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舟難得在清醒狀態回家，把自己當成舒馬赫一樣在車流中左右穿行，公子鯉因為不想系安全帶，在後座半躺著假寐，黃雀乖巧地站在頸枕上，一動不動。

　　“我說，你那張假彩票怎麽弄的?”溫故舟想著彩票店老板驗證的過程，忍不住開口問道。

　　“障，眼，法。”公子鯉慢慢開口，似乎為溫故舟打擾他的休息不滿。

　　“真彩票可以做嗎?”溫故舟眼中多出幾分狂熱，

　　一注六百萬，十注六千萬，四舍五入就是一個小目標啊！

　　“可以，但不能做。”公子鯉睜開眼，表情通過後視鏡傳到溫故舟眼中，

　　冷漠，無情，

　　滿是對一個智障的關懷。

　　“什麽意思?”

　　“有違天和，如果你想某天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死，我也可以教你。”公子鯉側著頭，斜視著窗外，風輕雲淡。

　　溫故舟在腦海中模擬著這個場面，片刻後，搖搖頭，輕聲道，“那還是算了，勤勞致富靠雙手，開車一樣有前途。”

　　公子鯉噗地笑出聲，

　　“老溫，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

　　黃雀歪著身子，“啾啾，啾啾，啾啾”叫個不停，差點從頸枕上摔下來。

　　“老鯉，我發現，你不是人造革，你是真的皮。”溫故舟搖搖頭，把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趕出腦子。

　　看著不遠處熟悉的小區，慢慢打了一個哈欠。

　　……

　　次日，溫故舟被敲門聲吵醒。

　　“咚咚咚！咚咚咚！”六聲短快急促的敲門聲如同催命一樣把他從被窩中拉起。

　　揉著惺忪的雙眼，

　　拖著步子，

　　打開門，

　　一陣吳城清晨特有的凜冽寒風倒灌進來，激得溫故舟瞬間清醒。

　　地下扔著一個看不清單號的快遞包裝盒，上面用馬克筆加粗寫著他的名字。

　　溫故舟吐出一口氣，瞬間關門。

　　嗯，沒睡醒，一定是沒睡醒，這麽早誰會來送快遞！

　　看來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大早上的就產生幻覺。

　　溫故舟在門內搖搖腦袋，把最後一絲困倦甩乾淨，輕輕握住門把手，“哢擦！”

　　下壓，推開。

　　門外，箱子依舊停在原地，似是嘲笑著他的怯弱

　　……

　　屋內，三個人看著桌上的盒子行為各異。

　　一兩睡眼惺忪地癱倒在沙發上，公子鯉站在一邊不住地點頭，只有溫故舟手裡握著一把水果刀，猶豫著該不該拆開。

　　“腫麽回事?”公子鯉打著哈欠問道。

　　“我收到一個盒子，當初渡牒也是這麽送來的。”收到渡牒那晚的場景再次浮現在他眼前，

　　如果這是一個從渡牒開始的陰謀，那究竟是什麽人才能埋下如此伏筆?

　　溫故舟身上難以遏製的湧起一層寒意。

　　公子鯉聞言，睜開眼，認真地看著桌上的盒子，捏出一道法訣。

　　“疾！”

　　一聲大喝，從溫故舟指尖飛出一個碧綠的光團，徑直落在盒子封口處。

　　隨即，公子鯉露出古怪的面容，“老溫，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溫故舟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盒子裡，是一件壽衣！”

　　“臥槽！”公子鯉的話讓溫故舟面色一緊，忍不住爆了粗口。

　　人死如燈滅，

魂歸酆羅山，九領又五腰，早過奈何橋。　　這是人間送壽衣的規矩，送亡者壽衣是希望他早過輪回，送活人壽衣則是詛咒收到的人早夭。

　　在座的都不是小孩子，看到壽衣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因為自身經歷，比大多數普通人更為忌憚這種行為。

　　溫故舟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人會和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看一兩還趴在沙發上睡意盎然，

　　咬咬牙，拿刀劃開包裝盒上的膠帶，一把扯開盒子。

　　“嘭！”一個透明塑料袋掉落在地上，裡面赫然是一套青色壽衣裙，一雙蛤蟆鞋，還有一張極為恐怖的恐怖電影截圖照片，溫故舟瞥了一眼，認出是《閃靈》中的雙胞胎女孩，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公子鯉上前，打開袋子翻看一番，輕輕開口，“人間的普通貨，沒有鬼氣，看來是惡作劇。”

　　溫故舟稍稍放下心來，自從成了擺渡人，對這些神鬼之事有莫大的恐懼，一旦這件壽衣來自地府，那事情可能不是自己可以解決的，

　　不過，知道這件東西與地府無關，他還是難以釋懷。

　　自己已經很低調行事，除了孫國富隱約知道一些，應該不會有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換句話，如果這個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想詛咒自己，為什麽偏偏會送來一件壽衣?

　　溫故舟抓著腦袋，陷入深思。

　　沙發上，一兩伸著懶腰慢慢坐起，揉著眼睛，身上穿著的大碼男士T恤上滑，露出修長且充滿力量的雙腿，“你們，幹嘛?”

　　公子鯉側過頭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溫故舟無奈地歎口氣，怪不得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原來被一兩拿去當睡衣，

　　不過這男朋友T恤系列，真香。

　　“你的衣服。”溫故舟開口提醒著。

　　一兩目光正好撞上溫故舟，還以為他在說自己買新衣服還偷拿他衣服的事情，微微躲閃，“給差評，退了。”

　　接著，一兩余光掃到袋子，露出不解的神情，“壽衣?”

　　“嗯。”溫故舟輕應道。

　　“怎麽回事?”一兩又恢復了那副冰霜模樣。

　　“不知道。”公子鯉搖搖頭。

　　“我想，我知道了。”溫故舟轉過頭，看向一兩，“這件壽衣，是送給你的！”

　　“我?”一兩臉上生出怒意。

　　“你在尋寶網買的衣服。”溫故舟擔心她想不明白，開口解釋道，“你退貨給差評，大概是老板氣度太小，故意惡心你的。”

　　“你要不信，可以查一下。”溫故舟將包裝遞給一兩，“兩件衣服都是他經手的，應該會留下什麽可以跟蹤的東西吧?”

　　“我來！”公子鯉突然搶白。

　　摸出一粒朱砂丸喂進黃雀嘴裡，指著身下的壽衣，隨後，從垃圾桶裡翻出一個黑色的包裝袋，“看看，有沒有關系。”

　　黃雀“啾”地叫了一聲，跳到壽衣上面用嘴巴輕啄幾下，又飛到黑色包裝袋邊，把腦袋整個探入。

　　“啾啾！”兩聲清脆的啼叫。

　　“嗯?”一兩看向公子鯉，面露疑惑。

　　“它說這兩個東西有相同的氣息。”公子鯉把黃雀收回肩頭，緩緩開口。

　　“很好！”一兩攥緊了拳頭。

　　她雖然是鬼，不食人間煙火，卻終究擺脫不了女人愛美的天性，

　　剛來人間時在尋寶網買了幾件衣服，還特意讓溫故舟和公子鯉看過評價，

　　有幾件合適的順手留下，另外幾件則填寫理由後原樣退回。

　　如果事情到這裡就結束，那也不會有現在的情況，

　　一兩清晰地記得，前幾天，有人給她打來一個電話，想請她將退貨理由從‘衣服質量太差，做工粗糙’改為‘七天無理由’，只要一兩修改，對方答應全額退款承擔郵費，並提供五元現金紅包。

　　心高氣傲的一兩當即掛斷電話，

　　人要誠信，鬼也是，她懶得為這點小利改變心意。

　　幾分鍾後，電話又重複撥進，只不過這次，卻換了通話人，

　　一個聲音沙啞的男聲讓一兩盡快撤換退貨理由，否則要讓她好看。

　　一兩根本沒將這樣的威脅放在心裡，對她來說，這種級別的威脅，還不如剛才給紅包來得有意思，

　　連呵呵都不曾說便掛斷電話。

　　本以為對方還會再放幾句狠話，沒想到對方再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讓一兩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

　　誰知，對方竟然會如此惡毒的詛咒自己，雖然收件人是溫故舟，可她知道，

　　對方真正想詛咒的人，是她！

　　一兩突然笑了，詭譎的笑意令房間內的溫度都低了一檔。

　　很有趣，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敢詛咒自己！

　　公子鯉小心翼翼地看著溫故舟，悄悄說道，“那位，沒事吧?”

　　溫故舟握著渡牒，抵消完一兩怒意帶來的氣溫下降，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鯉魚。”一兩突然開口。

　　“哎?哎！”公子鯉沒有反應過來一兩在喊自己，愣了一下，才猛地回應。

　　“讓你的黃雀查查，這件壽衣是從哪送來的。”

　　“好。”公子鯉眉眼中滿是激動。

　　雖然沒猜出一兩的身份，可是從她的實力可以側面看出，她絕對不是等閑的地府中人，自己這一幫忙，算是混上抱大腿的資格，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開車，跟上。”

　　溫故舟放下手機，長歎一口氣。

　　一兩是沒有點名道姓，可是在場的三個‘人’，除了他會開車，其他人怕是只能推車。

　　溫故舟剛想說能不能不去，就被公子鯉殺人一樣的目光逼回。

　　有異性沒人性，他忍不住腹誹道，明明昨天夜裡還睡在自己車上，現在就為了一個女人和兄弟翻臉。

　　“放心，我不會鬧出太大動靜。”大概是看出溫故舟有顧慮，一兩主動開口。

　　溫故舟低下頭，

　　自己這是怕鬧出動靜麽，明明是感慨人性涼薄。

　　公子鯉打個呼哨，黃雀親昵地在他臉上蹭了幾下，騰空飛起，鑽出窗外，朝著城外飛去，

　　身後，一輛紅色思域緊緊跟隨，散發著滔天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