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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殺》第九章 破落戶與笨書生(二)
  碧蹄館這個地方,算不得什麽大集鎮,卻也是由大涼關入關前往一百裡外的晉州城必經之路。以往大端鼎盛時期,與關外遊牧民族及西域幾個小國簽訂和約,大端對他們定期開放通商,互通有無。大涼關外去晉州賣牛羊賣手工藝品的族人路過碧蹄館都會停下來歇歇腳,也使得碧蹄館曾經繁盛一時。

  碧蹄館由雛形到鼎盛再到衰敗,前後經歷了兩百年時間,兩百年積澱保留下來的房屋造型古樸至極,青磚白牆,窗欞鏤空,許多人家屋簷下垂落的一串串爬山虎在風中綽約,乍看之下,與江南道喜好在煙雨中舉著把油紙傘走出小巷的女子流蘇相像,談不上風情旖旎,卻有著自己的古鎮情懷。

  隨著碧蹄館的衰敗,這裡百姓越發稀少,不少從其他州縣流竄來的乞丐難民多起來,好在他們並不是那殺人越貨的響馬之輩,來到此地極有規矩,要飯的要飯,打短工的打短工,並沒出過什麽雞鳴狗盜之事。

  一個衣裳比老呂還要破爛上三分的黑臉乞丐蹲在灶房門口,手中抱著隻碗,碗裡面正是呂辭今晚留的剩菜。

  連顧徐行都對呂辭廚藝讚不絕口,乞丐更是大快朵頤,只差沒把手指頭給吃進去。

  乞丐撐著腰扶門起來時舒服的打了飽嗝,忽見眼前掠過一道黑影,顧徐行抄起頂窗戶的短棍砸了過來。

  想象中棍棒炒肉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只見抱碗的乞丐微微一笑,伸出枯木一樣的手臂,隻用了兩根手指便夾住短棍,笑說:“你就是呂老頭救回來的小子?”

  顧徐行懶得跟他廢話,後撤一步,準備再一棍砸上去,奇怪的是他居然未能將短棍抽回來。

  只見乞丐雲淡風輕的用兩指隨意夾住短棍,也不見怎麽用力,顧徐行後撤的那隻腳怎麽也落不了地了。

  要知道顧徐行之臂力連秦觀潮全力以赴的六十斤大戟都敢硬捍,而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瘦乞丐隨意便鉗製住了他,其臂力又是什麽層次?

  顧徐行也有些疑惑,眼前的這賊力氣還不小?他不信邪,提了口氣,輕呵一聲,換了左臂持棍,全身力氣都壓在握短棍的左臂上,終於帶動著雙指夾棍的乞丐往前踉蹌了一步。

  乞丐微微咦了一聲,竟覺得有些神奇,又加重了幾分力道,這次顧徐行是怎麽也拉不動棍子了。

  哢嚓一聲,顧徐行額頭的汗都冒出來,沒有拉得動對方,卻把腳掌借力的梧桐木門檻給踏斷了。

  顧徐行有些惱了,果斷放棄手中短棍,閉眼摸向乞丐的位置,兩手環住乞丐的身子竟是要抱著把他扔出去。

  乞丐腳下八風不動,將左手的空碗隨意一擲,竟然輕飄飄落在灶台上,隨後乞丐抓著顧徐行兩條手臂輕輕一帶,就將他摜倒在地上,輕笑道:“小子,留著力氣好好養傷不行嘛?”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乞丐把灶房的門檻簡單修理了下,走進院子,看到顧徐行坐在磨盤上,賭氣似的背著身。

  乞丐坐過去,右腿隨意交疊在左腿上,看見身邊小子黑發垂額,月光下露著白淨的下巴。

  “怎麽,臭小子技不如人還生氣了?”乞丐的話在滿院寂靜中十分清晰。

  顧徐行吸吸鼻子,皺著眉認真地轉頭‘看’向乞丐:“你真是叫花子?”

  乞丐輕輕一笑,雙臂一展道:“我這一身破衣爛衫的都不算叫花子,那天下可還有叫花子容身之處。”

  顧徐行遲疑,咬了牙,半晌,忽然想到些什麽,

開了口:“那你一定是丐幫的。”  乞丐啼笑皆非:“這你倒是猜對了,老夫還真是混丐幫這碗飯的。”

  顧徐行這才稍稍有些釋然:“你剛才使得是丐幫什麽功夫,簡直比神通還神了,就你露得那幾手,擱市井還不得搏個滿堂喝彩。”

  乞丐說:“算不得功夫,隻能說手熟爾。”

  顧徐行朝隔壁院子的方向指了指:“你從那邊來的?”

  乞丐嗯了聲:“呂辭那小丫頭每晚都會給我留些剩飯剩菜,我胃口大,在外面乞討得不夠吃的,就來這院子裡吃夜宵。”

  顧徐行嘀咕說:“哪裡是剩飯剩菜,我分明記得是剛一做好就給你留出來的。”

  乞丐耳力極好,聽得清楚,笑道:“老夫在街上乞討的時候,遇著什麽好玩的好看的都會討了來,送給呂丫頭,交情也還不錯的。”

  顧徐行說:“丐幫這些年混得有些差勁啊,連你這麽厲害的叫花子都得親自出來討飯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很久很久的時候,大約是一千多年前的歲朝,有了丐幫。

  酒肆興罷分塊,自此狂歌作別離,顛落東西南北風塵客,靡留青史風月名。

  到了端朝,王野做了幫主,遵循幫規‘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處處與九千歲韓京貂叫大板,導致丐幫遭遇沉痛打壓。丐幫兩老、丐幫八碗、丐幫十八乞、丐幫各城舵主均上了梅花內衛的刺殺名單。

  丐幫積勢千年,門下弟子無數,有犬、棍、掌、乞、唱、說、拜、取八門,又稱八碗。坐在顧徐行身旁這位乞丐入的是取字門,江湖人笑稱丐幫乞字一門,全靠坑偷悶騙,但他卻將乞字門絕學練到令江湖聞之變色。

  乞丐聽著顧徐行的話,臉色有些冷下來,但是語氣卻帶了認真:“韓閹害我丐幫今日如同喪家之犬,來日我丐幫必向其一樁樁一件件討回的。”

  顧徐行說:“如果韓京貂直接把丐幫滅乾淨了呢?”

  “不會的,將來的事情沒有人能夠保證,但至少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便不會讓丐幫人都死絕,哪怕最後戰鬥到僅剩一人,一人也可為丐幫正名。”

  顧徐行想了想,平靜地笑了。

  “真是怕了你們丐幫。”

  ……

  ……

  甘州地處北海郡西北,也是帝國最邊陲的州城之一,以“端國臂掖,以通西域”而得名。

  甘州與涼州,雍州共同組成端朝北部防線,也是帝國四大防禦要地之一,這地方即便端朝鼎盛時期也不太平。

  前秦執政時,來自草原的匈奴和西域的大氏國經常來叩關,等到匈奴被蒙古人滅光,蒙古人又頻頻來叩關。熬到端朝了,這個史無前例統一帝國最大疆域的國家也未能阻止打敗蒙古人的韃靼民族日常叩關。

  總之甘州是個不太好的地方,外人來一次搶一次,搶一次打一次,打仗,是要死人的。

  所以甘州太守不是那麽好當的,僅從神宗三十年到三十四年間,甘州太守便死了四個。

  朝歌城那幫拔下根頭髮都是算計的人精也不傻,雖然一個個爭破了頭皮想做官,可爭掉了腦袋是萬萬不可以的,所以從年初到入夏,甘州太守的正四品官位空懸百日,無人敢接。

  九千歲韓京貂指派兵部尚書張鸛前去甘州,還給他授太子太保、賜尚方寶劍一柄,鐵杆狗腿張鸛沒得說,九千歲讓去哪兒赴湯蹈火就去哪兒,從朝歌到甘州四千多裡像模像樣走了大概十七天就上書辭官回家了。韓京貂又找上第二個狗腿兵部侍郎韓終,韓侍郎索性連蒜都懶得裝了,三個字“我不去”,韓京貂回了八個字:革職為民,永不敘用。

  在韓京貂焦頭爛額之際,終於有人肯出來背鍋了,此人是兵部主事王在信。他在兵部一向名不見經傳,做事低調,來到兵部並不是因為懂兵,而是當了十年學士終於熬死一個兵部主事,便從翰林院調來了。換句話說,他就是個拉出來頂包的。

  王在信帶著十幾個仆從馬不停蹄趕往甘州,順利接過了甘州太守印,開始整頓州治。

  他在政務上將甘州治理得井井有條,在軍事上同樣廣積糧,深挖壕,還派人在城外十裡建了小城,作為防禦韃靼的城前哨。

  沒想到消息傳回朝歌的時候,韓千歲勃然大怒,氣得將奏折摔在了地上:“區區甘州,新舊城不過相距十裡,把新城建得這麽近,舊城前面設得地雷、絆馬索是要讓自己人出去趟嗎?新城若是守得住,那還要舊城何用?若是守不住,新城的敗軍是要開舊城城門放進來還是緊閉城門看他們死絕?王在信誤我端朝!”

  但朝廷已經來不及後悔了, 因為王在信在聖旨趕來的前一天就死了。

  端神宗三十四年八月十二,北海匪首王保保糾集十萬部眾,向甘州城發起進攻。

  甘州城歷經數百年戰火洗禮,壕溝環繞,防守縝密,並且還有紅衣大炮坐鎮城頭,實屬堅城。

  戰鬥持續了三天,過程比較簡單,大概是甘州太守王在信親率守軍一萬出戰,被王保保的十萬大軍打跑,退守新城。新城內王保保奸細縱火破壞,大亂,王在信再退,回到甘州城。

  此時的王在信很清楚,他恐怕守不住了,不會再有希望,他實在無力挽救危局。可他並不打算再退了,因為他認為,自己有這個責任。

  八月十五,王保保集結所屬十萬人,向甘州城發動總攻,王在信率兩千守軍拚死守城抵抗。

  這一次,王保保以近五十倍兵力優勢,發起了無數次進攻,卻始終沒能拿下城池。

  正當王保保嚴重懷疑守將是否還是前幾天那個被自己打得落荒而逃的草包太守時,甘州城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了衝天的呐喊聲,沒有了火炮聲。因為城內守軍已經發射完他們最後一支箭,最後一發火炮。

  在最後的時刻,王在信向家中老仆詢問了朝歌城的方向,站在城頭,向著東南方行叩拜禮,說出了臨終的遺言:“陛下,臣已竭力矣!”

  隨後他穿好官服,佩戴著來時朝廷賜他的尚方寶劍,跳下城頭。

  八月十五,兩千端軍戰死城頭,甘州太守王在信陣亡,甘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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