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體中開始權衡利弊。

　這樣打下去有些不劃算了，就算自己能拿下邵武城，也必定損失慘重，手下的兵拚光了，本錢就沒了。

　亂世什麽東西最重要?

　當然是實力，有兵就是草頭王，沒有兵的將軍什麽都不是。

　要說對清廷不忠，吳三桂至今都未對清廷稱臣，那才是最大的不忠，但清廷卻不敢動他，反而多方籠絡，何故?

　因為吳三桂手下有數萬步騎精兵，滿清要動他，必須掂量後果。

　隨著清廷佔據的地盤越來越大，區區十數萬滿蒙，根本不足以鎮守那麽大的疆域，他們不得不依靠投降的綠營。

　自己實力在，清廷就不會輕易對自己怎麽樣，頂多罰點俸祿，降個一官半級。反之若是實力沒了，那就任由清廷拿捏了。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事實上王體中的想法是對的，在原先的歷史時空，清廷是設計伏殺了他，並沒有直接派兵攻打或事先宣布。

　亂世當中，凡是擁兵自重的都活的挺滋潤，而沒有這個意識的，結局一般都不會太好。

　……

　這時候易連雄站了出來，道:“將軍，我等兵力薄弱，怕是難以攻下邵武城，不如退回建昌休整，上書洪督和攝政王派兵來援?”

　王體中大小老婆十幾個，易連雄這個小舅子能成為王體中心腹，靠的不光是關系，還有揣摩上位者心思的能力。

　今日攻城大軍損失慘重，王體中分明有了退意，只是不好親自開口，所以他便代言了。

　此言一出，王體中讚賞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黃熙胤和田文宣則是臉色一變，王體中若是退兵，那自己投降清廷就變成兩手空空了，即使日後攻下，也與自己無關了。

　黃熙胤不由有些急了，事關自己的前程，絕對不能讓王體中退兵，可一時間他又找不到勸阻的理由。

　這些兵頭最重實際，虛頭巴腦的東西都不管用，加上今天五次攻城，他已經把能用上的招數都用上了，眼見王體中就要答應，急忙給田文宣使眼色。

　田文宣也焦急，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眼睛微微一亮，立刻道:“將軍，卑職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您的士卒神不知鬼不覺的入城。”

　話說完，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他，就連黃熙胤都有些驚愕。

　王體中眼睛一睜，“田大人此話當真?”

　能神不知鬼不覺入城，那就可以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放下吊橋，破城就容易多了。

　田文宣道:“將軍，去歲邵武遭遇水災，將城內排水渠連通護城河的鐵柵衝走，知府李崇藝貪墨銀兩、偷工減料，用木頭代替鐵，經過這一年多的水泡，估計已經爛了。”

　“你是說那裡可以潛水進入城中?”王體中站起身，臉上現出了喜色。

　自己手下數千人，找出幾百熟知水性的人並不難，前入城中突然發起夜襲打開城門，高家軍必敗。

　“是的將軍，即使那木柵沒爛，要破開也不會太難。”田文宣道。

　“好！”王體中大喜，看向易連雄，“立刻派遣熟知水性的士卒前去探查。”

　“是！”易連雄躬身領命。

　……

　“大帥，震天雷不夠用，那就多準備些石灰、草灰之類能迷人眼睛的東西代替。”李鐵道。

　邵武城府衙，和王體中一樣，高羽也召集眾將商量對策。

　“很多百姓青壯也願意助戰，讓他們多搬運寫石塊上城，戰時往下面拋，也可加強防禦。”

　“……”

　眾將紛紛提出建議，高羽一一記錄在案。

　震天雷沒了確實有些麻煩，但還遠不至於沒了震天雷就守不住城了。

　高家軍四千精銳不是等閑，還有為數眾多的城中青壯願意助戰，邵武府依然穩固，只是要多加小心防止陰溝裡翻船而已。

　若是繼續硬頂硬的攻城，最後大概率失敗的，肯定是王體中部。

　商量一番，高羽立刻命令眾將按照商議的辦法行事，正要散去，一命親衛走了進來，單膝跪地道:“稟大帥，叛賊李崇藝大鬧監牢，言稱有一策能讓大帥擊敗清軍，要求見大帥一面。”

　高羽微微一愣，李崇藝、王冀南、柳元被騎兵隊抓住之後便被關押在監牢，由親衛隊審訊，可惜沒撬出什麽有用的消息，卻不想來了這麽一出。

　“那李崇藝可有說是什麽計策?”高羽問。

　“沒有，他一定要見到大帥才肯說。”親衛搖頭。

　“哼，他怕是害怕了，送到福州去鐵定被唐王千刀萬剮。”劉二虎冷哼一聲。

　“十有是想求饒，大帥，這種無恥之尤，無須……”胡天峰也道。

　高羽抬手打斷，笑笑道:“無妨，聽一聽也沒什麽損失，帶上來吧。”

　不多時李崇藝帶到。

　他身穿囚衣，手腳皆帶著枷鎖，金錢鼠尾辮已經被割掉了，只剩下一兩塊青斑。也不知道割辮的士卒是故意還是不小心，頭皮都被割了一塊;全身上下被抽打的遍體鱗傷，搖搖欲墜。

　“跪下！”

　親衛用力將李崇藝一摁，李崇藝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腸子都悔青了，黃熙胤那個癩口蛤蟆，信誓旦旦說清軍主力馬上就要南下，結果事情根本不是這樣，清軍主力攻佔南京、俘虜弘光帝和潞王之後，便北返避暑去了，以至於明朝死灰複燃，重立監國。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這麽早跳出來投誠。

　可天下沒有後悔藥可吃，事已至此，他只能想盡一切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了，若是被送到福州去，十有會被凌遲處死。

　想到那千刀萬剮的酷刑， 他便忍不住渾身發抖。

　“李崇藝，你身為漢人士子，卻甘為滿清鷹犬，該當何罪?”高羽眯了眯眼，殺機畢露。

　每當國難之時，必有一幫認賊作父的漢奸跳出來做帶路黨，若沒有他們，滿清那點人無論無何也不可能鯨吞華夏，他們沒那麽大的肚量。

　這些漢奸國賊發揮的作用，某些方面甚至比滿清的作用都大，著實可恨。

　若不是打算在唐王登基之時來一次獻俘獲取政治籌碼，高羽早就將他丟出去讓百姓挫骨揚灰了。

　“大帥饒命，小的一時糊塗罪該萬死。”李崇藝渾身一哆嗦，急忙道:“小的願痛改前非，獻破清軍之策，贖罪一二。”

　高羽沉吟幾息，冷道:“那你最好是真有計策，否則的話，哼！”

　“是。”李崇藝低下頭，道:“大帥，城中有一條排水渠去歲被洪水衝垮，可直通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