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時候,鄭遠就早早的溜了。尚藥局都有自己的馬車,他沾了光,這才不至於徒步回家。
馬車一直把鄭遠送到家門口,這才回去。
“鍋!”
還沒等鄭遠開門,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喊就隔門傳了出來。
“香兒,回來,你阿哥還沒回來呢!”這是婉娘的聲音。
吱呀!
門還是推開了,小丫頭抱著小奶狗跑了出來,眼睛還有些紅腫,左右看了看,沒人?
嘴一撅,這就要哭。
糟糕!藏在門口樹叢後的鄭遠心裡一驚,本想逗逗她,哪想到這丫頭一言不合就開哭?他卻是再也站不住,連忙走了出來。
“香兒!想阿哥了沒?”
“鍋!”
看到突然冒出來的鄭遠,小丫頭有些發愣,連哭都忘了。接著反應過來,小狗一扔就撲了過去。
“哎!”
一把接著她,擦了擦她眼角的淚,鄭遠有些心疼。
再看正在地上掙扎的小奶狗,他頓時心中大慰。果然,別看這丫頭整天抱著這小奶狗,但自己的地位不是這小東西能比的啊!
咦?為什麽要跟它比……
“郎君,您真回來了!”後邊,婉娘也終於追了過來。看到門口的鄭遠,有些驚訝。
“嗯!這丫頭怎麽回事,怎麽還哭上了?”捏了捏她的小胖臉,鄭遠問道。
“您中午不是沒回來嘛,這丫頭下午都跑了好多趟,一直找你來著。找不著就哭,你看看,眼都哭腫了。”順手拾起那小奶狗,婉娘有些無奈的道。
鄭遠往常雖然出門,但中午都會回來一趟。今天他卻是一大早出門,一直都不在,結果,小丫頭連午休都免了,一直坐在院子裡等著。
被婉娘這麽一說,原本已經不哭的小丫頭,卻又被勾起了委屈,嘴一撇,看著鄭遠抹起了淚。
下巴扎了扎她的小胖臉,鄭遠哄道:“丫頭,別哭了。走,我帶你逛街去!好不好?”
“嗯!”摟著鄭遠的脖子,她立刻擦了擦淚,指著一個方向道:“去那!”
“好!你說去哪,咱就去哪!”
鄭遠又轉向婉娘,說道:“我去帶她轉會,你回去吧!”
“走嘍!”抱著小丫頭,倆人很快匯入了街面。
已是臨近傍晚,太陽不算毒,鄭遠很快就轉了半條街,倆人手上也多了不少吃食。
走著走著,剛過了巷口,鄭遠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連忙又轉回去,巷子裡卻是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面對著街,正是厲榮!
沒辦法,這家夥身材實在太高大了,在本就強壯的唐人裡也絕對顯眼。
他對面的也是個虎背熊腰之人,腰上掛著橫刀,顯然是一路的。
鄭遠正想走開,厲榮卻是已經看到了他,喊道:“鄭郎君!”
“是厲壯士啊!”
鄭遠打了個哈哈,又指著他旁邊的人,問道:“好巧啊!這位兄弟是?”
“額……”
厲榮正想回答,聽到鄭遠的話,卻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嗯?”
鄭遠正在疑惑,厲榮旁邊那人已經轉了過來:“你眼瞎了嗎?看好了,我是女子!”
“……”
聽到這聲音,鄭遠已經目瞪口呆了,這,這*還真是個母的,不,女的!
只看臉的話,他還真不好分出來她的性別,哪個女的長這樣?四方臉,眉毛跟手指頭一般粗,
厚嘴唇,臉上的線條比男人還硬朗,反正若是不說的話,鄭遠真的不好分出來。女漢子,這才是真正的女漢子啊! 旁邊,厲榮臉色已經漲的通紅,不知是在憋笑,還是在憋笑……
眼角抽了抽,鄭遠咽下了準備好的問候語。擠出個笑臉,說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近來讀書太多,眼睛不大好使。娘子見諒!”
女子的臉色這才好轉,抬起腿,一腳把厲榮踹了個趔趄,說道:“我說呢,還真是眼睛不好使。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拍了拍大腿上的腳印,厲榮重新站回原位,說道:“小師妹,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鄭遠,衛臏那小子就是他救活的。”
“嗯?就是他?”
那“小師妹”頓時眼前一亮,連看鄭遠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沒錯,就是他。”厲榮確定道。
這下,那“小師妹”整個人似乎都激動了起來,看著鄭遠,還笑了笑。
嘶~
看著倆人對自己指指點點,鄭遠背後卻是一陣發涼,啥意思?這母的,呸,這女的啥意思?目光怎那麽瘮人呢?
他還在那發慌,那小師妹卻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過來。
正當鄭遠心跳加速,準備扭頭就跑的時候,她卻是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不知是郎君當面,小女子唐突了。郎君救了衛臏,那就是我趙嫣然的恩公!恩公,受我一拜!”
說著,她還真的倒頭拜了兩拜,更是讓鄭遠一陣手足無措。
“你……,我是大夫,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鄭遠本想去拉她,卻又擔心惹出事來,隻好跳到一邊,說道。
拜了兩下,那小師妹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看著眼前一臉感激的女漢子,鄭遠突然感覺,事情似乎有些複雜啊!
“那個,不知道你跟衛臏什麽關系?”鄭遠小心的問道。
趙嫣然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細若蚊蠅的道:“他,他是我的夫婿。”
“咳咳咳……”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鄭遠還是被雷得不輕。
“恩公,你怎麽了?”
“沒事,嘴裡落了個蚊子。”
旁邊,厲榮臉皮直抽,拽了拽趙嫣然的袖子,說道:“小師妹,你該回去了!衛臏說不定渴了呢!”
趙嫣然立刻一拍腦門,說道:“哎呀!差點忘了。恩公,你們聊,我得先回去了。”
說著,人已經大踏步的走了。沒一會,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唉~”
“唉~”
看著她的背影,鄭遠倆人齊齊歎了口氣。
“愛~!”旁邊,小丫頭也學著歎氣。
倚著一棵老槐樹,厲榮說道:“你應該很奇怪我們的來歷吧?”
“是很奇怪,怎麽,能說嗎?”
鄭遠也找了個石頭坐下,順便把還在吃的小丫頭也放了下來。
“也沒什麽,我跟衛臏都是刀客。我師父跟他爹都是習武之人,兩家也是相識。”
“那衛臏的傷?”鄭遠問道。
“呵!”
厲榮卻是苦笑起來,說道:“我這小師妹你也看到了,跟衛臏雖然沒成親,不過確實是有婚約的。當時,小師妹還不長這樣的,只是生了場病就,就……”
說著,厲榮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吧,雖然這是個悲傷的事,但一想到那麽個粗壯的女漢子,鄭遠就實在生不起一點同情。而且,他小師妹明明是長相問題,可不是生病。
“這跟衛臏的傷有什麽關系?難不成是他為了逃婚跑出來行俠仗義,結果本事不濟被人砍了?”鄭遠問道。
“嗯?你怎麽知道?”厲榮一臉愕然。
“啊?還真是啊!”鄭遠也是一臉懵*。
後世的電視劇看多了,不都是這套路嘛!可,這是古代啊!逃婚?呵呵,被逮住可不是道歉就能完了的,那是真的可能會出人命的!
“不全是,不過也相差不大。他確實是想逃跑來著,這我也是剛知道。本來,我們是來長安的路上遇到的,就準備結伴。半路路宿在一個小村子裡,聽說山裡有賊人,我們就想去打抱不平。
那家夥也是個渾人,沒弄清情況,就偷偷一個人上了山。結果,人家有十八個人,個個提刀,甚至還有弓箭。他沒等到近前就被人家射了一箭,也是個愣頭青,就那樣還衝上去砍死了六個,再之後,他實在打不動了,這才想起來要跑。
也是他命大,下山的時候正好遇到我,把剩下的人殺完之後,我們這才下了山。”
夕陽下,看著厲榮那一臉淡然的側臉,鄭遠覺得,這時候他的嘴邊缺了一支煙。
“你們兩個人,殺了人家十八個人?”
感慨完,鄭遠才突然發現了重點。這貨剛才說他們倆乾掉了十八個山賊,對吧?
咕嘟!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這倆貨的戰鬥力,貌似不是一般的高啊!至於這事的真實性問題,鄭遠並不覺得對方是在撒謊,樣子不像,也沒那個必要。
十八個人呐!嘖嘖,怪物,真是怪物……
“咦?”
鄭遠眉頭突然一皺,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面色古怪的看向厲榮。
“你們,好像殺人了?!”
“嗯!對啊!怎麽了?”扭頭看了看鄭遠,厲榮也是不知所以。
“你們殺人啦!”
“對啊!”
捂著腦袋,鄭遠覺得自己有必要認真看一看唐律了。
“殺人不犯法?”
“我殺的是山賊。”
“山賊也是人呐!”
“犯法嗎?”
“我也不知道。”
倆法盲在這討論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結果。
有些心累,鄭遠擺了擺手,說道:“算了,這事你別說出去,反正也不會有人跑過去調查。”
不是他看不起大唐的官府,實在是古代的法外之地太多了。那荒郊野嶺的,死了十幾個人誰知道?屍體估計都被野獸吃光了。再說了,就算能找到,這事還是說不清,大唐的正當防衛界定可是寬得很,私闖民宅都是管殺不管埋的,到時候就說是被山賊攻擊了,那誰還能說出個問題來?
“兄弟,有空多看看法律,省得惹了麻煩還不自知。”鄭遠勸道。
“嗯,知道了。”點了點頭,厲榮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這一刻,鄭遠突然明白了,這些遊俠之類的為什麽不討官府的喜?實在是,太任性了啊!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眼裡還有王法嗎?還有官府嗎?
恐怕,他們心中還真是沒有的。
“哎,問你個事,你看我怎麽樣?”鄭遠把胸脯拍的咚咚作響,問道。
“什麽怎麽樣?”
“習武啊!你看我跟你學武藝,怎麽樣?”
“不怎麽樣,你練的晚了。而且很苦的。”厲榮解釋道。
“我不怕苦。”鄭遠保證道。
“那……”厲榮有些猶豫。
“那就試試吧。你以後每天卯時起床,先站樁!”
“卯時?起那麽早?改個時間行不行?”鄭遠瞪大了眼睛。
卯時大概是五點。也太早了吧!
“不行!”厲榮答的乾脆。
“那不學了。”
“……”
一把抱起正打嗝的小丫頭,鄭遠站了起來。
“先回去了!晚上我再給衛臏換藥。”
擺擺手,鄭遠已經揚長而去,隻余下厲榮的秀發還在微風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