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環首刀(六)

劉辟非三人在薛家村待了一天，翌日雪晴，在薛凝的帶領下，劉辟非來到了村西頭的礦山前。

薛凝道:“薛氏沒落後，大將軍的一位舊人將這裡包下。如今這裡有礦工千人，也算是一個中型的礦場了。”

“我的舊人?”

“大將軍不是將蘇泥彩封在遼東嗎?她所封礦山距離此地不遠。她倒是一個很會經營的人，本地官員念在她與大將軍的關係，又為其廣開門路.短短數年，已經擁有兩處鐵礦。”

“蘇泥彩參與到屠殺薛氏中來了嗎?”

薛凝搖了搖頭:“她是個特立獨行的人，有大將軍罩著她，她又何必參與這些髒活。大將軍倒也不用可憐薛氏。遼東還有一群命運被薛氏還要悲慘的人，我將大將軍請來，便是為了他們。”

“誰?”

薛凝手指礦山身處道:“遼東的所有礦工。”

礦工是一個高風險的活。劉辟非在決定開發之時，便制定了種種章程，保證礦工安全，為礦工提供福利。因為，這些人雖然不上戰場，卻也是在拿命為自己效力。

對於薛凝所說，劉辟非究竟不敢相信。

薛凝道:“大將軍可願意做一天的礦工呢?與其我說，都不如大將軍親自體驗來的深刻。”

王牆道:“不可，大將軍身系國家，怎可身涉險境?礦工生產危險萬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我去。”劉辟非做出了決定。是他制定政策，保護了礦工的安全，如果自己連工作一日都不敢，他又如何敢厚顏說自己為礦工制定了很好的人身安全條例與良好的福利政策呢?

薛凝帶著劉辟非來到了報名的地方。薛凝給劉辟非編造了一個身份，劉辛，燕地範陽人，老家鬧災，竟人介紹，來到遼東，想要當礦工，混口飯吃。給王牆編造的身份，叫劉巴，劉新的弟弟。

在薛凝的帶領下，兩人很快通過了應招。劉辟非發現，在薛凝出現的時候，那位招人的老礦工露出了十分激動的神情，但很快被自己壓抑住了。

薛凝為劉辟非、王強報名之後便離開了。老礦工將劉辟非帶入了一間破舊的房屋中，並吩咐了劉辟非一些事情。

“你們剛到。今天便好好休息吧，以後想這樣的休息也就少了。”

“雖然不能經常休假，但一天四個時辰工作，也算不上勞累吧?”八小時工作製是劉辟非制定的。

老礦工聽了，像是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劉辟非:“你別說了，四個時辰工作，那是之前。現在是四個時辰休息，其余時間都要乾活。”

“其他礦山呢?他們也是一樣?”

老礦工嘿嘿一笑道:“咱們這裡還像個人，其他礦山是把礦工當奴隸使喚的。他們沒有休息。好了，你們好好休息吧，只要你們好好乾，當家的，還是能夠賞你們一頓飽飯吃的。”

翌日，劉辟非與王牆被人早早的叫起床，拿起礦鋤，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礦山工作，比劉辟非想象的要枯燥的多。所有的礦工有人拉車，有人挖礦，有人搬運，大部分卻都悶聲不語。

也許是因為有薛凝關照，老礦工給劉辟非安排的活算輕鬆的，讓劉辟非與王牆看管一輛礦車走在木軌之上，運出洞外，自有人將之搬運走。劉辟非因此能夠到處走動，看遍礦山的情形。

中午，在剪短的時間裡，自有人將飯食運至各處。劉辟非吃了一口，卻又吐了出來。這米飯之中，竟是混著粗糠，難以下咽。劉辟非氣得大叫:“蘇泥彩就是這樣經營她的礦山的嗎?”

引得眾人都看向他，

老礦工走了過來，看到劉辟非吐在地上的食物，道:“撿起來，給我吃下去了。”其他人連忙避開目光，生怕被波及，丟掉了工作。

劉辟非對老礦工怒目而視。老礦工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看過許多和你這樣第一次進來的人，對這裡不滿，去了別處，最後是逃回來的。也是因為當家的在大將軍跟前的一些薄面，別人不敢追究。”

老礦工繼續道:“但是我們這些做屬下的，也該為當家的分憂不是。你若是撿起吃了，我就當沒這事發生，你若不吃，我就隻好找人挖個坑，將你埋了。”

王牆撿起，自己吃了:“老管事，地上的飯，我替他吃了。你消消氣，我這哥哥是個暴脾氣，你別見怪。”

老礦工道:“暴脾氣在遼東可活不長。”說完，他便輕飄飄離開了。

劉辟非含著恨將剩下的粗糠一口口咽下去了。他真想活剝了那個老匹夫的皮。

一天下來，劉辟非整整工作了八個時辰。回到住處，手上的皮都磨破了，人也渾身無力的躺在床上。

王強走來進來，問道:“大將軍還在恨趙管事嗎?”王強已經知道老礦工的身份，他是這座礦山的管事，負責管理這個礦山所有的工作。

“他太囂張了。”

王強道:“可他是在救大將軍啊。大將軍那一聲喊，差點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若非趙管事壓製，白天的風波不可能那麽快平息。大將軍進入礦山的初衷，也就無法實現。”

劉辟非道:“白天的事，還是要多謝你了。”

王強笑了笑，並不說話。

蘇泥彩聽趙管事彙報著今天的工作。

“今天，一共招了四個新的礦工，有兩個是從燕地過來的，兩個從本溪一處礦山跑出了的……”

蘇泥彩打斷了趙管事的彙報:“我聽說，今天有一位心來的礦工，在礦洞中直喊我的名字。你為什麽沒有嚴懲?”

趙管事道:“是小人的失誤，我這就派人將他們亂棍打死了。”

蘇泥彩笑道:“不用。咱們礦工還是盡量少出人命，給遼東做出一個榜樣來。”

趙管事道:“別的礦主很少有像當家的這麽仁慈的。”

蘇泥彩忽然問道:“薛浩，你那位女兒可曾回來找過你嗎?”

趙管事道:“沒有。但願她不要來，這樣也不會牽連到當家的。”

蘇泥彩道:“我倒是知道了她的消息。她在長安城內大鬧了一場。竟是將大將軍給劫持了。”

趙管事聽了，驚得手中的竹簡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