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亞侯爵笑著搖搖頭:
“你不必遷就我,活了這麽多年,聽著話還是能聽出一些東西來的。”
白不白禮貌一笑。她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緊緊捏著自己手的零零四。少女很緊張,希望能夠通過貼近親切的人取得安全感。
雷利亞侯爵吩咐管家去找蘇菲婭。
素言早早地就起了床,因為被祖父雷利亞侯爵要求過,一天最多只能和暗塵相處兩個小時。她對此很是不滿,但是昨天晚餐過後,她貼身的女仆告訴他雷利亞侯爵其實已經是十分寬容了。女仆告訴她,莉雅城沒有那個貴族家庭會容許家庭成員同貧民交往密切,那是對貴族身份的玷汙。
女仆還給她解釋了。其實雷利亞侯爵願意把暗塵邀請到家裡面做客,已經是為他洗去了貧民的身份,但是象征平民的棕褐色頭髮和深藍色眼睛無法變更。
不論雷利亞侯爵是為了家族的面子榮譽還是心疼素言這個蘇菲婭大小姐,它所做的對於暗塵來講都是好的。而且,雷利亞侯爵並沒有限制他們各自的自由,只是限制了他們交往的自由,畢竟他還是擔心他們兩人會突破朋友這一層關系。
在這樣一個時代,門當戶對是不容置疑的。沒有人願意去打破,浪漫的愛情自由和情比金堅的友誼自由畢竟是只會出現在低俗小說裡面的。現實很現實。
素言知道自己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同暗塵討論遊戲的事情,在開始前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好準備。
現在她最為在乎的事情自然是自己讓管家張貼的通告有沒有得到回復,從昨天開始就在關注了,但是一直沒有什麽收獲。
她覺得這種事情強求不來,一切都是藏在迷霧之中的,有待揭曉。她對這種事情做過很多次的分析和猜測。
有可能隊友不在莉雅城,有可能他們沒有看到通告,或者是有來不了的原因。
現在這種局面讓她感覺有些複雜和心累。夢境的最終目的一定是要完成主線任務的。但是主線任務到現在為止依舊是一片模糊,不知道代表著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去完成。
來到這裡的第三天了,連隊友都還沒有湊齊,更不要說去完成主線任務了。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去完成,但是奇怪的種種不斷將她勸退。
紅月,緋色之光下的意識控制,詭異且瘋狂的入夢教,奇怪的《禱告》以及裡面奇怪的禱告詞和吟誦起禱告詞時所處在的奇異觀感之中。
昨天下午的禱告著實是讓她感受到了從未經歷過的奇妙感覺。那個時候的她感覺自己如同置身在另外一片世界中,然後注視著這個世界。用科技文明的話來形容就是,她就像是高維之中的觀測者,觀測著低維中的被觀測者。
做出了某個行為,然後影響了一件事情。
這個能力被遊戲系統叫做禱告。也就是她的宣言。
昨天過後她也有再次去嘗試進入那種感覺,但總是缺乏一些什麽,讓她的心神無法進入那種狀態,無法去獲得吟誦禱告詞時的奇異力量。
宣言禱告讓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認真研究《禱告》這本講述入夢教的書。她不知道為何一個信封天神教的家族裡會有這樣一本外教的書,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多下注意。
既然最重要的事情沒什麽收獲,那麽退而求其次。
素言覺得自己以前念書都沒有這樣認真過。她將《禱告》這本書的每一個角落都留在腦海裡,不忽視任何一處細節。
再一次看完了這本書後。素言合上書,無奈歎息一口氣。沒有新的收獲,她記得有一句古語叫做“溫故而知新”,然而這一次,那句古語不管用了。
素言離開座位站了起來,久坐讓她的脖子酸痛。她活動著脖子,來到窗前,打開窗,清新的空氣被一陣風吹進來。吹動著裱花的窗簾和一屋子漂亮精致的風鈴,清耳的叮咚聲響起在每一個角落,氣氛裡帶著少女房間獨特得幽香,這樣的環境總是能讓人感到舒心。
素言站在窗前,望著城堡下面姹紫嫣紅的花園。風卷著花香撲在她的臉上,絲絲甜蜜讓她的心情輕松不少,感覺也沒那麽難了。
風吹簾子呼呼聲,風吹風鈴叮咚聲,風吹書本嘩嘩聲。整個屋子如同被精心雕刻的畫卷。
素言悠悠轉過頭,下意識地朝書桌看去,那本反著放置的《禱告》被風吹著,翻動著紙張。忽然她眼睛一縮,像是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她快步走到書桌前,拿起被風翻開的書。
她沒有正向拿書,而是倒著拿的。她迅速翻動,翻到某一頁,然後定睛看去,眼中逐漸露出震驚的神情。
這一頁倒著看居然是另一種畫面,縱橫交錯的線條擺在上面,其間夾雜著各種各樣的古怪的符文,這些符文正面看上去像是怪異的野獸的圖案,但是倒著看是跟那些禱告語一樣的字體。上面夾雜的符文被她拚湊成一句話:
“亙古的、蒼老的、守序的、善良的眾神……”
只有這幾個字,並不能拚湊成一句話。
素言試圖繼續從這上面找到沒有注意到察覺到的細節。
這一頁她看過三遍,因為整本書像這樣的抽象插畫一樣的頁面很多,所以她並沒有著力在這一頁上。如果不是被風吹動,然後恰巧是以反著的視角去看的話,她無法發現這樣一張特殊的紙張。
她掰開書合,然後發現這一頁是被加進來的,並不是原本就在上面。可以在書縫裡面看到有單獨裝訂的痕跡。
素言用力把書縫拉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張紙取了出來,拿在手上一看,她直接肯定這是一張殘缺的。在斷裂處可以清晰看到線條和符文的斷續。
“誰放進來的?有什麽目的?”
素言對此很是疑惑。她一下子就想了很多,結合著自己的身份以及特殊的家庭背景。
“我是一個玩家,一個信封天神教的家族的大小姐。我的房間裡有一本外教入夢教的書,書裡面是各種各樣外人無法認出來的禱告詞,然後還有一張被反著放置的殘缺的紙張。”
這一些小的元素構築在一起,讓素言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同尋常的事情。
她感覺這些就像是被安排好了。
從《禱告》的存在,到她研讀禱告詞,再到接觸奇異的力量,然後再巧合到不能再巧合地發現藏在書中的被反著放置的殘卷。
素言將這些聯系在了一起,但是無法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些朦朧模糊的瑣碎事情如同被打亂的沙畫,想要還原很難。
“完整的卷軸記載著什麽?”
素言念叨一遍上面的符文。
“亙古的……”
一個詞組,但是並沒構成一句完整的話,不能知道是什麽意思。
上面的線條在構造著什麽怪異的圖案。
素言的眉頭忽然松開,她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女仆在外面輕聲問詢:
“小姐,管家有事找你。現在方便嗎?”
管家找我?素言沉吟一聲。是尋人通告的事情有了回復嗎?
“現在方便。”她回應女仆。
靴子踏地的清脆聲響起。管家沉厚的聲音響起:
“蘇菲婭小姐,雷利亞侯爵讓你去一趟會客廳。”
素言披上外套開了門出去。
管家笑著點了點頭。
“是誰來了嗎?”
管家回答:
“一位神秘學教授。克裡斯托弗家族的朱莉安娜教授。”
“教授?你知道她來做什麽的嗎?”
管家搖搖頭:
“具體的我不知道,但是這位教授出門一般都是為了學術上的事情,似乎有什麽問題想要請教小姐您。”
素言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她跟隨著管家的腳步到了城堡一樓的會客廳。
素言敲了敲門,輕聲問詢:
“我可以進來了嗎?”
雷利亞侯爵低沉的聲音在裡面響起。
“進來吧。”
素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顯眼且吸引人的大紅裙,一位面容精致的成熟女性端坐在沙發上,然後微笑著。旁邊是神色柔弱,眼神畏縮的少女。祖父雷利亞侯爵坐在她們對面。
素言走了進去。雷利亞侯爵示意她坐在他跟白不白之間的沙發上。
雷利亞侯爵起身說: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白不白連忙說:
“侯爵大人,你就在這裡吧,這並不是我單獨與小姐的對話。”
雷利亞侯爵眼中的神情微微複雜他接著坐了下來。
“你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士。這是蘇菲婭需要學習的。”他看了看素言然後對白不白說:“在你面前,蘇菲婭可沒有資格自稱小姐,不論身份還是地位,你叫她蘇菲婭就好。”
素言還沒有弄明白情況,她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白不白禮貌一笑,伸出纖柔的右手。
“蘇菲婭,很高興見到你,我叫朱莉安娜,是克裡斯托弗家族的人。你可以叫我——”
雷利亞侯爵打斷她的話:
“叫教授。這是應該有的尊敬。”
白不白笑了笑沒有多說。
雷利亞侯爵看著素言,眼神不太滿意。
“蘇菲婭,你平時沒少跟我說你最敬佩克裡斯托弗教授,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
素言反應極快,連忙握著白不白的手激動說:
“教授好!”她轉而解釋:“對不起教授,見到您我太激動了,在您面前失態了。”
白不白笑了笑沒有多說。
雷利亞侯爵擺了擺手,躺進沙發說:
“接下來是你們的時間,我聽著就好。”
白不白笑著說:
“侯爵大人客氣了。”
白不白基本確定了,這位被叫做蘇菲婭的少女是她的隊友。不論是行為表現還是說話的方式,她都顯得與周圍人不太一樣。沒有這個時代該有的拘謹,這是科技開放文明所獨有的。
白不白的學習能力很強,加上本身的性格很符合克裡斯托弗教授,所以表現得自然許多。而素言就不同了,她現實世界裡的的年齡就已經不是少女了,性格也是外向和文靜兩個區別。
所以,素言暫時還沒法確定白不白是否是她的隊友。
素言先開口說話。
“教授,聽說你找我有事?”
白不白循序漸進。
“是的,你知道的我是研究神秘學的,對於一切未知都包含著熱情。早上看報紙的時候看到了你登載色尋人通告,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但是我還是抱著打擾的心態過來請教一些問題。”白不白之前就決定先以克裡斯托弗教授的身份來谘詢,以確保讓自己處在安全的位置。所以她在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和素言所要尋找的人脫開關系。
這對素言不太友好,相當於是素言在明處,而白不白在暗處。
素言的確無法通過這句話來判斷是否。她一直以著一種隊友都是希望著互相找到的目的來揣測的,所以對白不白的懷疑程度並不高。
現在這種情況,素言對白不白的考慮程度不高,她更感興趣的變成了白不白的身份,神秘學教授。素言很希望從她那裡得到一些困惑著她的問題的答案,比如說禱告詞裡的神秘力量。
她問:
“那教授想要知道什麽呢?”
白不白點點頭。
“對於尋人通告中所提到的生命環我很感興趣,起初我以為是一種哲學思辨議題,但是想了想又認為是某種學術理想概念,亦或者是科學發展方向,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沒忍住親自過來了解了。蘇菲婭,你能告訴我嗎?”
素言聽白不白問起了生命環,雖然所提出的三個假想都跟佔不到邊,但是她想要試探一下,確認是不是白不白在隱瞞什麽。她知道祖父雷利亞侯爵在身邊,不能說起真實的說法,她按照之前對雷利亞侯爵說的那樣說:
“生命環其實一種生命聚集地象征物。 這是我在遊學的時候所假設的某種可能。”素言眼睛眯了眯,“如果人類對世界資源的索求超出了自然限度,那麽必定會導致自然反彈,表現為很多,可能是災難可能是,但是兩者都會產生共同結果,侵佔任何剩余可利用資源,然後使得聚集地資源缺失。我所假象的生命環則是一種高文明態色獨權製生命聚集地,以人造資源代替自然資源,避免自然反彈,然後以獨權製避免人為反彈。”
素言說的其實就是現實世界裡生命環存在意義與價值的抽象概念。如果這位克裡斯托弗教授真的是玩家那麽必定不會對這個陌生,因為這個概念是十歲左右就應該學習的。
白不白自然知道了這個美麗少女模樣的家夥在試探自己。她嘴角勾笑,一句話回答了素言。
“很有意思的理想世界,但這似乎有些勉強,聽上去太過天方夜譚了,在我們的時代似乎不太適合。”
一句“在我們的時代”而不是“這個時代”表明了白不白以克裡斯托弗教授身份為立場,她確定了隱瞞自己玩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