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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二武夫》第10章夜深詩對
  吳削情緒低落,一方面是因為感動。

  不是單純的覺得這李星溪懂得救命之恩。

  這些天吳削夜裡也曾想過,他當時要不要救李家二女。

  本來一開始他是肯定自己會後悔的。

  畢竟為兩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舍命相拚,怎麽想怎麽不值。

  但事情並不如自己所想,每次深夜自己左思右想後,在自己那張草床上輾轉反側後。

  都是肯定自己肯定會救人的。

  因為,說是救別人,倒不如說是救自己更合適。

  那隻吊睛大蟲往自己這邊看來的時候,吳削好像被枷鎖禁錮住了一般。

  在這張家當久了下人,習慣了肩頭抗起扁擔,挑慣了水,習慣了手裡握住柴刀,砍慣了柴。

  對自己的未來,竟然是感覺一片迷霧,灰白陰暗潮濕,不知何去何從。

  說是去曹府給曹操祝壽,其實吳削何嘗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每天下午的練字,在竹簡上刻詩刻詞,也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沒有見過光的珍寶,因為沒有人說它是珍寶,總也不會是寶貝。

  就如同吳削現在身下的虎皮,鋪在硬實的草床上,被吳削躺在下邊,沒有人知道吳削頗有才華,胸懷壯志。

  這李家最小的小女兒李星溪,說出了自己的胸中波濤。

  不管有意無意,吳削都有些感動。

  或者說,她那一句話,又提醒了吳削一聲。

  不可碌碌無為,不可無所打算,不可白日做夢。

  隻從擋虎這一件事上,就能看到這麽多,不是知音是什麽。

  古人說知音難尋,高山流水事,伯牙鍾子期。

  “少年聊發生狂,勢可擋虎~”

  吳削輕聲念道,從自己的硬床上翻起身來,抄起自己枕頭下的石刀,從黑黃的小桌上取過一片未曾動過的竹片。

  一筆一劃,用盡自己這些日積攢的功力,把它刻了上去。

  可能是胸中有意難平,又或是瀉氣,吳削刻完後,竹片上有股崢嶸之勢宛若高山。

  “啪~”

  實在難以入夢,吳削拿起本來雨天穿的草衣,推門而去。

  他想看看李星溪現在如何,哪怕她已入睡,他也想看看。

  尚書府離張府不遠,隻隔一條街市,但進去又是個問題。

  永州城晚上有夜禁,街上沒什麽行人,只有巡邏的官兵。

  吳削一路小心著,到了尚書府門口。

  但到了門口,用正常的方式,恐怕也是進不去。

  因為李家尚書府門口,站著守門的家丁。

  吳削是從張府的後門翻牆出來的,所以也是打算從李家的後門翻進去。

  “只是……算了,要是她嫌棄我的出身,就當我瞎眼,白來一趟了吧”

  吳削從李家後門的牆壁上翻身進去,一路小跑,又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後院處。

  據他所知,一般女兒家的屋子都建在這種地方。

  但哪怕到了後院,進哪個院子,也是一個問題啊。

  看著眼前的幾個門,幾條小路,吳削無從選擇。

  現在李家燈火闌珊,只有幾處石燈亮著,四下也沒走動的人,一片寂靜,耳邊穿來不絕於耳的蟲鳴聲。

  正不知方向的吳削,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一個院子裡裡長著一顆大槐樹。

  樹身很粗,枝條長垂而下,本來也沒什麽奇怪的,但本來綠色的枝條上,竟然系著滿滿的紅絲繩。

  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暗示心理促使吳削走了進去,隨著走的越來越深,然後聽見了吟詩聲。

  可能緣分就是這麽回事,因為一些性格上的共同點,不經意間兩人就被聯系在了一起。

  “池葉池波小池風,小池深處小女逢”

  “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踝足放石中”

  李星溪可能是喝了些酒,本來白皙的臉上有些緋紅,宛若夕陽染紅了的白雲。

  夜深時分睡不著覺,也是獨自一人在小院子裡吟詩。

  吳削在黑暗處,看見李星溪玉手紅指取過紅絲,把紅絲綁在了一支樹條上。

  慢慢從暗處走出,走向李星溪。

  李星溪聽到腳步聲,回身怒視。

  “賊?”

  “快走,再不走,我叫救命了!”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進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重水闊知何路”

  李星溪可能是被眼這賊嚇傻了,布滿黑眼圈的眼睜的大大的,身子一動不動,還有文采這麽好的賊?

  “噠!”

  直至吳削從懷裡掏出那塊纏著紅繩的玉塊,拍到桌上。

  李星溪的眼睛不知怎麽的,仿佛布滿群星夜空的雙眼,突然就紅了。

  接著一滴清淚從嫩滑的臉頰流下,如墜落的流星,留下醒目的淚痕。

  “少年聊發生狂,勢可擋虎~那個……額……是在說我嗎”

  吳削摸摸頭笑道,對李星溪哭了不知所措。

  只是又說了一句話,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時間像冬天的大河,突然被凍住,這燈火稀微的夜空下凝滯了一般。

  直到李星溪不知是哭是笑的撲進吳削的懷裡,吳削才緩過神來。

  但照樣懵逼,只是輕輕拍拍李星溪的香肩玉背。

  可李星溪不僅沒有停下,反而哭的更厲害了, 還抽泣起來。

  撲到自己懷裡的女子,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周敦頤寫的那篇愛蓮說裡寫的一樣。

  “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可就是這麽個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女子,就這麽死死抱在自己懷裡。

  不停啜泣,似乎是忍了很久的委屈,終於得到了釋放。

  “那個,你好,我叫吳削,平民一個,現在在張家當長工,一個挑水砍柴的,很高興認識你……你還好嗎?”

  “夫君不用旁敲側擊,妾身不在意你的出身~”

  吳削苦笑,這個小妮子,還真的是古靈精怪,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留,直接指出來了自己話的意思。

  “那個,夫君從何而來……姑娘,咱們還沒有拜堂成親呢吧?”

  “夫君所拿之物,不正是我所留的定情信物嗎,拿了就是我的夫君”

  李星溪梨花帶雨的臉頰直視吳削,因為纖細雙臂還抱著吳削,臉已經快湊到吳削臉上了。

  “好,好,那你這纏滿紅繩的槐樹,是在幹什麽啊?”

  吳削心道,你說什麽是什麽,馬上轉移了話題。

  不一會,吳削和李星溪坐在草地上,李星溪靠在吳削懷裡,看著纏著紅繩的大槐樹。

  “小時候,我寫詩,每寫一首,我就系到樹上邊,晚上夜風吹過,紅繩飄動沙沙作響,感覺很美~”

  “夫君,昨夜西風凋碧樹是你寫的嗎?寫的真是好!”

  “哈哈~……也不行,也不行”吳削臉也不紅,顯示了他臉皮厚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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