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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寵后[重生]》第119章
安長卿的生辰宴之後沒過幾日, 便進了二月下旬,正是會試開考的時候。

蕭止戈命御史大夫與太常寺卿為主考官,考試在鄴京貢院進行, 一共需要考三場。二月二十五日考第一場, 之後每三日再考一場,三月初一最後一場考完方止。

而早在春節前後,鄴京大大小小的客棧便都被各地陸續來赴考的舉子佔滿了。

自蕭止戈登基之後,免賦稅, 罷貪官,各州郡均施以仁政修養生息,使得大鄴皇室跌落的民心回復不少, 亦有不少因官場渾濁而灰心喪志的有才之士重燃熱血壯志, 紛紛趕來參加這次恩科。這一年的恩科赴考舉子人數比前頭幾年的人數都要多得多,據各地送上來的考卷來看, 其中更是有不少出類拔萃的學子。

因著周鶴嵐這回也參加科舉的緣故,安長卿對此次恩科多有關注。散朝後他同太常寺少卿說起來還是感慨:“如今鄴京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穿書生袍的舉子。”

太常寺少卿也嘆道:“前頭那些年,可沒見如此熱鬧的場面。”

二人從酒樓雅間往外看, 酒樓大堂裡有一半都是舉子, 大多都是些年輕人,聚在一處高談闊論,論的如何先不說, 但卻是另一種熱鬧景象。

大鄴有了這些壯志勃勃的學子, 方才能一年更比一年強盛。

安長卿道:“太常寺卿昨日還同我說,因此次進京赴考的舉子太多,客棧賃院都住滿了, 還有許多囊中羞澀的舉子無處可住,同我商議要把善堂暫時空置出來收容這些無處落腳的舉子。”

前幾年大鄴光景不好, 各地積貧積弱,百姓果腹都成問題,如今雖不少貧寒人家的舉子湊夠了銀兩上京赴考,但為了省下一些盤纏錢,在這春寒未褪的時節,晚間竟然就睡在了貢院門口,只等著二十四日貢院放牌進考場。

這樣的貧寒舉子不在少數,太常寺卿偶然所見,擔心這些舉子等到開考時吃不消病倒在考場上,便將此事同安長卿提了提試探口風——如今還能被委以重任的臣子都不是庸碌之輩,只是蕭止戈並不是個脾氣溫和的君王,君臣之間相處還有待磨合,官員們做起事來難免有些放不開手腳。像這樣拿不准聖意的事,他們都習慣先去安長卿那裡探探口風。若是雁王亦不反對,便可以在朝會上提出來。

這事昨日太常寺來探過他的口風,還未來來得及在朝堂上提出來。正好今日太常寺少卿邀他喝酒,安長卿便將此事應了:“善堂那邊我會去打招呼,另再從我名下米舖送些米糧過去。你們先命人將舉子們安頓好。至於折子可以後頭再補上去。陛下也是讚成此事的。”

太常寺少卿敬了他一杯酒,喜笑顏開道:“那就有勞王爺了,我這就去叫人辦好此事。還有兩三日功夫,叫這些舉子住得好些,也能好好備考。”

說完當即便向安長卿告了聲罪,就要先走一步回官署去擬寫公文,叫人張榜出去公告。

只是他剛推開雅間門,就听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原本在談論治國之策的舉子們不知道何時吵了起來。依稀夾雜著什麼“雁王”“狐媚”“網顧人倫”的字眼。

太常寺少卿往雅間裡瞥了一眼,小心掩上門,往那吵鬧處走近些,方才聽明白這些舉子又在吵吵什麼。

原來是幾個雁州的舉子與并州的舉子吵了起來。因為當今聖上為王時封地在雁州,在任期間又將雁州治理的十分好,因此這些雁州舉子都以此為傲。與其他舉子談論時也多有提及。只是提到皇帝就避不開雁王,尤其是安長卿在雁州那些日子,千里送糧草、與將士守城抗擊北狄、後來又制出灌溉筒車、制定種種利民之策……不管是雁州將士還是普通百姓,都對他十分擁戴。

只是這次幾個雁州舉子說起皇帝與雁王早年在雁州種種作為時,卻有兩個并州來的舉子不服氣地嘲諷了一句“不過以色侍人狐媚惑主罷了”。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這酒樓大堂裡,哪桌說句話其他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那舉子說的雁州之事,本就有不少人好奇正豎著耳朵聽呢。

這兩個并州舉子的話一說完,當即就有鄴京周邊郡縣的舉子不服氣,氣憤地起身指責他們為“白眼狼”。那率先說起的幾個雁州舉子也都氣憤不已,說話也更粗俗些,先是列數皇帝與雁王仁政,最後毫不客氣地罵他們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

新帝登基已有半年,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人對他不立後不納后宮獨寵雁王之舉頗有微詞,但自雁王參政,又做了不少於民有利之事後,“狐媚惑主”的說法便漸漸銷聲匿跡了。這半年時間裡,就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皇帝重情,是當真愛重雁王。而雁王更是沒有留一點把柄給御史抓,所作所為皆無可指摘,就是朝堂上的官員們對他也漸漸信服。對於他們之間的事已經少有人置喙,反倒是民間話本戲折子傳頌的越來越多。

眼下忽然又聽到這“狐媚惑主”的說法,眾人可不就得炸鍋了。

不只是那起頭的幾個雁州舉子,就連不少鄴京百姓也跟著指責起來。兩個并州舉子沒想到一句話引出這麼多人指責,也又是氣憤又是羞惱:“若不是狐媚惑人,你們怎麼都護著他?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地出入后宮,可不是以色侍人?再說這話也不是我們說出來的,并州百姓都這麼說,你們若是不服,倒是去并州尋人辯去,眼下不過就是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們二人罷了!”

他二人說完,又有另一個并州舉子忍不住出聲辯駁道:“他們說得也不算錯,而且你們所說的什麼免賦稅建善堂……咱們可沒見過,反倒是上頭又新加了不少名目,說是陛下要為雁王建行宮別苑呢。”

酒樓大堂吵得不可開交,太常寺少卿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眉頭緊皺就要轉身去尋安長卿。只是還沒等他去尋人,就听一道清冽嗓音從背後傳來:“并州加收賦稅,要為雁王建行宮別苑?此事可當真?”

鬧哄哄的大堂靜了一靜,眾人下意識朝著出聲源頭看去,只見一個高挑俊秀的年輕人緩步從雅間出來,雖只穿了一身並不名貴的月白長袍,周身亦無多餘贅飾,但那氣度光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大堂裡也有人認出了安長卿,但見他眉目冷凝,竟沒敢出聲。

安長卿本是聽見外面吵鬧不休,以為出了事來一探究竟,卻不想正聽到了那舉子的話。他走到剛才說話的那名并州舉子的面前,又重複了一遍:“你們方才所說,可是真話?若是虛言妄語,恐會影響你們前途。”

那并州舉子為他氣勢所攝,一時呆愣地沒出聲。倒是被他出言相幫的舉子道:“他說得沒錯,我們那兒徵稅的官兵也是這麼說的,說是陛下為美色所迷,要加徵賦稅修建行宮……”舉子說到這里紅了眼眶:“我家中貧寒,父母親為我攢下的盤纏全被強徵了去,如今這趕考的銀兩,還是全村籌借的。若是不信,你們盡可去尋其他并州舉子求證!”

安長卿眉頭微蹙,難怪這些并州舉子怨氣這麼大。他緩和了神色,向他解釋道:“陛下登基之始,便下令免除三年田稅,從未加徵過賦稅。加徵賦稅修建行宮實屬無稽之談,我會將此事上奏陛下,著人去并州核實查證。”

那舉子大概沒想到他三兩句話就要上報陛下,頓時便有些害怕了,遲疑道:“敢問閣下是何人?”

安長卿眉眼間不見怒色,溫和道:“鄙姓安,名長卿,正是你們方才所談論的雁王。”

周圍頓時好一陣竊竊私語,有不少舉子還從未見過雁王真容,此時恨不得現場畫幅肖像,日後好拿出來給旁人吹噓。只有那幾個并州舉子一瞬間白了臉,顫抖著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他們的話可謂大逆不道,便是雁王發怒要發落了他們也是足夠的。

只是沒等他們認錯求饒,就听安長卿又道:“後日便是會考,太常寺卿惜才,特奏請將鄴京內外善堂騰出部分來給諸位學子落腳。此事今日便會著人加緊去辦。會試在即,諸位當靜心備考,莫要為雜事起了爭端,誤了自身學業。”

說完又看向那三名呆若木雞的舉子,溫聲道:“并州之事朝廷會查證,若當真有此事,朝廷會還你們一個公道。你們當下只管安心備考便是。”

話罷,朝大堂眾人拱了拱手,便隨太常寺少卿一同離開。

他走之後,勉強壓住的議論聲轟然炸開,許多第一次見到雁王真容的舉子都十分震驚:“想不到雁王竟是如此風華氣度……那些坊間話本竟未寫出雁王二成風采!”

眾人七口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又有貧寒舉子說起善堂收容之事,皆是滿臉喜色。三個并州舉子麵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慶幸,沒想到雁王竟然半點沒有追究的意思。

他們瞧了瞧熱鬧的眾人,試探著打探一番,才知道其他州郡竟然都沒有徵稅,加徵賦稅的竟然只有并州!原本還看不慣他們的舉子聽他們說了并州之事後都不由同情起幾人來,反而與他們同仇敵愾一起痛罵并州官員。

而并州舉子的一番話,也很快傳到了蕭止戈耳中。

并州毗鄰西蜣,乃是偏遠之地。并州守將寧遠將軍師荀又是大柱國師樂正之子,蕭止戈登基不過半年,本還未打算這麼快就對他們下手,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囂張,敢假借修建行宮之名徵收賦稅,搜刮民脂民膏。更加讓他不可容忍的是,他們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抹黑安長卿。顯然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我先派人去并州暗中查訪,若是查明屬實,立斬不赦。”蕭止戈面沉如水:“另再命蔡驄帶人將師府圍起來,事情查明之前,不允他們往外傳遞任何消息。”

為了安撫人心,安長卿今日不得不出面。此舉有利有弊。弊端便是眼下并州之事已經瞞不住了,若是師樂正得到消息,怕是正在想辦法往并州傳消息。

此時便是看誰動作更快,蕭止戈殺伐決斷,又正在氣頭上,口諭一道道傳出去,下午師府就被重重圍了起來。

猝不及防成了甕中鱉的師樂正氣了個倒仰,消息沒傳出去不說,後頭兩日他一連往外遞了幾封折子,卻都被攔了回來。素來與他交好的褚安良見狀,聯絡了三兩個武將,一同在朝會上聲淚俱下地指責蕭止戈為了幾句謠言便寒了老臣的心。

然而蕭止戈若是這麼哭一哭鬧一鬧就能被威脅,那他就不是蕭止戈了。等著他們鬧騰哭訴完,蕭止戈也不管他們起不起身,便將他們晾在了一邊,繼續與其他朝臣議事。之後照常散朝,甚至都沒有叫人去扶一把。

百官從帝王神情之間瞧出了端倪,原本亦覺得有些寒心的武將們原本還想為師樂正說幾句話,但轉而想到蕭止戈不同尋常的態度,以及外頭的風言風語,頓時便偃旗息鼓了。

也有些人生怕此次會波及自身,拐彎抹角地去打探夏侯商與申屠孛的態度。只可惜這兩人更是滑不留手,如今榮養在家,每日含飴弄孫,時不時再去軍營裡轉一圈,日子過的舒坦極了,彷彿根本不知道朝堂上的風波。

如此又過了十日,便到了三月初五。并州傳來加急快報。蕭止戈看完後大發雷霆,當即派了忠勇將軍齊巍隨大理寺少卿前去并州捉拿罪犯師荀,而師府的重重守衛並未撤除,先前還想為師荀說話的官員俱都噤若寒蟬,沒人再敢貿然作聲。

師荀此次實在太過猖狂,他仗著在并州經營多年,上下皆為他的心腹,在并州簡直快成了土皇帝。并州偏遠貧瘠,不如南地多豪商富紳,他過慣了奢靡日子,年年都有下面官員孝敬供奉。下頭的官員出了血,自然要想辦法掙回來,便開始巧立名目加徵賦稅。偏偏去歲新帝登基之後免除三年田稅,并州官員被斷了財路少了供奉。師荀心中不滿,便另立名目加收賦稅。只是他受父親影響,對蕭止戈多有怨言,便忍不住趁機叫人散播建行宮的消息,敗壞蕭止戈與安長卿的名聲。

只是他大概萬萬想不到,自己最後竟會敗在幾個舉子的一場爭論之上。

齊巍帶兵隨大理寺少卿去拿人時,師荀一開始還不肯降,只是當齊巍拿出師樂正的印信,告訴他師府整個被圍,上下皆在陛下掌控之中時,他方才認了命,放棄抵抗被押送回京。

整個三月間,朝陽上風雲湧動,武將們更是風聲鶴唳。從師荀被問罪,又牽連出一系列地方官員貪污**之事,蕭止戈震怒,命大理寺徹查到底,自此拉開了整頓地方軍務的序幕。

而師荀以及并州一干官員被問斬,大柱國師樂正受牽連被革職查辦,師府被查抄。至此,六大柱國祇存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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