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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宜室宜家》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覺魂飛
楊馨抬起下巴,笑意柔柔,道:“不知華八小姐習的又是哪家的琴派?”廣陵琴在各流琴派中,素來就是名聲甚好,習者眾多,出名者亦眾多,可謂是眾多琴派中最大的一支,因此她問這話的時候,雖是語氣溫柔,但那一絲自得始終掩飾不住。

  華灼不再看韋浩然,免得越看越生氣,她決定無視這個在旁邊搗亂的家夥,把注意力放到楊馨身上,不出意外地看出那隱隱的較量之意,於是淡淡道:“我才初學,談不什麽流派,只是曾經看過一本梅庵琴譜,十分向往,他日若有機緣深入學習,自當訪梅庵而去。”

  梅庵,也是眾多琴派中的一支,素以隱士為名,其琴譜和指法都有獨到之處,而且世間雖有梅庵琴派一說,但從無人能尋到梅庵,所謂梅庵琴派,只在舊書古籍之中,才可見一鱗半爪的記載,偏巧,杜宛手上,便有一本梅庵琴譜,也偏巧,杜宛天姿聰穎,竟自這本琴譜中,習到了梅庵琴派的指法,因此自命為梅庵弟子。華灼就毫不客氣地借這個名頭來用,反正她也不算說謊,杜宛從自家的舊書堆裡翻出這本梅庵琴譜時,當寶貝一樣請她一起去看,所以她是真看過梅庵琴譜的。

  廣陵琴派與梅庵琴派,便如廟堂與江湖,楊馨或可因居於廟堂之高而自鳴得意,華灼以梅庵相對,亦不乏處江湖之遠的自在逍遙。自古以來,也只有真正的隱士才可對廟堂不屑一顧,遠離了廟堂,脫去了繁華,才可見風骨儼然。

  針鋒相對,不落下風。

  “好大的口氣……”

  楊馨有些著惱,舞陽縣主一抬手,攔了她的話頭,隻笑道:“華家妹妹好大的志向,只是梅庵琴派便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來只有自書中見過零星的記載,卻無人親耳聆聽梅庵琴音,只怕妹妹這志向不易實現,依我看,不如早早改了,免得空耗了這大好年華。”

  “多謝縣主提醒。”華灼低頭抿了一口茶水,眼珠子有意無意又掠過楊馨,才淡淡笑道,“既是神龍,自然非凡夫俗子可以輕見,我能見著梅庵琴譜,想來也是有一份機緣在,若空見寶山而不入,反倒去就那路邊的泥堆,那倒不如此生不再談琴罷了。”

  楊馨臉都青了。這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廣陵琴派就是路邊的泥堆,而她楊馨也就是個凡夫俗子,所以見不到神龍,入不了寶山。

  “好,好……”她倏地站起,這次連舞陽縣主攔她也不顧了,“我去殿上上香,求菩薩讓華八小姐的手早日好起來,楊馨雖琴藝不足,倒也要請幾位琴中大家來領教領教梅庵的不俗。”

  華灼放下茶盞,一臉驚愕的表情,道:“楊小姐這是怎麽了?”然後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才初學,什麽也不懂,若說錯了,楊小姐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這話說得,連舞陽縣主都覺得她太假了,死咬初學兩個字,如果楊馨再要在琴藝上挑釁她,就成了以勢壓人了,可是先前又一口一個梅庵,說什麽神龍寶山,這是初學者能說得出來的嗎?初學者能知道梅庵琴派嗎?初學者能篤定一定能學到梅庵琴嗎?

  最重要的是,初學者能壓得燕狂燕二少抬不起頭來嗎?雖然也有人說燕二少是故意讓著,但若她真一點本事也沒有,燕狂那個眼高於頂的家夥,能輕易退讓?

  總之,華灼的這番話,誰也不信,反而更像是瞧不上楊馨,懶得搭理的意思。別說楊馨氣得不輕,就是舞陽縣主,也覺得有點沒面子,她特意叫了楊馨來壓人,結果反而被對方給死死壓下去了,更氣人的是,還不是在琴藝上壓下去的,而是嘴皮子沒鬥得過對方。

  “我也盼著華家妹妹的手,早日能好……”舞陽縣主不冷不熱地道。

  “承蒙縣主關愛。”華灼連忙見好就收,她不是來來得罪人的,頂楊馨幾句沒關系,但舞陽縣主的面子不能不給。

  見她態度還算恭敬,舞陽縣主的心裡也略略平靜了些。華灼跟楊馨之間那點小齷鹺她也知道,所以並不意外華灼要跟楊馨過不去,但見她還給自己面子,也就不用太過計較了,只是看著韋浩然坐沒坐相地癱在椅子上,目光時不時溜華灼一眼,她又心中不舒服起來。

  “聽說華家妹妹近來收到不少貼子,咱們京裡的女孩兒,最重才華,但凡有聚會,穿著打扮寒磣些不要緊,只是手上定要些拿得出來見人的玩意兒,妹妹的手若不早些好,只怕出門都有不便呢。”

  “縣主說得是。”華灼一副臨聽教誨的模樣。

  舞陽縣主心裡一堵,倒也不好再說什麽,華灼一退再退,她若再挑刺兒,就是咄咄逼人了,韋浩然就在旁邊坐著,她一則不願讓他見著她盛氣凌人的模樣,二則韋浩然毫不避嫌地跟著華灼過來,顯然是得了苦月大師吩咐的,她也不好太欺負華灼,否則就是不給苦月大師面子了。

  一時間不免興致索然。

  楊馨敏感地察覺到舞陽縣主的情緒轉變,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折辱華灼的目的還沒有達到,難道就這樣退縮了?

  她不甘心。

  那日在榮昌堂黃金台上,華灼生生壓了她一頭,尤其是最後關頭,因為林鳳的突然插手,更是讓華灼出盡風頭,她甚至能聽到那些在場的人私下的竊語。

  “聽說莊侍郎府上,也跟鎮國將軍府議過親呢……”

  “別提了,沒成,鎮國將軍府上的小姐,瞧不上莊家二少爺,力拒了……”

  “嘖嘖,一個破落的宗室女,強什麽強呀,莊侍郎府都看不上,她還想嫁個王爺世子不成,看看,莊家這不又尋了一個比她還強的,有的她悔去吧……”

  類似的言語,這些日子總是在她的耳邊飄,有意無意的,讓她在圈子裡幾乎抬不起頭來。華灼有什麽好,不過是華氏一族一個已經沒落的嫡支的女兒,怎麽配跟她比。鎮國將軍府就算再沒落,也還是正經的宗室,莊家那個莊錚,普通的世家子,竟然敢高攀宗室,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拒絕得理直氣壯,為什麽華灼一出現,她就成了別人口中有眼不識寶的蠢女子?

  憑什麽?

  而這個帶給她屈辱的女孩兒,竟然在京中越來越出名,先是得到了苦月大師的青睞,後又折服了眼高於頂的燕狂,她不信華灼有這樣的出色,所以舞陽縣主說要試試華灼的深淺,她立刻自告奮勇,她不信她的琴藝會輸給華灼。

  只要今天力壓華灼,她就可以證明,她比一個外來的華氏一族沒落嫡支的小姐出眾得多,莊錚那樣的家世身份,也就只能配個華灼這樣的女孩兒,她身為堂堂宗室女,既然沒落了,也不是一些人能肖想得起的。

  可是華灼傷了手指,這樣也罷了,偏偏還拿那隻傳在於傳聞中從來沒有人真正親眼見過、親耳聽過的梅庵琴派來壓她,口口聲聲一副“你就是不如我”的意思。

  而這個時候,舞陽縣主卻退縮了。

  可氣可惱,不甘之極。

  但她沒有一點辦法,因為今天的主人是舞陽縣主,她不能越俎代皰替舞陽縣主做決定,有什麽能轉移縣主的注意力,讓縣主的情緒再次高漲?

  楊馨的目光落在了懶洋洋的韋浩然的身上,然後眼神微微一亮。

  “小韋陀,你以為我這琴彈得如何?”

  舞陽縣主果然精神一振,目含期待地看向了韋浩然。

  韋浩然哂然一笑,也不說話,假裝沒聽到。

  楊馨不依不饒,又問道:“韋三,你說話呀。”

  華灼低頭默默吃茶,心中暗笑,楊馨不懂韋浩然的性子,這樣追問,怕要自取其辱了。

  果然,韋浩然不耐煩了,一翻眼皮, 陰陽怪氣道:“我不說話是給你留面子,你若再問,可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楊馨臉色一僵,被堵得下不來台,不由得看向舞陽縣主,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

  舞陽縣主這時便笑道:“韋三,你有什麽高見,直說就是,馨兒也不是小器之人,只要你說得有道理,咱們從善如流。”

  “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兒別怪我話太重。”韋浩然的美人扇晃了幾下,然後眼白兒一番,“什麽破爛,汙了我的耳朵,就這麽點本事,在不懂韻律的人跟前顯擺也就算了,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簡直就……”

  楊馨的臉色先白後紅,氣得表情幾乎都扭曲了。

  “咳……”舞陽縣主也想不到他竟然真的一點面子也不給,微惱道,“韋三,你太過分了,馨兒的琴藝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

  韋浩然嘴角一撇,起身就出了靜室。

  “縣主,他、他……太無禮、太放肆了!”楊馨怒道。

  華灼眼觀鼻,鼻觀心,假裝她就是個木頭人,韋浩然這個脾氣,早晚得死無全屍,也不知道舞陽縣主為什麽這麽容忍他,多半還是看著苦月大師的面子吧。

  正在舞陽縣主安撫楊馨的時候,靜室外,突然一聲脆音傳來,清越悠揚,聲入雲霄,舞陽縣主一愕,凝神細聽,隻覺笛音一曲一疊,三疊而直上青雲,於是不覺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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