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你織布來我耕田(三)

烤肉鋪的老板是越人，塗抹著靛青的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客官，我若是和你們說了，你們有了成見，也許就不敢吃了，何不先吃上一回，若是好吃，我再告訴你們，”

劉辟非聞著上面的佐料香氣，他雖然知道佐料對於身體並不好，但是前世對於麻辣的渴望，卻讓他對此垂涎不已，問趙佗道:“如何，趙兄長可願意與我一同坐下，品嘗一下這裡的美食嗎?”

趙佗看了一眼，他在南國已經待久了，看到上面的肉食，已經知道是什麽東西了，當下笑道:“我可是知道這物事是什麽的。我勸劉老弟莫要貪圖新奇，否則知道了實情，恐怕又要怪罪於我不提前告知。”

劉辟非道:“無非是山中野貨，我聽聞南越、桂林什麽東西都敢吃，今日我便入鄉隨俗，吃這麽一頓野餐也不枉白來此地。”

趙佗見劉辟非態度堅決，便陪著劉辟非在茅草亭內坐下。大約半刻鍾的時間，烤肉鋪老板將肉成串端了上來。

劉辟非拿起一張，咬在嘴裡，一股濃鬱的麻辣味道瞬間刺激了味蕾，讓劉辟非胃口大增，不久，便大快朵頤了起來。趙佗笑著，陪吃了一根。劉辟非接連吃了三串，這才感到肚子撐起，便不再吃了。

劉辟非道:“老板，如今可以告訴我這是何肉了嗎?”

烤肉鋪老板確實微微一笑，從旁邊取出一壇米酒，為劉辟非與趙佗各自斟滿一杯，道:“都且先飲了這杯酒，有了這杯酒壯膽，我才敢告訴你們事情。”

劉辟非與趙佗相視一笑，便舉杯與烤肉鋪老板共飲。

酒罷，烤肉鋪老板不再隱瞞:“這肉其實不是山貨。而是田中的田鼠。”

劉辟非一聽，若不是多喝了一杯酒壓住，他恐怕要將所吃的肉食全部給吐出來，即便如此，心裡也不好受。

烤肉鋪老板看到，頗以劉辟非的糗樣為樂，他道:“兩位盡可放心，這鼠肉被我醃製，絕對於身體無害的。畢竟這些田鼠吃的可都是田地的秧苗。著實可惡，如今，他們也避免不了，讓了咱們的餐桌，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吧。”

趙佗聽了，眉目緊皺道:“興安縣的田鼠有許多嗎?如此豈不會耽誤百姓的收成?”

烤肉鋪老板一聽，樂了，笑道:“你到也不是個庸俗的商人。不錯，如今田鼠肆虐，已經不是興安縣一縣了，其他各縣也都有波及，我之前也是個編戶齊民，逃難來此的。”

在烤肉鋪老板與趙佗說話的時候，劉辟非又連倒兩杯米酒，喝了下去。

劉辟非見趙佗擔憂農事，劉辟非卻道:“趙兄長何必憂慮呢?其實依我看來，南越國若是能夠發展出另外一條道路，必將能夠富庶無比。”

趙佗素來知道劉辟非有許多奇妙的想法，什麽環渤海經濟帶了，遼水論啦，市舶司啦，都是劉辟非推動支持下來的。南越國也因此重視起了海上的貿易。

見劉辟非酒醉，正是套取信息的好時候。

趙佗道:“劉老弟有所不知啊，南越國人煙稀少，人口恐怕隻抵得上漢朝的一個大郡。哪裡能夠有大的作為呢?否則又何必藩屬漢朝呢?”

趙佗說完，看向李穆，李穆張嘴欲言，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劉辟非盯著趙佗，將趙佗盯的頭皮發麻，趙佗道:“劉老弟，我若是說錯了話，還請你莫怪。”

劉辟非卻道:“酒呢?你既然向我垂詢，為何一點兒誠意也沒有，連酒也都不請的?”

趙佗一看，烤肉鋪老板取來的酒壇中的酒有限，劉辟非連喝三杯，

已經將酒壇中的酒喝完了。趙佗丟給烤肉鋪老板一塊金子，道:“老板，取酒來，有多少取來多少，今日我要好好招待劉老弟。”

烤肉鋪老板猶豫道:“趙老爺，米酒後勁很大，你這位兄弟很有可能已經喝醉了，還是尋個地方，讓他安歇了吧。烤肉鋪老板確是好心。”

李穆小聲道:“你拿著酒壇，裝一壇清水過來。”

###

劉辟非一邊喝著清水，一邊與趙佗道:“趙老弟，你可知道歷史上有一個依靠海運成為一方霸主的威尼斯城嗎?”

趙佗一愣，威尼斯?他聽都沒聽過。

劉辟非繼續道:“這威尼斯完完全全是一個地道的海上城邦，他們將咱們生產的絲綢，從其他國家購買，然後加工賣給內陸的商人， 換取糧食，獸皮，然後將獸皮賣給販賣他們絲綢的國家。威尼斯人不種田，不種地，人人過的卻都十分富裕。”

劉辟非又喝了一口清水(酒)，他實在醉的不行，居然還是沒有發現自己所喝的是水而不是酒。

劉辟非繼續道:“想這番禺城，聚集了南越國七八成的人口，西面是蠻荒的內陸，建立有效的統治何其困難，若能效仿威尼斯城，發展海權，擁有一隻龐大的艦隊，稱雄海上，何其容易！”

趙佗聽了，咽了一頭唾沫，詢問道:“如此好事?為何大將軍自己並不采納?薊縣，錢唐，地理位置並不比番禺差。”

劉辟非道:“國情不同。漢帝國土地廣闊，需要養活的人口，不是靠目前的海運所能供養得起的。漢帝國百姓若不種地，你覺得有那個地方種植的糧食，能夠養得起偌大的帝國的?因此，我們必須種植糧食。”

“而且一個國家的注意力有有限的，心往一處使，才能增強凝聚力。若是兩邊都想要，便就會向古代的一個商幫迦太基一樣，擁有偌大的領土，卻因為國內經商派與務農派的互相傾軋，國內政局紊亂，最後被滅國於羅馬人之手。”

趙佗雖然不知道羅馬是哪裡?迦太基又是哪個國家，但劉辟非所說的話，的確讓自己撥開雲霧見天明。他也曾想要開發南越各郡，但這裡山水雖然美好，丘陵遍地，投資不能夠在短時間內看到回報。

南越國若遵循劉辟非發展“海權”的思想，將來未嘗不能稱霸南海，甚至是東海、渤海，乃至一望無邊無際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