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呼吸節奏！”

　　“無令不得喝水、不得講話！”

　　永春通往南安的官道上，高家軍全副武裝快速推進，哨騎來回奔跑，傳遞著消息。

　　施福已經在堅壁清野，要奪取那些匠人，高家軍的速度就要快，否則等他們全部退入城中，就撲空了。

　　為了加快速度進軍，高羽命高家軍正兵發起奔襲，輔兵隊盡快跟上。

　　高家軍正兵講過兩次長距離的奔襲，已經有了經驗，兩千正兵行進如風，沒有人說話，只有整齊的腳步聲和稍顯雜亂的呼吸聲。

　　兵如虎，馬如龍。

　　……

　　高家軍如此大的軍事行動，自然瞞不過南安城的細作。

　　施福接到高家軍繼續南下的軍情，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高家小兒，好大的狗膽，真當我鄭家無人麽！”

　　由不得他不憤怒，他施福是什麽人?

　　鄭芝龍的心腹，在鄭芝龍剛剛開始發跡的時候，便跟隨鄭芝龍南征北戰，立下過汗馬功勞。今官拜副總兵，鄭芝龍帥軍北上福州，命他留守家宅，信任與寵愛無以複加。

　　可沒想曾，戴雲山脈那邊的延平府，突然躥起來一支高家軍，將他麾下參將梁立的三千大軍殺的大敗虧輸，連克德化、永春，連主將都被俘虜，讓他蒙羞。

　　現在，這支軍隊剛剛攻下永春，又氣勢洶洶的殺奔南安來了。

　　這讓他憤怒之余也有一點心驚肉跳，他聽過侄子施琅的敘述，這支軍隊擅長途奔襲，能一夜驟行六十裡，火力也十分凶猛。

　　目前鄭家體系內，對於高家軍的資料收集的還不夠完善，但目前所收集到的一切都表明，這支突然躥起來的高家軍，很有些邪門。

　　原本他是要北上支援永春的，但鄭芝龍飛書來信，讓他死守南安和泉州，不可擅動。

　　“將軍，那高家小兒來了也好，我南安城防堅固，讓他磕個頭破血流，咱們再殺出去一舉滅了他。”副將楊耿氣憤道。

　　“就是，高家小兒也太猖狂了！”

　　“目中無人！”

　　“定要他好看！”

　　“……”

　　堂下一眾部將也紛紛怒罵，若不是南安太過重要，不能擅離，加上伯爺要求死守待援，他們早就殺出去了。鄭家軍橫行整個東亞和東南沿海，什麽時候被人這樣羞辱過?

　　施福見軍心士氣可用，並沒有被高家軍嚇倒，微微頷首，站起來大聲道:“眾將聽令！”

　　“卑職在！”

　　“傳我命令，嚴密監視高賊一舉一動，加固城牆，準備痛擊高家軍，懈怠戰備者，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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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此前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高家軍的推進速度，依然讓鄭軍上下吃驚不已。

　　一天的功夫，高家軍先鋒主力便推進到了南安城外十裡外，日行九十裡，此時還未天黑，施福立刻命令鄭軍上城頭，準備接戰。然而探馬很快來報，高家軍停下了，在十裡外安營扎寨。

　　部將楊耿立刻道:“楊將軍，高家軍日行九十裡，體力必然消耗巨大，此乃天賜良機，卑職願率本部人馬迎戰，擊垮高賊。”

　　施福有些動心，日行九十裡，這樣的速度是騎兵的正常推進速度，步兵一天能行四十裡就算到極限了，輕裝行進也最多五十裡;九十裡，近乎翻了一倍，體力消耗必然極大;但一想到虎豹關被夜襲的教訓，他便否決了，“高賊擅長夜戰，此番停下，或許就是打著夜戰襲城的打算，

你若出戰，正中高賊下懷。”　　楊耿看了即將落山的夕陽一眼，心頭微微一凜。

　　“傳我命令，夜晚嚴加防范，多打火把，玩忽職守者斬！”施福下令。

　　是夜，南安城外篝火通明，別說人，就是一隻老鼠靠近都能被發現，數百雙眼睛夜不閉眼，盯著外面。

　　所有兵將夜不寬衣，枕戈達旦，就宿在城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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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和施福一樣，高羽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

　　正應了那句話，麻杆打狼兩頭怕。

　　日行九十裡，體力消耗不是適應了就能抵消的，行進的時候還沒覺的怎麽樣，可一但停下來，兩條腿頓時就像是面條一樣，軟綿綿的。

　　若是鄭軍突然殺過來，高家軍會吃大虧，一個不好就是一場跑都跑不掉的屠殺和大潰敗。

　　所以=高羽沒衝到城下，而是選擇在十裡外安營扎寨，同時令哨騎嚴密監視南安城的動向，萬一鄭軍真的出城浪戰，自己也有時間準備。

　　不過話得說回來，如此快速推進，高羽並非魯莽，也是有幾分把握鄭軍不敢出城夜戰的，虎豹關的教訓對於鄭軍來說，足夠深刻。

　　一夜相安無事，高羽松了一口氣，施福也松了一口氣。

　　天一亮高家軍飽餐一頓，拔營起寨，於日上三竿時抵達南安城下，在二裡外停下。

　　高羽駐於馬上，拉開長筒千裡鏡，觀察安南城;這種千裡鏡，是西方的舶來品，屬於很新式的東西，鄭家揚帆海外，能通過海外貿易購買到，所以麾下將領和炮兵有少量配備。

　　擊敗梁立軍後，高羽繳獲了十來個，手上這個是梁立的。

　　有些瑕疵的是，此時的望遠鏡還不是玻璃製作的，而是一種叫做琉璃玉的東西，通透性不好，看上去很渾濁，而且因為越厚越模糊，只能磨的很薄，所以望遠的距離也很短，大概就二三裡左右。

　　真正的透亮玻璃，要在一個世紀後才會出現。

　　不得不說，自從大航海時代開啟之後，西方的軍事科技便突飛猛進，已經漸漸超越華夏。

　　別的不說，就說這望遠鏡，其實華夏也能做，關鍵在於凹凸鏡的光線折射原理沒有人懂。

　　此外還有遠洋戰船，燧發槍，彈道原理等等，西方都已經掌握了生產技術或原理，而華夏這邊還是新奇玩意。

　　鄭家的操炮術，也是聘請西方傳教士教習的，高羽這次還俘虜了一個，丟給炮隊的王大進押回去了。

　　略微渾濁的鏡筒內，鄭軍旗幟飄展，戒備森嚴，城頭上黑洞洞的，大炮林立，而且城外還有一條護城河，很寬闊，足夠行駛大船。

　　根據鄭軍俘虜交代，南安城內極盡奢華，金銀堆滿了十幾個大倉庫，鄭芝龍的海船，可以直接從海上沿晉江而上，通過護城河駛入他在南安城內的臥室，現在來看所言非虛。

　　歷史記載，清軍攻破南安之後，搬運鄭芝龍的家財足足搬運了半個月;也正是這筆龐大的錢財，讓滿清度過了連年大戰之後的虛弱期。

　　“薩尼姆，鄭芝龍的老巢修的真夠結實，正面硬攻的話，兩三萬人也未必拿得下。”劉二虎也拿著一杆千裡鏡，罵娘道。

　　“最麻煩的是那些紅衣重炮，高高的架在城頭，射程至少能增加兩百步，咱們就算帶了紅衣重炮也只能被動挨打。”胡天峰道。

　　這便是守城的優勢，同樣的炮，架在城牆上射程立刻就遠一截，居高臨下的打擊之下，攻方的大炮就會被壓製。

　　南安城作為鄭芝龍的老巢，城牆高達三四丈、而且足夠厚實，完全就是一座軍事要塞，守不住還可以乘船從河面撤退，順流而下去泉州。

　　“要是能拿下南安城就好了。”馮大寶憧憬道。

　　高羽笑笑，誰都知道南安是海賊王鄭芝龍的老巢，滿城金銀，可自己拿不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撈點別的東西了。

　　高家軍在觀察南安城，施福等人也在觀察高家軍，只見高家軍軍容整肅，站在一起很自然的就成為一個個規整的方陣，兵戈如林，士氣如龍，其中大部分都身披皮甲，一看便知是鄭家出產的。

　　“這個梁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施福氣不打一處來，梁立出自梁家，有些勇力，但謀略不足，為了防止出現大的差錯，他特意讓性格謹慎的侄兒施琅給他充當副手， 結果還是一敗塗地，輸送給高家軍一大批軍資火器，特別是那五門紅衣重炮，若是架在虎豹關，將來要奪回難度就大了。

　　雙方就這樣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都沒有動作。

　　久久，高家軍齊齊轉向，轉向南邊離去。

　　“咦，他們不打算攻城?”楊耿立刻驚疑道。

　　“將軍，他們衝泉州去了。”一命部將也道。

　　施福自然也看見了，放下千裡鏡頓時驚疑起來，道:“伯爺的大軍算算時間，很快就會在泉州登岸，高家軍去泉州，前有伯爺大軍，後有我們，自找死路啊。”

　　眾人也面面相覷，頓了頓一員部將道:“將軍，我們最後一批工坊的工匠和原材料，今天凌晨剛剛走陸路離開，在撤往泉州的路上。”

　　“什麽?”施福臉色大變，急忙道:“不是讓他們乘船漂流而下麽，怎麽沒上船?”

　　“咱們的船不夠，第一批到達泉州後要到明天才能返回，加上高家軍來的快，只能先走陸路，半道再和船隊匯合。”那員部將又道。

　　“不好，高家軍就是衝著咱們的工匠去的。”楊耿立刻下了判定，道:“難怪他們輕裝奔襲，他們根本沒打算攻城。”

　　施福握緊拳頭，鄭家能有今天，就是因為下面有一幫工匠在源源不斷的製造鄭家所需要的東西。

　　大炮、火銃、戰船、船帆、刀弓、衣甲……這些除了船廠以外，其余大部分都設在南安附近，是鄭家的支柱。

　　要是讓高家軍奪取了這批熟練工匠，必將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