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州,鄆城,石碣村,一隊衙役開了進來。
自從梁山招安,官兵衙役愈發活躍,相應的,百姓日子也愈發難過。
看到衙役向著自家走來,孟二直道晦氣,知道躲不過去,他便主動迎了上去。
遠遠地,孟二便鞠躬作揖行禮,道:“幾位爺辛苦,進屋喝茶。”
領頭的虎營冷笑道:“恁地囉嗦,我問你,田契可準備好了?”
孟二點頭哈腰,道:“虎爺,小人租佃的田地主人,乃是宋先鋒麾下將領,實在沒法提供田契。”
“宋江!”虎營冷笑道:“用個賊頭嚇唬我?”
孟二慌忙跪下,道:“小人不敢,實情卻是這樣。”
虎營道:“即如此,你家十畝地收為公田,即刻交割。”
孟二聞言一呆,旋即跪走上前抱住虎營大腿,嚎啕道:“虎爺,小人一家老小全指望這點地過活,收了地,就是殺我一家啊!”
“去尼瑪的!”虎營一腳把孟二踢翻在地,道:“無田契者皆收歸公有,乃是朝廷法度,哭也無用。”
孟二滿地打滾,只顧哭,嚎叫道:“蒼天啊,大地啊,宋首領啊,你招的甚安啊……”
“又用賊頭嚇我!”虎營大怒,喝道:“左右,與我打!”
隨行白丁得令,舉起水火棍便掄,直打的孟二聲息全無才罷手。
虎營呸了一口,道:“去,田地裡立上木樁,劃為公有!”
至此,孟二耕種了許多年的田地,便歸於了公田。
辦完這樁事情,虎營又喝道:“走,去下一家,今天務必把那些灘塗租佃出去。”
租佃,說的是把灘塗荒地租佃給百姓耕種。
看似善政,其實酷逼。
灘塗未曾開墾,要耕種須得打理整齊,非得一季功夫難以耕種。
然而,租佃確定即行收稅,稅額皆按照上等田確定。
誰種的起?
是故,百姓都不願意承擔。
但是,法令下來,如何由得百姓說不?要麽租佃,要麽坐牢,或者,背井離鄉逃亡去吧。
所以,大量百姓流離失所,不得不逃亡他鄉。
說起來,都怪方臘。
因為東南被佔,特別是淮鹽生產中斷,趙宋上下窮的要吃土了。
所以,為了替趙佶分憂,大宦官楊戩制定法令,求取老百姓的田契,若無田契,便把田地收歸國有。
有田契的,從甲到乙,從乙到丙,輾轉追究,直到沒有證據,就推測土地的產量,增加租賦。
同時,搜求廢堤、棄堰、荒山、退灘及大河淤塞的地方,都勒令百姓租佃。
皆按上等田地確定租額,土地雖被河水衝蕩,不能耕種時,租額也不減免。
為此,他特別成立了一個機構,號稱“西城所”,專門負責此項事物,以搜刮錢財。
虎營收了十畝公田,心情愉悅,哼著小曲向著湖邊走去。
十畝公田,他有提成二貫錢,美滋滋啊。
走不多遠,有白丁叫道:“虎爺,有人乘船!”
虎營一看,果真有一艘小船搖到了岸邊。
“抓起來,檢查稅票!”
白丁們得令,立刻蜂擁而上。
船夫石大看到衙役奔來,也來不及撐船了,噗通一聲跳進水裡,遊遠去了。
虎營看向左右,問道:“會劃船不?”
左右搖頭。
檢視一翻,船上也無東西。
虎營喝道:“來啊,
把這船給我砸了!” 劈裡叭啦,不一刻,小船被砸了個稀爛。
新律,凡搖船的,打魚的,按船定租稅,違犯不納稅的,以盜竊論處治罪。
石大浮在水中,看到虎營耀武揚威地走遠了,遊到岸上來,看到船隻被砸的稀爛,不禁苦了臉。
本來是打算去摸幾隻鳥蛋給娃兒加點營養,結果鳥蛋沒摸到,倒是撞上了賊廝鳥,吃飯的家夥也沒了。
“也不知那宋公明招甚鳥安,直讓這幫潑賊得意洋洋,罷了,唯今之計,只有出海去了。”
出海,是是在破產人家中廣為流傳的消息。
據傳,明國有船沿海出沒,可以拉著百姓南下,定然妥善安置。
有田有房,賦稅又低,不是一般的快活。
樹挪死,人挪活,此處活不下去,當然要掙扎出條生路來。
沉思中,石大回了村,看到孟二一家哭哭啼啼的,南下之心更甚。
只是沒有門路,不好走路。
觀望間,只見一陌生人走進村來,徑往孟二家走來。
只是這人也不進門,只在外邊觀望。
石大見這人來的蹊蹺,不禁暗暗留心。
等了片刻,安慰孟二一家的鄉鄰散去,這人推門進了屋。
猶豫片刻,石大潛到窗戶下,貼耳聽去。
“孟二哥,趙宋苦逼至此,你還是不願意走麽?”
聽得孟二回道:“哎,田地盡失,衣食無著,如何不想走?只是……”
“但有顧慮,盡說無妨。”
“你上次給我說分田分房,實在難以相信有這等好事。”
“實不相瞞,我等奉太子殿下命令,接應眾人南下,一是為了給大家求條活路,二是為了開發流求大島,這是兩便的事情,並無疑慮。”
“我聽說這島孤懸海外,終年炎熱,還有瘧疾橫行,只怕……”
“我給你說,流求熱是熱,卻可以一年三熟,溫飽絕對無虞,瘧疾也有藥物治療。
當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一二百人中總有那麽三五個,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不過,若不冒險,留在此地,狗官酷逼日緊,可有活路?”
“即如此,還請兄長救我一家。”
“好說,你且將養兩日,等到身體能動,去鄆城縣找我,定然安排的妥當。”
“多謝兄長。”
“不必謝我,都是太子殿下高瞻遠矚,憐憫百姓。”
聽到屋內對話將止,石大連忙起身,回到院子外。
看到陌生人出來,石大連忙拜下,道:“還請先生救命則個。”
陌生人連退兩步,道:“在下只是無名小卒,不敢當先生稱呼。”
石大道:“實不相瞞,小人剛剛聽了先生與孟二的話,知道先生是南面的人。
求先生憐憫,帶我一家老小南下。”
情知瞞不過去,又看石大情真意切,陌生人道:“我乃太子麾下聞風司探目古田,奉太子令,接應山東百姓由海路南下。”
古田又道:“若是想走,後日與鄆城縣內南巷酒店取齊,一同上路。”
石大磕頭道謝,歡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太子府內,方天定環顧左右,道:“各位,趙宋大擴公田,致使民不聊生,正是我等招攬流民,開發流求的好機會。”
劉子翼道:“太子放心,八萬人的目標,一定能夠實現,我們盡量招攬十萬人。”
開發新地盤,人口是首要。
只有足夠的人口,才能發展經濟,穩固統治。
趙宋自己把牆頭搞得搖搖欲墜,就不要怪方天定把鋤頭舞得飛起了。
畢竟,絕望的人群最好勾引。
江南之地,明國所屬,哪怕開出了極其優惠的條件,也沒多少人願去。
方天定頜首,道:“流求之作用,現在不顯,然為子孫後代計,不容輕忽。
退一步講,那裡也可作為我等後路。”
流求,便是後世的灣灣,作為大陸門戶,戰略地位不用多說。
開發流求,是南下的序曲,等到全國統一,才是大舉行動的時候。
方天定道:“各部須得通力配合,必須把移民死亡率控制在百分之一以下。”
“是!”眾人應下。
看向被包成木乃伊的嚴勇,方天定道:“傷可好些了?”
嚴勇笑道:“無妨,是我大意了。”
“的確大意了,誰想到無風之時,海船無法使用呢。”歎了一句,方天定又道:“海船建造放緩,車船樓船抓緊建造,以為守淮之用。”
嚴勇點頭。
方天定站起來,看向北方,道:“算算時間,海軍也該打下沙門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