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奇怪地看著張本草,疑道:“你真不知道,還裝不知道啊?”
“額...我第一天進宮裡,真的什麽都不懂...”
青蘿見張本草說的認真,歎道:“一個人被分到長陽宮,還能像你這麽輕松的,也是少見。”
張本草奇道:“長陽宮究竟怎麽了?”
“長陽宮是冷宮,也就是不受寵的妃子住的地方......”
冷宮這個詞,張本草並不陌生,但他對冷宮的所有印象,都來自與電視。
今天親自進去體驗了一把,心中不禁暗歎,還是古人取名貼切。
因為冷宮給人的感覺,真就一個字。
冷!
正自感慨著,張本草忽然想起一事。
這一年是正德二年,朱厚照才剛16,7歲,連皇后都才冊立兩年不到,而吳娘娘位列第三,封為德妃,應該更是入宮不長,怎麽竟就被打入冷宮?
“青蘿,我能再問個問題嗎?”
“快問......”
兩人此時已經離開長陽宮地界,身邊宮女太監也漸漸多了起來,青蘿有些局促,聲音壓得很低。
張本草也知道,一個宮女和年輕男子一起行走,易惹閑話,可自己以後要在長陽宮當差,那這事就非問清楚不可!
“吳娘娘到底犯了什麽事兒?我瞧娘娘人挺好的啊......”
青蘿咬著下唇,渾身微微顫抖,一字一句地說道:“娘娘命苦,明明是為太后好,可最後好心辦了壞事......”
“此話怎講?”
青蘿想了半晌,見張本草問的真誠,這才答道。
“幾個月前,寒冬剛過,太后受冷後沒有胃口,娘娘特意調了上好的溫補藥膳,敬獻給太后。哪知太后喝了之後,卻一下暈倒。太醫斷定,是娘娘的藥膳有恙,才致太后暈倒。皇上向來慈孝為先,聽聞太后因娘娘而暈倒,降罪於娘娘,讓她搬出了原本居住的鹹福宮,這才進了長陽宮......”
隔了這麽久,青蘿說起當時的情況,仍是偷偷抹淚。
張本草輕輕搖了搖頭。
太后本就是萬金之軀,讓太后吃錯藥,沒殺頭已經是萬幸了......
“你沒跟著你們娘娘?”
青蘿擦掉淚珠,又再說道:“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是不能有宮女太監服侍,我也被調換進太后宮中。宮中人人都是勢利眼,見娘娘落魄,連禦膳房都不把娘娘當回事,每日飯菜不是餿的,就是量極少。我發現後,就每日從太后宮裡拿點吃食,送給娘娘。後來被宮裡人發現,打了幾次,但我絕不能讓娘娘餓到,還是堅持送飯過去,所以娘娘每次都會說我幾句。”
張本草這才注意到,青蘿擦眼淚時,袖間露出了一小段白藕般的嫩白手臂,手臂上青一道紫一道,有好幾條被藤條抽打的痕跡。
“你對你們娘娘可真好......”
“我十三歲就進了太子東宮,一直服侍娘娘。娘娘待我就像親妹妹一樣,她見我年幼,身子瘦弱,從不讓我做苦活累活。娘娘對我的好,我永生不敢忘!”
張本草心中一動,拱手拜道:“小小宮女,竟這般有情有義,小官佩服。”
青蘿忽然驚醒,自己怎麽不知不覺地,就跟個陌生男子,講了這麽多從未對別人說過的事?!
“呀~跟你說這麽多作甚?你也肯定像之前的醫士,一知道長陽宮是冷宮,就再也不去了。”
青蘿小嘴微嘟,
帶著怨氣看向張本草。 這倒提醒了張本草。
若是入宮就為了步步高升,那為冷宮娘娘醫病,絕對是下下策。
可是自己要想查清父親當年的遭遇,必然需要查閱當年案卷記錄,宮人罕至的冷宮,反是個安全的地方。
父親和林老爺子說過,此事牽動后宮,更有東廠介入,自己要是貿然在宮中查問,打草驚蛇了可就不妙......
張本草搖頭暗笑,這樣想來,蘇太醫把自己分配來冷宮,還真要謝謝他了......
“你猜錯了。”張本草對青蘿一笑,道,“長陽宮我會天天去請安的,有我這個大夫顧著吳娘娘,你就放心吧~”
青蘿扁了扁嘴,明顯不相信張本草的話。
“切~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回去了。”
張本草連忙叫住她:“等下~你手上的傷不輕,晚上來太醫值房,要是我當值的話,可以給你治治。”
“不用...在宮裡,少理別人的事!”
張本草故意唬道:“你的手要是不趕快用藥,過兩天就全爛了,說不定要切掉!”
“切掉也不用你管!”
“嗨喲~~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到時好好一個小姑娘,變成楊過了,我就真不管了。”張本草見青蘿傲嬌的樣子,可愛嬌俏,忍不住嘴賤逗她。
青蘿不知道楊過是誰,猜想定然不是什麽好話,哼了一聲,疾步離開。
......
張本草回到值房,蘇太醫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張口便問:“臭小子!叫你去請個安,你是遊皇城去了嗎?”
“蘇太醫恕罪~小人對宮中道路不熟,這才耽擱了。”
“呵呵呵,道路不熟......暫且饒了你一回。怎樣?給長陽宮的問安了?”
蘇太醫壞笑著,得意地盯著張本草。
張本草一拱手,大聲表決心:“多謝蘇太醫抬愛,能安排小人去長陽宮,小人定不辱使命,好好服務長陽宮!”
蘇太醫見他嘴硬,暗自偷樂。
在冷宮當太醫,是全天下最吃力不討好的事。
冷宮妃子要是生病,到底治不治?
治好了,一個冷宮罪婦活的長久,說不定皇上太后反而不喜;
治不好,怎麽說人家也是娘娘,太醫必會擔責。
之前有醫士得罪蘇太醫, 就被派去了長陽宮,後面那個醫士是求爺爺告奶奶,又送了蘇太醫一大筆賄銀,才免了長陽宮的差事。
怎麽可能有人去了長陽宮,還願意在那服侍?
一定是嘴硬!
蘇太醫笑道:“你滿意就好~~那裡的差事很輕松,到時可別給錢大人說,老朽欺壓你......”
張本草暗笑,你要是把我派去哪個得寵娘娘那,那我才發愁呢。
“還有件事,今晚開始,你就要在宮中當晚值。鑒於你負責的長陽宮最為輕松,別人是兩日一休,你是三日一休。”蘇太醫冷笑道。
新人進來要被欺負,這張本草早有預料。
連續三天,白天上班,晚上值班,在現代醫院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蘇太醫見張本草沒有異議,回身叫道:“李言聞,過來!”
“是是......”
書房門打開,裡面已經有三個太醫坐在那,各佔了一桌。
其中最年輕的一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這人頭圓臉圓,身子圓,又生的矮壯,一直半低著頭,看起來慫的很。
張本草忽然一陣錯覺,好像有一顆土豆,從後屋滾了出來一般......
“這是李言聞,太醫院的吏目,以後他就是你師父,有什麽不懂的都問他!”蘇太醫交代道。
“李吏目好~師父好~~”
張本草鞠了一躬。
彎下腰的那一刹那,張本草身子忽然一震。
等等!
李言聞?!
那不是李時珍的老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