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一聽,後隊變前隊,大跨步往回衝。
然而前面等待他們的是一堵厚實的盾矛組成的刺蝟牆,數十根鋒利的長矛從盾牌縫隙伸出,後面是足足數百名刀盾手。
不光前面,兩側也同樣是刺蝟牆,後面上千名長矛手刀盾手大跨步湧來,將他們包圍在一處街道的十字路口。
附近的高牆、屋頂上布滿了gōng nǔ手和火銃手,黑洞洞的銃口泛出冰冷的殺機。
絕境!
易連雄心沉到底,高家軍至少出動了三千人的兵力圍剿自己,六比一,並佔據了絕對的地利。但高家軍沒有直接進攻,靜靜的堵著,似乎在等待命令,易連雄也不敢主動衝殺。
只要己方一動,必然是一場tú shā。
對方著甲,兵種完善,己方別說甲,衣服都沒穿,隻穿了一條褲衩嗎,等不到衝破阻攔,高家軍的鳥銃和弓箭便能讓己方死傷殆盡。
怎麽辦?
易連雄心中惶恐,通體冰涼。
這是身臨絕境了啊。
“噠噠噠……”
就在這時,數十匹戰馬從遠處疾馳而來,為首的一人頭身著山文甲,頭戴燕翅虧盔,年輕的面孔顯得英武不凡,正是高羽,他拉住戰馬看了一眼,高聲道:“本將乃高家軍主帥高羽,爾等已經被包圍,放下武器投降,本將承諾不傷你們一人。”
話語在街道內回蕩,洪亮,威嚴。
但無人應答,清軍從發現陷入絕境,到真的陷入絕境的時間太短了,許多人沒有完全轉變過來。原本形勢一片大好,夜襲奪門,勝利就在眼前,可這一切在一聲炮響過後,完全調轉了過來。
高羽也知道這點,給他們時間慢慢接受。
易連雄握住戰鬥的手數次握緊,又數次松開,心中在天人交戰,投降不甘心,害怕對方是在使詐,誘騙己方放下武器,不投降也不行,形勢比人強,雖然身後五百人是銳卒,但高家軍也不是吃素的,器械更是犀利。
猶豫之間,易連雄拚死一搏的勇氣一點點的消退,半響,他試探道:“我們若投降,當真不傷我們?”
反抗是死路,這時候於他來說,其實根本沒有選擇,好死不如賴活。
高羽心頭微微一松,這種試探以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他心裡已經投降,只不過嘴上還在尋求一種撫慰而已,遂道:“本將當著數千麾下士卒的面承諾於爾等,豈能食言?”
招降這五百悍卒,他有自己的考慮,一是這些人都是王體中部的精銳,真拚殺起來,自己恐怕也得傷亡不少人,二是這些人既已經被困死,殺了就有些可惜了,三是讓他們安安靜靜的放下武器,接下來的計劃才能實行。
“好,我們降。”易連雄咬了咬牙,將武器丟在地上。
五百清軍銳卒見此,也紛紛將武器丟在地上,頓時叮叮當當響成一片,投降了。
高羽遞給胡天峰一個眼神,胡天峰微微頷首,大聲道:“舉手走過來,二十個人一組。”
不多時,五百清軍銳卒便被關押在五個院落中,由一千高家軍負責看守,嚴密監視。
高羽馬不停蹄安排第二步。
……
城外,王體中來回踱步,約定的時辰早就已經過了,但只聽到一聲炮響,之後便陷入沉寂,沒有發生戰鬥的跡象,城門更沒有打開。
跑去聯絡的水鬼也沒有回報,這讓他拿捏不定,不知道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五百銳卒就算沒成功打開城門,也該有個響才對。
就在他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城中突然傳來喊殺聲,還燃起了大火,仔細去聽,喊殺聲正逐步朝城門的方向靠近,城內被火光映照的通紅。
王體中不由精神一震,兩眼放光,雖然姍姍來遲,但總算開始了,雖大聲下令:“快,各帶本部靠向城門,準備灌城。”
“是!”
麾下眾將領命,紛紛返回本部,不多時清軍便以八百騎兵為先鋒,轟隆隆的湧向城門。
還不等衝到城門,城門便緩緩打開,八百清騎見此毫不猶豫的縱馬衝了進去。
兵如虎,馬如龍,如洪水決堤一般,灌入邵武城。
王體中見此,狠狠的一握拳,“此乃天助我也,哈哈哈……”
原以為此次要铩羽而歸了,沒想到柳暗花明,邵武城一個小小的破綻,成就了自己破城的機會,這種勝利,比攻破建昌義師那種土雞瓦狗,要令他驚喜得多。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幾位留守的佐領急忙高聲恭賀。
黃熙胤也興奮的臉色漲紅,道:“邵武城破,閩地便將望風而降,大清有將軍,是大清之福,社稷之福。”
此刻的他正在盤算,邵武一下高家軍便已不再是障礙,是不是借著王體中的大軍,攻佔整個福建?最好活捉唐王朱聿鍵,如此一來,自己就立下不世奇功了。
至於鄭家,大兵一到,相信他們會很識時務。
田文宣也有些興奮,道:“將軍一舉破城,乃神將也。”從水渠入城的辦法是他建言的,破城之後,自然少不了他一份功勞,失土復得,也算將功補過了。
“哈哈哈……”王體中大笑,又說了幾句。
這時騎兵後面的步卒也衝入了城中,如決堤的洪水。
“轟轟轟……”
可就在這時, 城中突然爆出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便是整齊的排銃射擊聲和接二連三的bào zhà。只見清軍湧入的速度一滯,而後飛快的倒灌而出,爭先恐後,狼奔豚突,仔細去聽,還夾著許多淒慘的哀嚎。
王體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不對!
“這……”黃熙胤大驚失色,那驚天動地的巨響,分明是大炮開炮的聲響。
但不是城牆上的大炮開炮,而是城內的,整齊的排銃……一切都說明,高家軍並未混亂,還保持著嚴謹的射擊秩序。
“城內……好像有詐。”田文宣顫抖的說出了答案。
“不!”王體中渾身一顫,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明明自己已經勝利了,怎麽會突然有詐?
那五百銳士,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