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場大雨不期而至。
鄭遠都快哭了,這雨也等的太久了吧!打從秦州過來,長安就一直是大晴天。這個把月,別說人了,連街上的狗都快被曬傻了,走路都是暈暈乎乎的。
“郎君,我去拿飯了。”
撐著一把油紙傘,婉娘就出了門。
抱著小丫頭,坐在門口的雨棚底下,今天鄭遠難得的偷了會懶。
“鍋!狗狗腫麽不吃!”
抱著小奶狗,丫頭一邊給它順毛,一邊試圖把一塊窩頭塞到它嘴裡。可那小奶狗卻是不給面子,死命的扭著頭,就是不張嘴,急得丫頭直拍狗腦袋。
“別打了,再打打傻了!”
看著被打的直叫喚的小狗,鄭遠都有些看不過眼,連忙把窩頭拿了過來。這丫頭,表達喜愛的方式也太暴力了吧!
“它腫麽不吃?”小丫頭仍是仰著小臉,問道。
“它還小,過一段才能吃窩頭呢!”鄭遠解釋道。
當初抱來的時候,這小狗其實還沒到斷奶的時候,吃不了太多東西,每天大部分還是在喝羊奶。
而且,這狗好像也不吃窩頭,起碼,徐木家的那隻大狗就隻吃肉。好吧,果然是狼的子孫,怪不得長那麽大個。
呼啦!
一群麻雀突然飛了過來,正落在院子中的那棵大樹上。樹的葉子很密,雨雖然下的大,但也夠這些小東西遮擋的了。嘰嘰喳喳的,麻雀們不時地互相梳理著羽毛,一派友好和諧。
“鍋!鳥!”
“我知道!”
隨手撿起地上落的窩頭,鄭遠向那大樹底下扔去。
呼啦!
又是一聲,麻雀的眼尖的很,立刻飛下了樹,爭先恐後的啄食起來。鄭遠看的清楚,兩隻原本互相梳毛的麻雀,這會卻是為了一塊窩頭,毫不猶豫的向對方頭上啄去。
“看看,香兒以後可不要學這些麻雀,為了一塊窩頭打架。就算要打,咱也得為了肉。知道了嗎?”鄭遠教育香兒道。
“嗯!窩知道啦!”眨著眼,盡管不知道什麽意思,香兒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坐在那不時地投喂著窩頭,引著那些麻雀爭搶,倆人卻是看的津津有味。
嘭!
突然,院牆那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一道人影就從對面扔了過來。
嘭!
一聲更大的悶響傳來,卻是那人影落地時沒站穩,滑倒了。
“額……”
看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趙嫣然,鄭遠有些無奈。
“郎,郎君!”
揉了揉屁股,趙嫣然同樣困窘的很,站在大雨裡,有些不知所措。
“快過來吧!一會再著涼了。”
“哎!”
應了一聲,一路拖泥帶水的,趙嫣然連忙奔了過來。
“下次再來走門吧!”
“嗯!”趙嫣然連忙點頭。
“找我有事?”鄭遠問道。
“哦!”
趙嫣然連忙拿出一個陶罐來,說道:“家裡帶的醬肉,我來專程答謝郎君的。”
看著眼前的陶罐,鄭遠有些意外,剛才摔了那麽一下,這罐子居然沒碎。
“嗯~!”接過來,打開看了看,一股香味立刻糊了滿臉。
趴在罐子邊緣,看著裡面的肉塊,鄭遠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好香啊!這是什麽肉?”
看起來,那肉塊卻不是來自尋常的家畜,這點眼力,鄭遠還是有的。
“鹿肉!我上山打的。
” 看鄭遠喜歡,趙嫣然也很是高興,答道。
“多謝了!我還沒吃過鹿肉呢!”笑了笑,鄭遠說道。
這東西後世都成保護動物了,他一個學生,自然沒地方弄到。
“那個……,郎君,我還想跟你說個事……”
“嗯?什麽事?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看趙嫣然那扭捏的樣子,鄭遠也有些好奇。
“你勸勸衛臏,別讓他再犯傻了。他還有四個哥哥,我爹跟他爹真的會打死他的。我知道,他不中意我,我……,就是別讓他在這麽亂跑了,他那脾氣,指不定哪天又出事了……”
絮絮叨叨的,趙嫣然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唉~”
鄭遠不禁歎了口氣。這事,還真不好辦!
如果真心有用的話,那世上就不會有背叛這個詞了。說心裡話,這倆人是真的不般配,衛臏那家夥長的不醜,看裝備,家裡條件也不差,就算是聯姻,找趙嫣然這樣的,不願意也是正常。可,趙嫣然又這樣……。唉,還是為難。
“我盡量勸他吧,他怎麽想,我也管不了,你說是吧?”鄭遠攤了攤手,無奈道。
“嗯!我知道。那……郎君,那我先回去了。”
點頭應了一聲,不等鄭遠再說話,她已經轉身又跑到牆頭那,隨意一蹬就翻到了對面。
“唉~!”
歎了口氣,鄭遠也沒了再看景的心思,抱著小丫頭回了屋裡。
大雨的緣故,今天去看傷的人很少,不到半上午,鄭遠就已經提前完工了。
閑來無事,鄭遠乾脆搬來一個小木板,給學生講起了課。
指著木板上畫的圖,鄭遠說道:“人的血管分為三類,動脈、靜脈和毛細血管。這個就是動脈血管,簡單來說,它的作用就是把你們吃的飯跟呼吸的氣送到全身各處,我稱之為營養跟空氣。而這個是靜脈血管,它們就負責把你們身體裡的廢物再排出去。至於毛細血管,就是連接動脈跟靜脈的血管。最後,所有這些血液會再匯到心臟,隨著心臟跳動,把血液循環起來,就這樣生生不息。所以呢,血管對我們很重要,一旦傷了血管,流血太多的話,人的身體就沒辦法獲得營養跟空氣,也沒辦法把廢物送出去。細胞很快就會被餓死,被毒死!人也就死了。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急救的第一步,都是先止血的原因。
哪裡不懂的,可以問了。”
“老師!”
韓微立刻舉起了手。
“嗯!”鄭遠點了點頭。
“血流多了會死,那把別人的血灌到傷者血管裡,傷者不就活了嗎?”
“呵呵,這個問題問的好。”
鄭遠顯得很是高興,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著道:“這就要講到第二個問題,血型!人的血是不一樣的,大部分都能分為四種,甲乙丙丁!若是輸錯了血,那血不但不會幫忙,反而不再流動,血管就會被堵死,人死的更快。只有倆人血型一樣,才能救人!像滴血驗親之法,就是這個道理,兩個人血型一樣就會融到一起,不一樣就不會。不過,人總共就那幾種血型,想用來判定血緣就很可能謬誤,並不可取……”
鄭遠這邊正講著,門口卻突然來了一個青年。吳威想打招呼,那青年連忙製止。收起雨傘,向裡邊看了看,小聲問道:“那位就是鄭郎君?”
“正是!你看,今天傷者不多,他正給學生講課呢!”吳威連忙答道。
“哦~”
點了點頭,那青年也不往裡走,只是在門口找了個胡凳,等了起來。
“大郎,要不我去喊一聲鄭郎君?”吳威問道。
“不用了,我等著就是,莫要耽擱了鄭郎君授業。”
說完,那青年也不再搭話,只是看著外邊的雨幕發呆。
又講了好一會,鄭遠終於停了下來,吩咐學生們做作業,自己則是倒了杯水,轉到了門口。
“鄭郎君!”
看鄭遠過來了,那青年連忙站起來,拱了拱手道。
“嗯?閣下是?”看著眼前人,鄭遠有些臉熟,卻是不認得。
“哦,在下余軒,家父就是余信!”青年答道。
“哦~,你就是余軒呐!我聽說過你。怎麽,這是剛從老家回來吧!”鄭遠找了個胡凳坐下,笑著說道。
他之前聽余慧說過,他有一個哥哥,一直在老家采購藥材。還別說,這余軒跟他老爹長的還真像,怪不得剛才感覺臉熟。哎,話說,余慧也有好幾天沒來了吧……
“郎君?”
看鄭遠突然發愣, 余軒輕聲問道。
“啊?抱歉抱歉,剛才想事情呢!你……,你來這是找我的?”鄭遠有些尷尬,問道。
“正是!我父親在家中擺了宴席,鄭郎君能否賞光?”說著,余軒一臉希冀的看著鄭遠。
“好啊!沒問題,咱們這就過去?”
鄭遠答應的倒是爽快,說著,就已經站了起來。大雨封路,他也是憋悶的不行,有酒宴吃自然是不錯的。
“可以,郎君請!”余軒也站了起來,邀請道。
“稍等!”
鄭遠又轉回去給學生都布置好家庭作業,解散了他們,這才撐開雨傘,跟著余軒衝向了雨幕。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這會,已經跟傾盆似的,打在油紙面上呼啦作響,總感覺這玩意有變成光杆的風險。
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面,又轉向一條小巷,很快,倆人就到了余府。
鐺鐺鐺!
敲了兩下門,大門很快打開,門房看到來人,連忙讓兩人進院。
大廳裡,余信已經在那等著了。
“鄭郎君!別來無恙啊!”拱了拱手,余信笑著道。
看余信還是這麽客氣,鄭遠心裡已經是後悔不已,早知道,當初就不給他帶話了。
撓了撓腦門,苦笑著道:“余伯父,您真不用這麽客氣。我跟余兄年歲相當,咱們就當做尋常的侄一般,好吧?”
余信臉上的笑意更盛,說道:“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喊你一聲鄭賢侄!”
“哎!這才對嘛!”
拉著鄭遠,幾人這才到待客廳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