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宣房塞兮萬服來(一)

不其縣，在即墨城西南。也是劉信這次旅程的終點站。

劉信已經打探到，王仲便居住在不其縣中，本人是不其縣的三老。

之前齊地突然爆發流民叛亂，阻斷了劉信的行程，待劉濞將齊地叛亂平定之後，各地恢復了交通，劉信這才開始直奔不其縣。

劉信向當地人詢問王仲的住處時，縣裡的人卻是支支吾吾不肯告訴。劉信無奈，隻得來到縣令府中。

不其縣縣令姓黃名天霸，三十余歲，卻是剛剛上任的。前一任縣令死在了流民手中，劉濞平定叛亂後，為恢復秩序，乃從臨淄城選拔了一批人派往地方擔任主吏。黃天霸就是其中之一。

得知劉信此次前來，是為了尋找治水的專家，黃天霸表現得很熱心，查找了戶冊，確定王仲的住址。

黃天霸當下隨劉信來到了王仲的府邸上，卻發現王仲府大門緊閉，裡面空無一人。

劉信感到失望，也許他當初不應該為了躲避流民而耽誤了行程。黃天霸安慰道:“舒城侯無慮，給我一天時間，我去幫你打探到王種下落。”

“你準備如何打探?”

黃天霸眼露寒光，道:“王仲一家失蹤，與他一伍的幾家人還在，我就不信其他四家早先一點風聲也都不知道，他們難道就不怕受到坐連嗎?”

本來，漢承秦製，縣的官吏組織分別是由縣令、縣丞、縣尉組成。審訊的工作是縣丞的職責。但齊地的官員被殺的太多，一時間來不及補其。黃天霸雖然身為縣令，卻要將縣丞、縣尉的活一起幹了。

這對於一般人可能是個巨大的負擔，黃天霸樂此不疲。

劉信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黃縣令是個酷吏。

黃天霸派遣獄卒索拿與王仲家一伍的其他四家。將他們帶到審訊大堂中。四家人，一共三十多人。

黃天霸一開始什麽也不問，不管男女老少，上來便是一頓板子，一時間大堂之上一片哭喊聲。

黃天霸坐在案前，厲聲問道:“說！王仲一家去了何處?”

“大人，王仲一家是偷偷離開，我等著實不知啊?”

黃天霸冷哼一聲，並不相信。

“我與你們說，這次老爺我若是找不到王仲的下落，你們這四家就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了。都剁成了爛泥喂狗，也沒有人關心。為了王仲一家，何苦來哉?”

見眾人悶聲不說話，黃天霸冷聲道:“莫不是王仲家許諾給了你們什麽好處?值得你們這樣為他們包庇?”

這是一名獄掾上前，在黃天霸耳邊耳語了幾句。

待那獄掾離開，黃天霸冷笑道:“好啊，你們一個個果然是被小恩小惠收買了。說！王仲家一對上好的黃花梨木的桌案，五百畝的良田，都送給你們中什麽人了?若是讓老爺我自己去查，你們一個個可都是株連九族的罪名！”

黃天霸此言一出，原本嘴硬的四家人頓時都慌亂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黃天霸又道:“老爺我仁慈，第一個自首的家庭，全家都可以免罪。”

黃天霸此言一出，原本心虛的四家人的家長都舉起了手。

“大人，我自首，王仲的椅子是我家人偷拿的，不是贈與。”

“王仲家的地契也是我們家偷來的，也非王仲贈與。”

黃天霸見這些人不肯老實交代，氣的渾身發抖，準備動刑時，劉信卻發現了其中端倪，走到黃天霸身旁道:“黃縣令，這些人寧願承認自己偷了王家的財貨，卻死也不肯承認與王仲家的交情，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隱情?”

黃天霸思考了一會後，

當下留下其中一家仔細詢問。在黃天霸的軟硬兼施下，這家人終於吐露了事情，其家主道:“王仲家有人參與了叛軍，就是那個叫做王彥的賊首頭子。王仲家懼怕受到牽連，因此舉家搬走了。”

劉信問道:“你知道他們去往何處了嗎?”

家長沒有回答劉信的話，而是看向黃天霸，黃天霸不耐煩道:“這位侯爺所問，就是我想問的，你與他實話實說就是了。”

家主這才道:“他們雖然沒有說，小人還是探聽到了一些。聽說他們要前往旅順。小人可不知道旅順在什麽地方。”

黃天霸興奮道:“啊哈！這個地方我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出發的?”或許可以將他們攔截在齊地。

被詢問的家長道:“兩日前。”

黃天霸興奮地拍了拍手，向劉信道:“旅順便在齊國黃縣對面的半島之上，乃是當年大將軍開發的新地還希望舒城侯能以大將軍的名義擬一道律令，畫王仲人像，傳達到黃縣，將其逮捕！”

劉信遲疑道:“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畢竟這裡是劉濞的底盤，他這樣做有些喧賓奪主。

黃天霸問道:“舒城侯是為大將軍辦事， 為何還要瞻前顧後?”

黃天霸的話壯了劉信的膽子，劉信當下以大將軍使者的身份，寫了一份緊急文書，黃天霸在參考四個家主的說法，畫出了王仲的畫像。兩者一起被快馬送往黃縣。

想不到黃天霸這個酷吏，竟然還是個畫像高手，家主們看了黃天霸的畫像，都說:“這無疑就是王仲了。”

黃天霸又雷厲風行，處置了了這四家“包庇”的人家，四家人除了吐出之前王仲的贈與外，每家人的家產都被罰沒一半。理由是他們包庇反賊。

但這在劉信看來，黃天霸也不過是個“滅門的縣令”罷了。當當他留在不其縣等待黃縣的消息，在縣衙內安歇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改變了他的看法。

一天黃昏，黃天霸邀請自己，願不願意隨自己一起出去走走。

劉信答應了下來，來到門外，卻見到門外停放一輛馬車，上面裝著一袋袋裝滿糧食的麻袋。

兩人來到不其縣城外的一個小村落，這裡是一個很邊緣的小村落了，便是劉辟非，也不會將目光關注在這裡。黃天霸將車上的糧食送給了這個村落，與他們說了許多的話。

劉信這才知道，黃天霸送來的是糧種，春天快要到了，農民若是沒有種子，無疑會影響今年的春種。

劉信問道:“這些都是你罰抄那四大家的家產購買的種子嗎?”

黃天霸點了點頭。黃天霸問道:“舒城侯從這些人身上看到了什麽?”

劉信心想:“不就是看到你樂善好施了嗎?”表面之上卻是微笑搖頭道:“劉信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