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大風起兮雲飛揚(十一)

呂後看向劉邦，眼神複雜。她與劉邦商量後，要對劉辟非委以重任，以此來安撫住劉辟非。但沒有想到，劉邦竟是放權到如此地步。

劉邦對一旁的掌劍官道:“取我劍來。”

不久，掌劍官帶來了兩名宦官侍從，手中各自捧著一把劍。

劉邦指著胖宦官道:“他手中之劍，乃是我偶然從大澤中拾取，劍名赤霄，我持它，斬白蛇起義，入關中，奪天下，身邊長伴此劍。”

劉邦又指著瘦宦官道:“他手中之劍，卻是當年我在漢中拜韓信為大將軍時，請名師所鑄，劍名大將軍。我將此劍贈給韓信，他也沒有讓我失望，帶大軍出漢中，並關中，東出函谷，北定趙地，東下齊。君子不可無名劍傍身，這兩把劍，辟非可選擇一把佩戴在身上。”

眾人都屏氣凝神。這兩把劍，可以說一把是帝王之劍，一把是大將軍劍，仿佛象征著兩種不同的道路，劉辟非又該如何選擇呢?劉邦看似抬高劉辟非身份，卻也是在給劉辟非下“緊箍咒。”

他將無數的榮譽加諸在劉辟非身上，若劉辟非最後卻走向篡位，那麽無疑會令天下人失望。

劉辟非的選擇讓眾人瞠目結舌。

劉辟非一手拿赤霄劍，一手拿大將軍劍。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他全都要。

劉辟非此時已經霍然開朗，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劉邦來幫助自己指引什麽道路了。他要走自己的路。

劉辟非向劉邦抱拳道:“臣謝陛下賜大將軍劍，赤霄劍亦請由臣代為保管十年，太子年長後，臣自當奉還。”

劉邦輕輕點了點頭，默許了劉辟非的行為。劉邦不去看呂後緊皺著的眉頭，與眾人道:“我已經有些乏了，諸位請退下吧。辟非你留下。”

眾人也知道，乏只是借口，劉邦只是想要單獨與劉辟非講話。眾人知情識趣，也就請退了。

只是，在眾人離開後，伯侄二人兩個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真的是好生尷尬。

還是劉邦先開口問道:“辟非，你難道真沒有什麽可以和我說的嗎?”

劉辟非道:“臣是個悶性子。季父若有什麽吩咐，就請直說吧。畢竟臣的時間，比陛下要多得多。”

劉邦笑道:“想不到這時，你還肯叫我一聲季父。”

劉辟非默然。

劉邦道:“如你所說，我時間不多了。如今唯一擔心者，卻是如意。如意年幼，沒了母親，恐怕呂氏不會善待他。”

劉辟非道:“我會將他安排好，護他周全。”

劉邦聽了，終於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既然這樣，我也放心了。我疲乏的很，你回去吧。”劉邦相信劉辟非會守住他的諾言，劉邦也只能相信。

……

十一月，皇帝薨於長樂宮。

大將軍劉辟非、丞相蕭何、禦史大夫陳平、內史韓嘉率領百官來到宮中，請太子劉盈登基。是日，天朗氣清，是難得的好天氣。

皇帝宣布大赦天下，五大夫以下者，各賜爵一級，所有人，每家發臘肉一片。

翌日，劉盈舉行朝會，呂後垂簾聽政。這件事情，曾經引得蕭何反對，主要是擔心劉辟非的反應，但呂後是個剛強的人，她是不可能坐視自己的兒子做一個木偶皇帝的。執意如此。

好在當天早朝之上，劉辟非對此並無異議，對新皇帝也十分恭敬。劉邦賜給他的兩把劍，他也並沒有掛在身上，只是身上依舊內附皮甲。

朝會商議的事情也很簡單，主要是討論劉邦死後的諡號以及喪事。就在討論臨近尾聲的時候，忽然一名官員上前，

向新皇帝進言:“陛下，如今新朝開辟，宮中郎中令俞格，衛尉秦山，皆燕地人，臣以為不妥，當擇立親信，另選郎官，保衛皇上……”此話一出，百官嘩然。呂後更是在簾後站起，握緊了拳頭。

劉辟非視之，乃博士官徐宏。徐宏不過是個酸儒，充當門面所用的。劉辟非沒有想到，今日竟讓一個酸儒來駁自己的顏面。

徐宏一番言論，無疑是在揭皇族的傷疤，告訴世人，眼下的一片平和不過是假象，權臣當道，奸臣誤國，才是真相。

當下韓嘉率領一幫子燕臣走上前道:“陛下，徐宏一個博士官，竟也妄議陛下家事，其幕後必有人主使，臣請陛下下詔，誅戮徐氏一族！”

“請陛下擬旨，誅戮徐氏一族！”許多官員紛紛上前道。

徐宏跌坐在大堂之上，狂笑不止。

呂後朝旁邊小宦官說了一通，小宦官又快步小走將話傳到皇帝耳朵裡。

皇帝道:“徐宏狂生一個，先帝渴望賢才， 不自意立其為博士官，如今看其言行，真瘋癲無狀也。朕初即位，殺一儒生，恐失天下之望。我意，將徐宏攆出殿堂，終生不得入仕。”

皇帝說罷，劉辟非輕輕點了點頭，俞格便命令兩個郎衛將徐宏架出了宮殿。

朝議結束後，呂後在宮內來回踱步，劉盈上完早朝後，卻與姐姐魯元公主玩鬥蛐蛐。他雖然當了帝王，卻依舊是孩子心性。

審食其一腳踏入宮室，他因為走得太快，差點被門檻絆倒，引得魯元公主與劉盈一陣大笑。

呂後問道:“如何?大將軍怎麽看待這件事情?”

審食其氣喘籲籲道:“大將軍與太后想得一樣，也認為徐宏做此行為，其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只是……”

“只是什麽……”

“大將軍希望能夠息事寧人，不久，風聲自然會停止。”

“大將軍有這樣的好性子，可我呂後沒有。”

“我這就派人去調查。”

呂後氣道:“還用調查，此背後主使者定然是戚氏。我本想忍讓一番，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提前先動手了！”

審食其訝然，他沒有想到呂後竟然不加細查，直接認準了戚氏。

呂後道:“去把陳平叫來。如今臣子犯上，他這個禦史大夫逃脫不了乾系。”

在第二日的朝會之上，與陳平為首的一幫禦史彈劾與戚氏有關聯的一幫官員，收受賄賂，結黨營私。有資格參與朝會的戚氏官員也不少，反而彈劾劉辟非，執意要劉辟非將燕軍子弟，從郎官中撤出，解除俞格、秦山的職位。

奏章如雪片一般轉向大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