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大獵戶

　　甘珠爾十方

　　海生領著我們沒有回鎮子上，步行來到鎮南一片森林中。森林深處一條小河旁邊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零散有幾處木克楞房子，就是那種以圓木搭建的房子。最後一棟木克愣房，院裡有十幾條雄壯的大狗互相輕輕撕咬玩鬧。

　　海青進入院內，群狗停止嬉鬧圍了上來。海青坐下，群狗圍著他爬伏在地上。海生推開木門，帶我們進到木屋之中。木屋不是很大，窗子很小所以室內光線不是很好。室內煙霧繚繞，一股濃烈的旱煙味。

　　屋子地中間有一個小鐵爐子，上面架了一隻鐵鍋。鐵鍋裡面熱氣騰騰燉著一大鍋肉，湯汁翻滾香氣四溢。南面小窗下是一鋪大炕，炕上放著一張很大的松木炕桌。桌邊圍坐著三個人，海生向三人打了個招呼。指著我倆說:”雲海、小雷子你們認識，這個是雷子的哥們，第一次來我們這，我帶他過來體驗一下獵戶生活“。

　　炕上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下來，走到北牆邊木架上取了三副碗筷。揮手示意我們上炕。大聲說道:”來了都是客，上桌馬上開飯“。海生指著老人說:”這是金老爺子，參把頭。黑吉采參第一高手，祖上是大內供奉，旗人“。炕上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笑嘻嘻接話:”五年前是東北采參第一，前幾年遼寧阜新出了個七姑娘，跑山、找參、製參樣樣比老金強。還叫啥黑吉第一，直接叫東北第二得了“。

　　老金也不腦，平和的說:”七姑娘是吉林胡把頭的徒弟，論輩份算我師侄女，第一第二都是我們門兒裡的事，和你有屁關系“。中年漢子哈哈大笑說:”采參行讓女人上山，這叫壞了規矩“。金老頭怒道:”都TM什麽年代了，還搞男尊女卑那套。現在山裡人那家女人不上山，就是你娶了個城裡老婆。天天像菩薩一樣供在家裡“。

　　海生笑著和我說:”別聽他倆瞎扯，老金祖輩是大內禦醫，大清沒了和溥儀跑到長春，為躲日本人後來輾轉來到咱這。老金醫術好，和你一樣還會鼓搗一些符呀咒呀的”。金老頭仔細打量了一下我，開口問道:“那個門兒裡的”?我正色答道:“祖上師承茅山黎遇航道長，我小時候學過一些皮毛，沒有正式入道門”。老金點點頭:“名門之後”。掐著手指算了算，說道:“按輩份你得叫我師叔或者師伯”。我笑了笑沒說話。

　　海生指著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說:“他叫小戴，轉業兵，槍法好，弓箭射得也準。打過三次眼對穿(指槍子左眼進右眼出，或者是右眼進左眼出，這樣打的獵物皮毛完整，對準度和射擊角度要求很高)”。小戴壞笑著說:“海生大哥你可別糟踐我了，你要不，就不動槍，動槍就都是眼對穿。我才三次，你三十次也有了吧”。海生微微一笑。

　　海生又指向炕上桌邊，一個四十多歲高瘦男人說:“這是王海，跑山王。套子、機關、陷阱玩的好。腿快，別人打獵用槍用弓弩，他用追的。曾經追了一隻火狐狸三天，硬把火狐狸追吐血了”。王海憨憨一笑說:“我那不是為了要一張好皮子嗎”。

　　小戴下炕把鐵鍋端到桌上，嗖的一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也不顧燙熟嘶嘶哈哈的大塊切肉。邊切邊說:“小雷子你倆可有口福嘍，這是王海大哥昨天剛套中的野山羊”。轉頭向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啦”?我客氣的說:“我叫十方”。向大家連連點頭說:“金叔叔好、王海大哥好、戴哥好”。

老金咚咚的擺上七隻大碗，說:“上炕喝酒”。我看著海生為難的說:“海生大哥這大中午就喝呀”?海生乾脆的說:“邊喝邊聊”。　　七個人圍坐一桌，大塊吃羊肉，隨意的喝著酒。老金頭、王海、海生、雲海四個喝白酒，小戴、小雷子和我喝啤酒。互相沒有勸酒，自己喝自己倒。這樣的酒局我很喜歡，很輕松也很隨意。羊肉煮的剛斷生，微帶血筋，我吃了幾塊羊肉真的很吃，非常肥嫩但不膩口，即使肥油也是香而不膩。之後的歲月裡我再也沒吃過那樣的羊肉。

　　吃喝一會，老金頭摸起炕上的黃銅煙袋，裝煙點燃猛吸起來，噴了一大口煙氣。說道:“咱們這片林子呢，春天采山菜，抓林蛙;夏天打魚、采東珠;秋天挖參、打松籽;冬天穿林子打獵。，以前那大爺在，咱這一百多家獵戶都聽他的。現在那大爺走了，你們三個是咱這最優秀的獵人，咱們得有個章程”。小戴嬉皮笑臉的說:“老金頭你這是想當武林盟主呀?把你那個日本戰刀給我，我就選你”。

　　老金頭啐了一口說:“少扯淡，我那個日本戰刀，是我老子戰場上殺日本鬼子搶來的，你也配。我的意思是，海生！他打魚摸蝦一把好手，他打不到魚的地方就是沒長魚。爬樹采松塔不用工具，三四十米高的紅松隨便上下，你們誰行?穿林子打獵更不用說了，他一個人打的東西夠你們一個村的了。再說，海生腦子好，人又公正。他帶著大家一起乾準沒錯”。

　　小戴晃著油乎乎的大手嚷道:“海生大哥當大把頭，我舉雙手讚成，我都聽海生哥的”。老金頭看著王海:“你啥意見”?王海甕聲甕氣的說:“俺沒意見，天底下俺就服海生”。老金頭倫起銅煙袋碰的一聲敲在炕桌上:“好，就這麽定了”。

　　海生坐直身子開口正色說道:“那大爺年前也和我說了這事，讓我當大把頭可以，但是有幾條咱們得提前說清楚”。三個獵戶齊聲:“你說”。海生說道:“這第一條，那大爺定下那些老規矩不能變;第二條，國家規定的保護動物不能打了;第三條，槍必需上繳”。

　　老金頭點點頭說:“我那個在城市當警察的孫子，紹剛也特意和我說了幾次。國家政策不允許民間養槍，可惜了我的老毛瑟槍啊”。小戴剛要說話海生伸手攔住，說道:“小戴你當過兵，有文化，應該了解國家政策，槍現在交了就可以了，不追究。現在不交以後發現了就要判刑”。小戴歎了口氣:“以後隻能玩汽槍了”。汽槍也不行，別給老婆孩子惹禍。海生說道。好吧，小戴無耐的說。

　　老金頭磕掉煙袋鍋裡的煙灰，咳嗽兩聲說:“槍下個月就要交上去了，弓箭在密林裡不管用，以後打獵主要靠狗了。海生你讓大青帶這一群獵狗多跑跑山，別給養成光能吃肉的笨狗了。再有，去年開始有幾夥從吉林和牡丹江過來偷獵的。我們得注意看好了。這些貨有私槍，下絕戶套，還用炸藥炸熊，太他媽缺德。看見了用狗圍上，繳了槍，餓上三天送森警派出所，讓他們明白偷獵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