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亡靈?什麽意思?”幽羅抵了抵臉上的面罩。

　易秋背靠著牆蹲了下來，他看上去有些累。

　“在聖迪倫卡的時候，我死之前。我開始同你們所說的一大堆糾纏的意識在擠壓著我的精神，但是實際上那是亡靈的意識。那些亡靈環繞在我身邊，上一次是被一道奇怪的禱告語驅散了，下一次我就不知道有沒有那麽幸運了，所以我要去把這個隱患給根除掉。”

　幽羅看著易秋頭頂的帽子問:

　“那你打算怎麽做?”

　“其實啊，有些時候想要知道一個人的身份並不難，決定著難度的是著力點。而我這件事情，著力點無非兩個，一是名義上的姐姐，二是潰爛的身軀的原因。”

　幽羅捏著手指說:

　“聽上去，似乎通過名義上的姐姐簡單一點。”

　易秋笑了起來:

　“在這裡，你也是我的姐姐。”

　幽羅沒多說什麽。倒是一旁的茵蒂震驚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幽羅。她先前還想著如果幽羅脾氣不錯的話，指不定她們還能成為好朋友，現在沒想到她居然是曾祖父那一輩的！

　這麽想著，茵蒂變得局促不安，捏著手不知道說些什麽。

　易秋站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邊說:

　“分道吧，幽羅你自己要做什麽趁這個時候去吧。至於茵蒂，你先跟著幽羅吧，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話。”

　茵蒂喊到:

　“曾祖父！我想跟著你啊！”

　易秋回過頭，手揭了揭帽子說:

　“小家夥，你現在還不太適合看一些太殘酷的東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茵蒂瞪大眼睛，她猜想著自己的曾祖父要去做一些很了不起的事情，頓時申請變得興奮起來！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興奮的時候易秋朝幽羅遞去一個隱晦的眼神。

　幽羅心領神會，不著痕跡點了點頭。

　茵蒂興奮握拳急著說:

　“我想——”

　一隻冰冷的帶著黑金手套的手從背後捂住她的嘴。幽羅下巴抵在茵蒂頭頂，她輕聲說:

　“不，你不想。”

　茵蒂瞪大眼睛看著易秋，尋求他的幫助。

　易秋溫柔笑著說:

　“相信曾祖父，沒事的。”

　說著，他理了理大衣，轉身離開這裡，留給茵蒂和幽羅一個穩重的背影。

　直到易秋走遠了一些，幽羅才放開茵蒂。

　脫離束縛的茵蒂瞪大了眼，恨恨看著幽羅說:

　“你為什麽要阻止我！”

　幽羅沒有解釋，而是平心說:

　“如果你覺得跟著我不好的話，就先回旅館等著，你不要想著跟著你曾祖父，你去了只能給他製造麻煩。”

　茵蒂一下子噎住了，她支吾半天才妥協，跨著肩膀問:

　“你要去做什麽?”

　幽羅嘴角露出溫柔的弧度說:

　“去做一個入夢教教徒，你要跟著我一起嗎?”

　茵蒂心思泛濫了。聰明如她，自然不願意單單地相信幽羅會去隻做這件事。她權衡了一下，不能跟著曾祖父的話，就只能回家等著和跟著幽羅兩種選擇了。不想無聊地呆在家裡的她選擇了與幽羅同行。

　……

　……

　風格突然大變的街道意味著他們進入了貴族區。

　瑰麗的莊園，層次排列的行道樹使得這裡像是美麗的擁著城堡的鄉村。

　白不白覺得這種事情其實很奇怪，前面一些路的時候，她的心情隨著越靠近這邊便越是煩躁，只差沒有說調頭不去了。

　但是突然在某一個時刻，那煩躁感如堤壩泄洪一樣，迅速消散。

　前後兩種極差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將零零四的小手捏住，她的動作沒少嚇到零零四。

　白不白沒有注意到零零四扭捏的神情，抓著她的手不安地看著外面。

　這份不安不再是外界莫名施加給她的，而是因為對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陷入深層的迷茫造就的。

　人在不安的時候會從周圍的環境裡尋求消除負面情緒的可能。零零四的存在為白不白提供了這種可能。

　當零零四適應了白不白溫暖的手掌後，緊張全部變成了羞澀。她別過臉，時不時悄悄看一下白不白倚靠在車框上的側顏。這就是零零四單純的最大滿足。

　眼中深藏不安的白不白想要通過某種方式來解除這種尷尬的局面。她很肯定地認為自己需要去一趟雷利亞侯爵的府邸，但是又為這個行為感到不安。

　她輕聲問在前面開車的助手:

　“布羅依，我想知道我們克裡斯托弗家族在莉雅城的局勢如何，我是不是有太久沒有了解過家族的事情了。”

　助手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他回答:

　“教授，克裡斯托弗家族一直都是柏密王國的學術代表家族，王國一千二百年裡，沒有哪個人會瞧不起克裡斯托弗家族。至於教授你，或許你忘記了，是你的天才讓你有資格不參加家族的聚會。所以你不太清楚家族的情況，但是我知道，克裡斯托弗家族不管是在王國哪個角落，受到的尊重都不會少。”

　白不白吐出一口氣，神色微惘。她細聲呢喃:

　“克裡斯托弗……”

　轉而又問:

　“和雷利亞侯爵的家族相比呢?”

　“安特爾家族是當今的國王陛下很喜歡的家族，替國王陛下做過很多事情，而雷利亞侯爵當年和國王陛下外出狩獵的時候，替國王陛下擋過野熊的攻擊，所以受到青睞。但是家族本身的底蘊並不是很足，畢竟只有一百年的歷史，克裡斯托弗家族在這方面是安特爾家族無法觸及的。”

　助手說著笑了笑，他知道教授是個平易近人的人。

　“教授你大可不必擔心什麽，你只需要像平時一樣就好了。雷利亞侯爵其實挺尊重學識淵博的人，尤其是教授你這樣的一個學術界的代表人物。”

　白不白聽到助手的描述，心情不由得輕松一些，她心裡的不安緩解不少。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打算以隊友的身份去雷利亞侯爵的府邸，她打算以克裡斯托弗教授的身份去拜訪。

　最起碼的是，如果出現問題了，雷利亞侯爵想的是她克裡斯托弗姓氏的身份。

　她再次貼在零零四耳邊囑咐:

　“你到時候跟在我的身邊，什麽都不要說，也什麽都不要做。”

　零零四耳朵被鼻息吹著，難免有些癢，她扭著身體點點頭。

　車子在一棟大門上裝飾了很多品種花的莊園前停了下來。門衛走過來問詢一下後，打開大門讓他們進來了。

　在旁邊專供停車的空地停了下來。白不白帶著零零四從車上下來。

　白不白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莊園，她不得不稱讚很不錯，比想象中的好多了，前院處處都是種的品色各異的花。如同置身花的海洋。

　零零四顯然被美麗的前院吸引了，少女喜歡美麗的心性全部表現在她的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溫和弧度是她喜歡這裡的代表。

　管家從府邸出來，他認出了代表克裡斯托弗家族的車，瞧著一身大紅裙，金發碧眼的白不白。他很快確認了身份。

　管家加快步伐，走到白不白行禮:

　“很榮幸見到克裡斯托弗教授，我是雷利亞侯爵府的管家。”

　白不白想象著自己身份平時的表現，露出溫和的笑容說:

　“不請自來，希望沒有打擾到貴府。”

　管家連忙說:

　“沒有沒有，侯爵大人平時經常稱讚教授，並且多次表示希望和您交流。”

　白不白投以溫和笑容。

　“其實我這次拜訪貴府是希望能和雷利亞侯爵交流的，不知道侯爵大人有沒有時間。”

　管家正想說話，忽然從花園一側傳來溫和低沉的聲音。

　“克裡斯托弗教授，不知你找我這個老頭有什麽事。”

　雷利亞侯爵從花園走出來。他穿著簡單的園丁服，手裡提著一把園藝剪刀，和一旁的花茶樹融為一體。他真的就像是園丁。

　白不白微微頷首。

　“很榮幸見到侯爵大人。”

　雷利亞侯爵面上是溫和的笑容。

　“同你一樣，我也很榮幸。”

　管家上前在雷利亞侯爵身前問:

　“侯爵大人，是安排在花園還是會客廳。”

　“會客廳。”雷利亞侯爵脫口而出。

　管家悄悄訝異。他知道侯爵大人很看重教授，不然不會這麽正式。他點了點頭然後跟一旁的女仆吩咐了一下。

　雷利亞侯爵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溫笑著說:

　“教授稍等，容我去換身像樣的衣服。”

　白不白微笑著點點頭。管家帶著她和零零四進了城堡一樓的會客廳，將她們安排妥當。

　沒有等多久，雷利亞侯爵穿著一身正式的衣服走了進來。他坐在主位上，先是很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零零四。這讓少女感到緊張，不由得抓緊白不白的手掌。她開始出汗了。

　白不白拍了拍零零四的手背，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對著雷利亞侯爵說:

　“這是我的學生，情況有些特殊。我帶著她是希望讓她旁聽我們的對話，不知道侯爵大人是否介意。”

　雷利亞侯爵笑著搖頭。

　“既然是你這位天才教授的學生，那也一定是難得一見的人。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我不介意的。”

　“感謝侯爵大人。”

　雷利亞侯爵如同助手說的那樣，是難得的親和派貴族。如果不是他一身貴族的服飾和樣貌，白不白會以為他只是親切的普通老人。

　“還記得你上次來還是你的祖父奈格帶你來的，那個時候你才四歲。也是那次，你的祖父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遊學。沒想到時間一晃，當年四歲的小家夥都成了神秘學界的翹楚了。”雷利亞侯爵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眼中滿滿的欣賞。

　白不白並不是真正的朱莉安娜，她不想針對小時候的事情說起太多。她根本不知道那些，為了避免受到懷疑，她岔開話題。笑著說:

　“我只不過是個讀了些書的人，哪裡稱得上什麽翹楚。倒是侯爵大人一如既往的令人傾佩。”

　雷利亞侯爵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饒有興致地說:

　“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人傾佩?”

　白不白頓了頓，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一邊惱火自己把話題帶到了不了解的地方，一邊構思回答:

　“現在很少有人能夠像侯爵大人一樣，有著一顆平靜的心。大人您應當知道，機械時代讓我們很多人變得浮躁起來。”

　雷利亞侯爵眼睛眯了眯。

　“機械時代。你是研究神秘學的，對機械時代你有什麽看法呢?”

　這個問題可難不住從高智械來的白不白。她一臉微笑地回答:

　“機械啊，其實是我們人朝著神靠攏的唯一辦法。不過我們更加願意用科學來表達。”

　“神。你相信神嗎?”

　白不白看著雷利亞侯爵深邃的雙眼。

　“自然信。每個人都信神，只是角度和立場的區別。”

　雷利亞侯爵輕笑一聲，眼中帶著讚許。

　“這個問題我問過很多人。只有你的回答有意思。我對神秘學很感興趣，但無奈研究不來，就不在你這位神秘學教授面前獻醜了。”

　白不白連忙說:

　“大人你謙虛了。我看的書再多也不及大人豐厚的人生閱歷，那是上天賜予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雷利亞侯爵閉著眼搖搖頭:

　“有些人啊活了一輩子，從生到死，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帶著純真降臨世界，帶著一身的汙穢與問題離開世界，活的越久就越糊塗。而有些人，帶著問題降臨這個世界，他們畢生致力於將這些問題解答出來，讓這個世界更加清晰。還有一種人，庸碌一生，存在與否毫無意義。我從來都沒覺得我對這個世界做出了什麽，甚至讓自己從純真變成無知愚昧，在你們這些人面前，從來都是不值一提的毫無存在意義的人。所以啊我一生不敬佩征戰四方的大將軍大元帥，隻敬佩那些讓世界更加清晰的知識分子。”他睜開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而你，朱莉安娜，是我敬佩的人。”

　白不白心裡面沒由得緊張起來，聽著雷利亞侯爵的話沒什麽問題，就像是一個盛讚後輩的長輩，但是她總感覺哪裡不對。是一種試探還是捧殺?她無法一時得出來。

　她連忙說:

　“侯爵大人謬讚了，我也只是個活在當下的普通人。”

　雷利亞侯爵忽然眼睛一亮，大叫一聲:“好！”，他面色變得紅潤起來。“活在當下這個形容很好。”它看著白不白的神色更加親切。

　這讓白不白莫名有些不自在。她連忙岔開話題:

　“侯爵大人，其實我今天來拜訪你，也是帶著目的來的，希望你不介意。”

　雷利亞侯爵搖搖頭。

　“朱莉安娜，你不用這麽拘謹的。和你這樣的天才談話是一件讓人感到愜意的事情，你和平時一樣就好了，不用在意我的看法而去束縛自己，那樣會讓我更加開心。”

　“你是長輩，我應當尊敬。”

　雷利亞侯爵打趣著說:

　“要不然我去換身尋常人家的衣服，然後再把臉上的胡子刮了?那樣我就只是個小老頭了。”

　雷利亞侯爵自然幽默的話讓白不白稍微放松一些，她笑著說:

　“侯爵大人說笑了。”

　雷利亞侯爵從主位上下來，就坐在白不白的對面說:

　“朱莉安娜，現在你可以和我說你的目的了。”

　白不白仔細斟酌了一下措辭，確保不暴露什麽。她認真一些說:

　“今早看報紙的時候，我看到一條尋人通告，上面有一個說法讓我很感興趣，並且因此讓我產生一些靈感。就是名為‘生命環’的事物，因為從沒有聽過，又帶著模糊的神秘色彩，所以我迫不及待來了，想要了解一些。”

　雷利亞侯爵皺了皺眉，他稍微等了一下才說:

　“那是我的孫女蘇菲婭搞得，其實我並不了解。 ”說著，他眯著眼睛問:

　“教授你知道嗎?”

　白不白正準備說話，一下子就察覺到雷利亞侯爵對她的稱呼又變成了教授。她頓時心生不妙，那種不安的感覺來臨，她連忙搖頭說:

　“我正是因為好奇，但是又不知道，所以才來拜訪的。”白不白決定把自己隊友的身份撇去。如果是雷利亞侯爵的孫女蘇菲婭發出的通告的話，那麽蘇菲婭一定和玩家有些聯系，甚至她就是玩家。

　白不白確認了這一點後，就希望將自己從這件事裡面脫身出來。

　雷利亞侯爵點點頭說:

　“那我去找一下蘇菲婭，正好她從小到大都很敬佩你，你們之間的對話應該會很融洽。”

　白不白點了點頭，然後又說:

　“我還很希望能和侯爵大人進行一些交流。”她不想讓雷利亞侯爵知道她來的目的只是尋人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