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敏的第一次通信稍微有點尷尬,畢竟我們之前不認識也沒見過面,更要命的是梁海潮事先似乎給她暗示了什麽,她在來信中用一種怪怪的語氣跟我說:做普通朋友可以,談戀愛的事情怕是有些太倉促了……
這個梁海潮,真是吃飽了撐的。縱然我可以理解他的用意,可我卻想把這位筆友當做我心靈的寄托,這是一種我自認為很文藝的一種做法。因此,我每周都會給趙敏寫信,而且是超級加厚的那種,也不知道在信中天南海北地訴說了什麽,總之每次寫完信心情都無比暢快。當然我已經向趙敏解釋清楚,我們就做一對純潔的筆友。
梁海潮也會給趙敏寫信,內容我不得而知,而且厚度也是不容小覷,由此可見他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大大咧咧。
趙敏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或許她是因為一個人在省城求學,陌生的環境令她無法得到安全感,所以她每次的回信比我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多時候,她會把給我和梁海潮的回信分別折疊卻又放在同一個信封裡,封裹起來的信封就像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粽子。
於是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又成了班裡的信箱鑰匙保管員。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幾乎每周都能收到厚厚的信件。
同趙敏的交往雖然單純而美好,但交流的方式畢竟局限於文字,很多時候我依然是寂寞的,這種寂寞就是每每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不知道該做點什麽。盡管梁海潮幹什麽都要叫上我,但隻要是雒陽來了,我就會自動選擇回避。我知道,我需要談一個女朋友了!
……
劉兵和李雪梅戀愛了,這個事實再一次證明零零電算班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高尚情操。在零零電算班這個小小的集體裡,每一位同學的思想都會被這種逐漸呈現出旋風式發展的戀愛事件所影響,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這樣說可能對那些乖巧的或者仍舊熱愛學習的同學們不夠公平,但我想隻要有談戀愛的同學在他們眼前晃蕩,他們起碼不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吧?這是我的臆測,萬惡的臆測。
教室裡臨時調整座位的事情時有發生,大致都是剛性需求,譬如劉兵和李雪梅。一般有人提出換座位要求的時候,被動的一方總是會爽快地答應,畢竟成人之美也是我輩同學優良的光榮傳統嘛!
我和代春曉還是坐在一起,隻不過兩個人現在上課寫字條說話更是肆無忌憚了,代春曉屬於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心思細膩又敏感的人。之前因為和張薇的事情,我多少有些繃不住情緒,隻好找她倒沙子,沒完沒了地聊天,好在她也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不厭其煩地聽我嘮叨。
代春曉似乎也猜測到我近期發生了點什麽事,隻不過我不說她也沒問,這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人在脆弱的時候,要麽能夠肆意地宣泄出心中的苦悶,要麽有個噓寒問暖的人在你身邊。我也不曾想到,因為代春曉的體貼,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迷戀上了這種隨時隨地被人關心呵護的感覺。
我和代春曉戀愛了,這個過程順利到沒有發生一點點意外。我甚至一度迷惑,為什麽我和代春曉的戀情會發展的如此之快,真的是不可思議。
依舊是在上某節自習課的時候,我和代春曉寫字條聊天。
“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
“你想過未來的男朋友是什麽樣嗎?”
“隨緣吧,看著順眼就行。”
“那你覺得我算順眼嗎?”
“還行吧!”
“要不咱倆試試?”
“為什麽是我?”
“就說行不行?”
“行!”
“我是認真的!”
“我看起來像是不認真嗎?”
……
對話到此間告一段落,
而後陷入短暫的沉默,我轉過頭看著代春曉的臉,一秒、兩秒、三秒……四秒鍾之後代春曉的臉紅到了耳根。好吧,這位個子比我還要高,老是嚷嚷著號稱自己是大女人的同桌第一次露出了羞澀的表情。 “親愛的,你臉紅了!”
“……別別別,我聽著這稱呼膈應的慌!”
“那要叫什麽?”
“咱正常點兒行嗎?”
“好吧!”
……
“要不我叫你春曉?或者曉曉?”
“太肉麻了,受不了!”
……
“要不我們牽一下手吧!”
“你瘋了!這是在教室,現在在上課!”
……
“你現在算是我女朋友了嗎?”
“你說是就是!”
……
“下了晚自習咱倆去操場轉轉唄?”
……
“我考慮一下!”
……
事實證明,隻有兩個沒談過戀愛的菜鳥才會在下了晚自習以後去操場那樣的地方約會。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第一,我連代春曉的手都不敢牽;第二,我等於向所有人宣告了我和代春曉的戀愛關系。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覺得我們光明正大。
這是2001年元旦收假的第一天,突出其來的愛情令我和代春曉都有點忘乎所以,直到快要熄燈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分開,這期間我在某個黑暗的角落終於鼓足勇氣牽了一下代春曉的手。
我和代春曉戀愛的事情,在電算班再一次引起了轟動。不久之後,周寶寶和呂燕不對勁了,彭大慶和周萍也不對勁兒了,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個個精彩紛呈。這個時候,零零電算班“肥水不流外人田”、“兔子專吃窩邊草”的名聲算是徹底打響了。
梁海潮對於我和代春曉談戀愛的事情頗有些不理解,其實他非常期望我能和趙敏成為一對,為此他也做了不少的鋪墊工作,想不到我還是浪費了他的一番苦心。事情已然至此,他也無可奈何,我不是沒有考慮過梁海潮的建議,不過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和趙敏沒有辦法走到一起,至少那個時候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那個時候,說是談戀愛但其實也就是上課時間耳鬢廝磨說悄悄話,下課時間拉拉手,周末時間一起相約著逛街或者散散步而已,沒什麽出格舉動。我想要強調的是,我們當中的很多人其實都隻是在不會談戀愛的年紀,頂著談戀愛的名義談了一場名義上的戀愛。
和代春曉確定關系的第一個周末,我強烈要求帶著她去衛校逛一圈,代春曉同意了。我都想象不到自己當時為什麽會有那麽重的報復心理,竟如此偏激地想要帶著已然確立關系的女朋友出現在張薇的面前。當然,說報復這個話有點言過其實。從我的內心深處來窺視,縱使我已經牽起了代春曉的手,在精神層面上我仍舊是一個侏儒,沒辦法不自慚形穢。我想帶著代春曉去見張薇,其實也是變相地承認自己死心了,並且找到了願意和我談戀愛的人,這很矛盾,也正是從這種矛盾心理中可見張薇在我少年時代種下的影響有多深刻。
代春曉並不知道我當時去衛校的真實目的,也無法揣摩到我內心的陰暗面,她那時候隻是一個陷入愛情蜜壇裡的小女人,或許她的內心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得而知,我從心底裡對代春曉有一絲愧疚,因為她總是無條件的信任我。
我們通常把年輕時候做過的一些衝動的事情歸咎為年少無知,其實是不客觀的。事實上是因為我們不能理性的看待問題,卻往往把事情做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程度。
感謝又一次的天不遂人願!現實情況是,張薇一如既往地去了她的小姨家, 這當然會令當時的我失望,但卻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尷尬。我和代春曉在牛磊和李老實的宿舍裡溜達了一圈,又陪著她去見了她的老同學,而後就回了經校。
雖然和張薇的糾葛已成為過去,但事後我對於自己領著代春曉去衛校的事情後悔不已。後來某一次等我真的在衛校宿舍見到張薇的時候,她還似笑非笑地質問了我一番,令我好不狼狽。
“韓曉鵬,聽說你上次帶著女朋友來找我了?你什麽意思?”
“……這,這不是……就想來看看老同學嘛!”
“帶著女朋友一起來看?”
“……”
“幼稚鬼!”
“……”
衛校之行再次成為一段小小的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和代春曉的關系。對於兩個戀愛中的人來說,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才是最重要的,盡管這些話語當中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廢話。
有關電算班這種旋風式的戀愛現象,我和代春曉私下裡也討論過多次,她的觀點很直接:
“什麽肥水不流外人田?什麽兔子專吃窩邊草?我看不過是王八盯綠豆對上了眼而已!”
“我去,你這不是連我也一起罵進去了嗎?”
“你不一樣,你是真正的兔子吃了窩邊草。”
“你是草嗎?”
“……”
“你應該是那隻兔子吧,我才是草!”
“……”
“我說的不對嗎?”
“……你贏了,草先生!”
“不客氣,兔子小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