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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殺》第一十章 公子0鈞按馬首(一)
  王保保是西域也速國人,十歲時隨父親來到北海郡,以販賣私鹽為生。

  鹽在端朝屬於官府管制,未經允許民間不準販賣,然而隨著官府的腐敗,鹽價越漲越高,而尋常百姓只需要花三分之一的銀子就可以從王保保那裡買來比官鹽好許多的私鹽。從神宗二十年起,王保保憑借著販鹽盈來的暴利組建私人護衛,十年間豢養了大批門徒客卿,籠絡無數死士為其效力,並且在江湖上廣泛結交俠士,動輒豪擲千金。傳言王保保曾在街頭救回一落魄刀客,刀客因模樣醜陋被王保保一位美妾譏笑,美妾被王保保揮刀劈死,從那以後落魄刀客誓死追隨王保保,現在已是三品大刀客,位列王保保府上客卿之首。

  王保保對待一落魄刀客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他在北海郡一帶的名聲。端神宗三十年,王保保在驪州起義,並迅速組織起數萬以山賊為主的隊伍,連續攻佔河西、寧堡、金川等地,於當年在驪州建都,稱吳王。

  王保保剛稱王沒多久,北海郡守童綸便調集郡內十萬兵馬打來了,十萬人很快收復了河西、寧堡等失地,並包圍了驪州。王保保與東拚西湊起來的幾萬吳軍硬是堅守城池四十多天,期間端軍動用各種武器攻城,無論火炮、巨弩還是落石,一次次快要登上城頭的端軍最終都會被打落下去。而北海郡守童綸騎馬遠遠眺望著驪州城頭,可以清楚看到一身紅袍的王保保拚了命地殺在最前面。

  這場大戰曾經有人勸王保保放棄驪州,暫避端軍鋒芒,另尋時機圖謀再起,然而王保保堅持再等幾天,戰機總會出現。在堅持了長達四十天的時間後,終於出現轉機,北海郡東部境州的穆如氏反了,穆如宗主穆如桀扛起替天行道大纛,鐵騎四處奔襲,讓正在西邊打驪州的童綸兩面挨打,不得不宣布撤兵。

  驪州一戰讓王保保名揚天下,同時也讓他自信心極度膨脹起來。在驪州之戰後不久,端朝沙場猛將尉遲北海受封天策上將,領兵三十萬遠征北海郡。尉遲北海目標是王保保而非穆如桀,因為王保保自稱吳王,穆如桀未敢稱王。僅用三天時間,尉遲北海攻破驪州城門,王保保率余部逃亡西域,後被端朝招安,第二年又反,並攻下甘州城。

  北海郡出了這麽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也夠郡守童綸頭疼的,派兵去打他,他跑,撤兵回來,王保保又追在屁股後面騷擾。王保保雖對自己人仗義寬厚,但是收拾起敵人極其狠辣,甘州城一役,俘虜了三千端兵,王保保將他們招降後當天夜裡就給挖坑活埋了。不少草莽、流民、山賊都想投奔王保保混碗飯吃,但鍋就那麽大,不少敗興而歸的山賊就扯著王保保的大旗狐假虎威,乾些傷天害理之事。

  小蓮花山上有撥山賊,大當家叫袁熊畜,手底下山賊有三百人規模,在附近山區也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這小家小戶去投奔王保保實在不起眼,到了驪州頂多當個百夫長,遠不如在小蓮花山逍遙快活。索性袁熊畜就頂著王保保的名頭四處作惡,前幾日騎馬逛到碧蹄館,要求交上一千兩銀子作歲錢,碧蹄館一位頗有聲望的老頭出來求情,被自己拿刀架著都不肯讓步,最後竟然撞牆自盡了,臨死前只求能放碧蹄館百姓一馬。

  眼看著圍觀百姓要暴動,隻帶了十幾騎前去的袁熊畜隻得放低身段,把價錢往下壓了一半,然後縱馬飛快離開。此事在碧蹄館尚未傳開,隻有幾位資歷老的老祖宗互相商量著如何化解此事。然而碧蹄館住著的都是窮人,

幾位老祖宗也不指望他們能拿出錢,眼下隻有死路一條。  當幾具屍體從官道抬回碧蹄館的時候,山賊索要五百兩歲錢的事情才逐漸傳開,有膽大的人仔細辨認了幾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便發現這是碧蹄館李老爺子一家,正是知曉內情的一位老祖宗。祖孫三代八口人連夜收拾行李離開,不知怎麽就死在了路上,屍體被碧蹄館的人發現時已經涼透了。

  顧徐行捧著碗玉米粥坐在門檻上聽著,抬起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姑娘:“好像死人了啊,被山賊殺得吧?”

  呂辭咂了咂舌頭,輕聲道:“山賊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在路上設防。萬一到時候來碧蹄館收錢只剩一座孤鎮,他們當家的多丟面子。”

  顧徐行呵呵笑起來:“這夥山賊狠茬子不敢惹,就知道撿著碧蹄館這樣的窮地方往死裡欺負,看來是不知道水淺王八深的道理。”

  “小子,說誰王八呢?”

  身前大片光線被一道襤褸身形遮住,黑臉乞丐負手走過來,把嘴裡叼的枯草插到亂發裡,便接過顧徐行手裡的半碗玉米粥,喝完了,問呂辭:“丫頭,你爹采藥去啦?”

  呂辭軟軟地嗯了一聲,只見黑臉乞丐原本凝重的表情終於輕盈了幾分。

  他已算是二品境的小宗師,但不知為何,每次面對呂丫頭那個邋遢老爹,總會有種莫名的壓力,但觀其氣機,全然不像習武之人,除非是那早已抱樸歸真、鶴發童顏的老怪物,但近幾百年間也隻出過龍虎山前代天師趙仙俠、武當掌教王叔陽、白馬寺渡海僧這樣的人物能到達此種境地。姓呂的那邋遢老頭兒?或許隻是自己多疑罷了。

  顧徐行手中玉米粥被人奪走, 臉上並無慍怒之色,反而是順手將呂辭那碗給搶了過來,賊無恥賊欠打地說:“呂辭你的玉米粥就要涼了,我幫你喝了。”

  呂辭自小在民風淳樸的碧蹄館長大,哪裡見過這般不要臉的,還明目張膽的搶姑娘家喝過的粥碗,氣得臉色漲紅,最後啊的一聲,無奈跺腳走了。

  黑臉乞丐坐在呂辭讓出來的門檻上,咧著漏風的門牙道:“你小子可以,呂丫頭平時見了人都是極溫順極乖巧,怎得遇上了你就跟遇見克星似的,呵呵。”

  顧徐行翹著二郎腿倚在門框上,舒服曬著太陽,抬手整了整眼罩的位置,笑起來:“我這人就不喜歡循規蹈矩,越看著呂辭老實,越想欺負欺負,還好他爹打不過我,不然我得再被打殘廢。”

  乞丐對此不予置評,反而問道:“你現在武功練到什麽境地了?”

  顧徐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武功怎麽樣,只知道從出生到現在,跟人打架還沒輸過。嘿,我該不是天下第一吧?”

  “這話你要是到了江南道那邊還敢說,那是真豪傑。”

  顧徐行不服氣:“到那裡怎麽就不能說了?總有一天,老子也是要南下去會會這幫牛鼻子老道的,聽說近些年江南道出了不少逆天的小宗師。”

  黑臉乞丐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道:“龍虎山趙寒秋、齊陸,武當掌教關門弟子曲橘,就連早已沒落的齊雲山也出了位槍法大家李儀龍,以及藏劍山莊的俞峨眉、那些隱世的遊俠,隨便拎出個來都夠你喝一壺的。北海道十年一大家,江南道一年十大家你以為是說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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