這裡面，同樣有兩道拴，晚上睡覺時，只需要插上門栓，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這兩道門栓不同於外邊那種稀疏平常的木製門栓，而是用精鐵澆築，鉚在大門上，看起來異常牢固。

“白天時候，還請兩位客人將貴重物品隨身攜帶，那個時候若是丟了，恕小店不負責任。”侍女朝著兩人鞠了一躬，“兩位客官，還有問題嗎?”

阿九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沒問題了呃呃，你可以下去了。”

侍女道了聲謝，正準備轉頭時，突然像記起什麽來似的， 神神秘秘的說道，“對了，兩位客官，小店最近開了處新的尋樂場所，男女不忌，請問客官感興趣麽?”

“哦?”阿九眼睛亮了起來，既然男女不忌，那說明並非是什麽煙花柳巷之處，可是一間客棧的尋樂場合不是這個，還能有什麽呢?

“但說無妨。”

“客官若是想知道的話，不妨去三樓看看，就自然會知道的。”侍女淺笑一聲，拿出一塊黑乎乎的木牌，“如果客官感興趣的話，去三樓時拿著這塊牌子，自有人招待，若是沒興趣，小女子就先行退下了。”

“怎麽會沒興趣！”阿九慌忙接過牌子，仔細打量起來。侍女見狀，又是一聲輕笑，離開了二樓。

木牌上有一層厚厚的包漿，顯然是經過無數人之手，摸起來滑滑膩膩，有一股脂肪的手感，木牌兩面各刻著一個篆體的‘醉’字，很是古樸。

“阿九，你說，三樓究竟是做什麽的呢?”阿芸問道。

“到時候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阿九收起牌子，視線又轉向房間大門，“哼，這種小手段。”

“阿芸，你站在房間裡，我站在外面，門一關上就將栓子插上。”

“啊?”阿芸有些不解，但是阿九既然這麽說了，她也只能照做。

隨著內門鐵栓的插入，整張大門厚實而沉重，給人以安全感。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阿九似乎在搗鼓著什麽。

一聲細微的“啪”聲傳來，大門打開，露出阿九冷冷的笑臉。

“這醉仙居，還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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