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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天下》【第25章 點選】
  “嘟嘟,關門關窗,防偸防盜咯!”

  “嘟嘟,夏至未至,防風防病咯!”

  ……

  梆子聲敲過兩遍,王易才有了點點睡意,才要眯過去,旁邊的李化羽卻又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行,你得幫我再擦一擦。”

  王易無奈,輕輕的翻身坐起,拉著李化羽到了外面院中,去後廚陪著笑臉,跟打瞌睡的客棧夥計又要了一盆熱水,借著明亮的月光,給李化羽用力擦著身上的淤青。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一個人了,幹嘛莫名其妙的跟人打架啊。”王易邊擦邊嘮叨。

  李化羽赤裸著上身,坐在小矮凳上,忍著疼痛,齜牙咧嘴地說:“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那個劉守道,非要我去……哎喲,輕一些,那邊挨了一下狠的。”

  “那人家下午送了傷藥過來,你還非往外推。”王易道,“你忍著點,我可不是嵐姐,沒法輕手輕腳。”

  李化羽歎著氣:“算了,也不容易。我看他今天去退那身衣衫的時候,因為弄髒了,店家死活多收了他20文清洗費,把他心疼的直抹淚,心一軟,就沒要他的傷藥……再說了,我哪兒知道現在的傷藥這麽貴啊。”

  王易道:“你還以為這是隨便就能買到雲南白藥的以前呢……沒事兒,吳大夫不是說了嘛,沒傷筋動骨,將養幾天就行了。”

  “那姓吳的赤腳醫生看著快七十了,靠不靠譜啊?我覺得明天還是花點錢買兩塊膏藥貼一貼吧,胸口這塊悶的慌。”李化羽自己反倒覺得不保險了。

  “這台詞應該是我說的吧?”王易笑了,“你可想好了,一塊膏藥不便宜,怎麽著也得二三十文,你從劉守道那裡拿好像也就這個數吧?!”

  李化羽一拍大腿,怒道:“哎呀,誰說不是呢,虧大了。”

  他這一聲大了點,院子內外許多人被驚醒,頓時響起一片怒罵:

  “娘咧,你們折騰啥!”

  “你們不睡別人還睡呢。”

  “小點聲兒!”

  ……

  李化羽和王易趕緊忙不迭的道歉,半晌才相視一笑,收拾一番便回房睡下了。

  他們睡下的時候,縣學的大廳裡卻是燈火通明。

  評卷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特別是千余名考生的試卷,需要在短短一個晚上就評定出來,這份辛勞……好吧,其實本來不應該這麽辛勞的。

  按照以往的規矩,先挑選出已經交了錢的考生試卷,擇優評定,然後再從剩余的答卷中揀選出部分優秀答卷,交給縣令和縣學的督學裁定取中名額便算完工。

  因為交卷時間的不同以及事先的準備,往往不到半夜,評卷工作便能完成。但這一次,縣令為了體現大公無私和唯才是舉,不肯收一文錢,頓時讓下面的人都有點苦不堪言。

  本朝制度,一個縣衙裡有六房,相對應於朝廷的六部,分別是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的主事由縣令任免,稱為書吏或者承發吏。這些書吏都要參與縣試的評卷工作---當然,他們只有篩選裝訂的任務,沒有決定取中與否的權力。

  有的縣令為了偷懶,還會增設書房,六房的事宜先提交到書房過濾,然後再交給縣令決斷,這個書房的主事便被稱為書辦。但是,這個書房不是朝廷的正規編制,是縣令自己私設,月俸自然也由縣令自己負責。而在縣試這種正規場合裡,書辦自然也是無法參加的。

  讀書科舉教育這種事,平時是由一縣的督學和教諭負責,

縣令只需要在最後關頭畫圈就行。這次恩科加考,淶州縣的督學和教諭可沒有縣尊那般清廉自守,該收的錢一分沒少。不過他們的權力不夠大,所以每次拿的也不是特別多。  正常來講,官差將答卷收好,交給六房書吏分類裝訂,字跡模糊、卷面不整或者有明顯犯諱的答卷便直接丟掉---要同時經過三房書吏首肯才行---然後便將整理好的答卷交給教諭點選,教諭點選完畢再交給督學督看。在督看這個過程中,縣令的評選和督學的督看是可以同時進行的,也就是說,縣令看完再給督學督看也行,督學督看完再給縣令評選也行。

  同一份答卷必須經過兩三道關卡,最終才能有取中的可能。

  因為收了錢,教諭的點選和督學的督看工作量不小,必須嚴格記住給錢了的人名不說,還要寫上自己的評語,所以更漏都打了三更,工作才做了不到一半。

  各房書吏也都腰酸背痛,眼睛也被燈油蠟燭的煙熏的發花。

  沒辦法,千余份幼兒園答卷放在誰面前都是一個樣子。到後來,各房書吏都懶得仔細看內容,只要大致掃個開頭,卷面齊整,字跡清晰就過了。

  就這樣,王易的答卷最終落到了錢教諭的手中。

  許是看多了狗屁不通的文章,乍一看到王易那清晰雋秀的館閣體答卷,他的眼前就是一亮。

  “仁未易名,而巷以達稱者可記矣。”

  錢教諭不由點點頭,嗯,這句破題切中要領,的確不錯。

  再看下一句:“夫仁非利與命比,而子亦罕言之,殆以其不易達乎?彼達巷者又何以稱焉。”

  嗯,不錯,不錯。

  錢教諭讚許的“嗯嗯”聲有點大,在這安靜的縣學大廳裡頗為突出。

  李縣令也工作的有些腦懵,早知道不收錢會有這麽大的工作量,他就不應該那麽奉公廉潔的……後悔無用,只能繼續煎熬,聽見錢教諭“嗯嗯”仿佛便秘的聲響有些不悅,再看他搖頭晃腦的在品讀一份答卷,心頭更是無名火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收了錢,收錢便也罷了,本縣嚴格把關,定不讓濫竽充數,但你這樣表演就有些過分了……這是看到大主雇的答卷了嗎?

  想到他們收錢收到手軟,自己一無所得還要在此煎熬,李縣令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心頭暗暗決定,等會兒錢教諭拿過來的這份答卷哪怕再好,本縣也要叫他落榜。

  旁邊的王督學也一臉好奇地看向錢教諭,心頭也有疑問:是不是城南馬家那位公子的答卷出現了?

  心頭不解,王督學也懶得理會,遲早這篇答卷會到自己手上,低頭繼續督看,一掃封面上的名字,卻發現城南馬公子的答卷正在自己手上,不由一怔,抬頭又望向錢教諭:老錢這是怎麽了?

  王易的文章是做的真好,錢教諭頗為欣喜,閱完在封面用筆輕輕點了一下,立馬起身,將答卷交給李縣令,道:“縣尊,學生點選到佳作一篇,還請縣尊過目。”

  一縣教諭,最多也只是個舉人出身,有些甚至是秀才,而縣令最起碼也是進士文憑,所以教諭在縣尊面前一般以“學生”自稱。

  李縣令早就對這篇答卷有了反感,不論它是誰所作,心中已經確定要落選此人,淡淡地“嗯”了一聲,也不接過,自顧自地看手中的答卷。

  錢教諭的神色頗為尷尬,心中卻是惱恨:要清廉自守的是你,要唯才是舉的也是你,我好不容易點選出一篇佳作,你卻看都不看,什麽玩意兒!

  惱怒之下,錢教諭也就將王易的答卷隨手往桌角一放,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繼續點選。

  王易不知道,自己費盡心力的一篇文章,就因為寫的太好,反而讓錢教諭的表現給毀了。

  王督學奇怪地看了一眼錢教諭,不動神色地將手裡的答卷遞給李縣令,道:“縣尊,下官覺得這篇文章不落俗套,遣詞還算通順,或可為此次縣試案首……只是下官才疏學淺,不太會品評,還請縣尊過目定奪。”

  相比錢教諭,王督學的話就很讓人受用了。

  李縣令放下手裡的卷子,“嗯”了一聲接過,沒先看內容,反倒是先看封面文字:咦,馬仕敬?不就是城南綢緞莊馬家的小公子嗎?今年好像才十二歲吧,上次因為身體不適,沒來應考,這次怎麽來了?

  李縣令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為二月那次縣試前,他通過呂書辦了解了淶州縣各大士紳的家庭狀況,清楚地知道哪家舍得為兒子的科舉之路花錢。其中最讓人念念不忘的就是馬家。

  馬家是淶州縣最大的綢緞商,在走馬驛、廣平驛等淶州縣最有錢的幾處驛站都有產業。據說,馬家的長子馬仕林在燕州府跟某人爭風吃醋,給醉仙樓頭牌思齊囡囡的一夜纏頭資就有數千貫,端的是富商大賈的做派。

  馬家子孫頗多,但大都已經有了晉身之資,唯獨還有一個年僅十二的小兒子馬仕敬還在蒙學,原本會參加今年的縣試,他當時已經磨刀霍霍,準備狠宰馬家一刀。結果因為一場風寒,馬仕敬沒參加二月的那場縣試,那錢也就沒能到手。

  這讓李縣令如何不念念不忘呢?

  李縣令不動神色地打開了答卷,不禁勃然變色:

  “仁之所以為仁,皆因孔老夫子說了,巷達這廝說老夫子的話不對……”

  李來要不是還年輕,怕就被一口老氣給憋死,心頭忍不住爆出家鄉俚語髒話:額日泥馬……這寫的都是什麽鬼?簡直比他六歲幼兒寫的還要狗屁不通。

  他看了一眼王督學,深深懷疑自己平時是不是對這個王督學太好了,以至於連這種蒙童塗鴉之作,也敢用不落俗套,遣詞通順來評價,還敢要我點為案首?

  二月那場縣試的案首文章,好歹還算通順,可這篇算什麽?文學界的鼎革之作嗎?

  同時,他心裡也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這馬家究竟給了王督學和錢教諭多少錢?

  王督學似乎被縣令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頭繼續評卷,卻是不再說話。

  李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這時,錢教諭又拿了一篇文章過來,遞給李縣令道:“縣尊,學生也點選到一篇堪為案首的答卷,請縣尊評定。”

  啥?你也有案首文章?

  李縣令愕然地抬頭,又看向王督學,心頭疑心大起:你們這次到底收了誰家的錢?

  也難怪李縣令會有此疑問。

  按照以往的程序來說,案首只有一個,出錢最多的那個就是案首。當然,以往這事必須由縣令做主,所以縣令拿大頭,而王督學和錢教諭只是在府學問起來的時候打邊鼓和做背書,重要性不是特別大,只能拿小頭。但不管大頭小頭,一般都已經商定好誰是案首。

  可這次,怎麽兩人會同時向自己推薦案首?

  李來看了看錢教諭遞過來的答卷,封面上寫著:“劉裕”的名字,這個劉裕好像是前些年致仕還鄉的前禮部員外郎劉秉明的小孫子,頓時心頭敞亮了。

  敢情這兩人是分別收了兩家的錢,都想搶這個案首。

  想通了這個,李來心情愉悅起來。原因嘛,很簡單:沒我這個主心骨,你們還是不成啊,收錢都能收到反目成仇。

  李來的猜測雖不是特別準確,但也相差無幾。

  王督學和錢教諭的確因為這次縣令不肯收錢,而導致對案首的人選各有心思。

  王督學是收了馬家的錢,不少,足有一千貫,還說如果成了,事後還另有重謝。

  錢教諭倒沒收劉家的錢,不過劉家人跟他保證,若是劉裕能拿這次的案首,必定會讓錢教諭的仕途更進一步---總之比待在淶州這個丁等縣當教諭要好得多。

  李來捏著兩份答卷,心頭已經明了,本次縣試的案首必然是要從這兩個人裡挑一個出來了。

  從答卷內容上看,劉裕自然技高一籌,畢竟劉裕今年已經十六歲,寫的八股文破題雖然離題萬裡,後面的承題起講和成篇大束更是不知所謂,但就算再差,也比馬仕敬的蒙童大白話要好。

  李來為難了。

  點了劉裕的案首,馬家勢必不依,可倘若點了馬仕敬,劉家畢竟是官宦之家,能善罷甘休?到時怕是“徇私舞弊”的帽子都能給李來扣上。

  萬事都經不起一個“查”字,兩家都是有背景有實力的主,要是鬧將起來,府學一旦認真,那誰都討不了好。

  當然,這些事也要上面真會查才有可能出現。主政淶州六年來,李縣令還沒在縣試的事情上被查過呢,他相信,這次不論是點劉裕還是馬仕敬,都沒人會查這個。

  再說了,他即將調任燕山衛,從此脫離基層文官考評序列,走的也是軍功評定路線,壓根是不怕上面查的。

  話雖如此,他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額日泥馬,你們兩個收錢收到手軟,卻要老子背這個黑鍋,我這縣尊是為你們當的嗎?

  想到這裡,李來惱怒地將兩份卷子都望桌上重重一丟,卻不料動作太大,扇起的風把桌角放著的那份答卷給吹落在地,正是王易那篇答卷。

  答卷從桌角飛出,在半空中悠悠地晃蕩,卻咻地一下鑽到了桌案下,又在李來腿邊慢慢地飄落。

  李來心情煩悶,想起這是錢教諭剛才拿過來的,心裡更是不喜,隨手撿起就要往桌上拍,卻瞅見封面上的考生信息:“王易,年二十一……元豐七年逃人……燕西村……”。

  咦?逃人也有錢給教諭行賄嗎?

  帶著好奇,李來隨手拿起打開了答卷,清麗雋永的館閣體映入眼簾,讓人心情愉悅,再通篇一讀……心情頓時豁達:有了這篇八股,那就上下都可以交代清楚了。

  “哈哈哈哈,了不得的少年郎,沒想到本官治下有如此才子,要是不點你做案首,簡直枉費我唯才是舉之心!”李來讀完,拍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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