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小圓和楊軒一起失蹤的事很快傳到陸堯這裡。
“派人去找。”陸堯攥緊拳頭,越是憤怒, 頭腦越是清晰, 他幾乎能夠肯定是誰動的手, “從陸恆、陸榮俞、章芸、陸榮勝、陸榮華幾個人下手去查。”
松開領帶,他冰涼的視線落在周航身上, “替我定最快回去的航班。”
周航沒有耽擱, 應了一聲, 就匆忙走了出去。
陸堯深呼一口氣, 忍不住解開一顆扣子,神色陰陰沉沉, 強烈的怒意和擔憂在翻騰, 雙眸蒙上冰霜, 整個人如出鞘的刀。
以最快速度把工作安排妥當, 陸堯直接趕去了機場。
另一邊。
接完陸恆的電話,又聽到助理匯報, 陸榮勝緊繃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
為了以防萬一, 他出發來杭城前, 跟陸恆見了一面。
他們商量出了一個確保計劃能萬無一失的最佳方案——既然陸堯那麼在意遲小圓,那就綁了遲小圓, 用遲小圓威脅。
遲小圓又是江明月最疼的弟弟,這個計劃還可以一石二鳥。
假如陸堯選擇不管遲小圓, 江明月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他鬧起來, 結果也是一樣的。
無論如何, 都能達到目的。
陸榮勝點了一支雪茄, 悠悠然抽著,煙霧朦朦朧朧的遮住了他的表情,看不清神色,“顏宇,明天的競拍,你有把握嗎?”
陸顏宇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二叔放心。”
陸榮勝抬了抬眼皮,“嗯”了一聲。
—
晚上十點半,陸堯回到B市,他上飛機前已經跟楊家取得聯系,這會就直奔楊家。
去楊家的路上,周航迅速匯報了目前的調查情況。
“遲先生跟楊先生已經確定是被綁架,我們查到了停車場的監控錄像,但綁匪蒙著臉,無法確定樣貌。綁匪至今沒有聯系我們,更沒有聯系楊董,沒有信號源,我們的人暫時沒有找到他們。”
“陸恆他們呢?”
“陸恆今天一天都在醫院陪陸榮俞,但我們查到,前天晚上,陸恆跟陸榮勝見過面。”周航繼續說道,“章芸除了今天早晨回家了一趟,其他時間一直待在醫院。陸榮華一天都在會所。”
陸堯的聲音很低,“資料給我。”
低頭仔細翻看文件,陸堯在第三頁關於章芸的調查資料上停了下來。
修長的食指點了點其中一條,“她沒讓司機來接她?”
周航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我馬上讓人去查。”
陸堯繼續往後翻。
半個小時後,車開進了一棟別墅,楊家的管家已經等了他們許久。
從車上下來,陸堯又再次撥打江明月的電話。
這次江明月終於接了。
江明月飛芬蘭拍廣告,才剛下飛機沒多久,聽完陸堯的話,忍不住大罵陸堯,又對遲小圓咬牙切齒,隻想抓起來揍屁股。
他已經猜到這個不省心的弟弟想做什麼了。
他丟下一句“我明天就到”就掛了電話。
這次不揍弟弟一頓,他江明月三個字倒過來寫!
盡管江明月告訴了陸堯他的猜測——遲小圓是自願跟著走的。但陸堯依舊沒辦法放心下來。
哪怕他清楚遲小圓是妖,僅靠幾個人傷害不了他,可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在意的對象,他無法放心。
神色凝重地走進客廳,陸堯向楊父、楊母道了歉,“楊軒是被我連累的。”
“這不怪你,孩子。”楊母自小就心疼陸堯,她跟傅雅一樣,都是下嫁,只是她選了一個好丈夫,婚後丈夫愛她、敬她、尊重她。
因為生孩子太疼,又太危險,楊軒出生後,楊父就去結扎,從此把妻子和唯一的兒子放在心尖上捧著,他再忙、再累,每天也盡量趕回家吃飯。
他記得和妻子所有重要的日子,即便兩人已經結婚三十年,生活中的小浪漫從來沒有間斷。
楊父問︰“他們是要綁架那個小孩要挾你?他們要什麼?”
“我離開華耀和陸氏。”
陸堯說完話,楊父楊母立刻明白了,無非為了錢生出的齷齪事。
“你有什麼線索了?”
他也派人查了,但綁匪的車只是普通的麵包車,從停車場離開後,兩輛車還分開了,在監控視頻裡,綁匪的麵包車跟其他車沒什麼兩樣。
從車牌號去查也沒用,那是一輛失竊的車。
“陸恆和章芸。”陸堯把在車上看出來的問題,告訴了楊父、楊母。
“你的兩個伯父,也參與了,是不是?”楊父十分篤定。
“嗯。”
楊父沉默了會,說︰“陸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的語氣不輕不重,“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動到我兒子頭上,我不可能手下留情,你明白嗎?”
楊父雖然被傳是“妻管嚴”、“兒控”,平時隨和沒有架子,可他到底是銀行、酒店大亨,一手建起自己的商業帝國,真的有人敢動到他頭上,他不會忍,更不需要忍。
陸堯沉著臉,眸底浸滿了極地的冰,又如寒潭,深邃如墨,“我不會阻止您。”
這時,周航匆匆進來。
“陸總,有消息了。”
周航喘了口氣,繼續快速說道,“我們從出租車開始查,找到了今天給章芸開車的那名師傅,他說車本該是他開,可他朋友突然找他借車。
我們拿到了照片,跟監控對比過,就是帶走遲先生中的一個。”
打斷周航繼續匯報的話,陸堯說︰“等等再說,先說找到位置了嗎?”
“找到了。”那人的車還沒還,他們讓出租車司機給他打電話,通過電話,定位到了位置。
“在哪裡?”
“湖邊水庫附近的一棟廢棄爛尾樓。”
—
遲小圓遇到麻煩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又一次遇上之前打傷他的臭道士。
他想躲已經來不及,何況他不能丟下楊軒不管,至於兩個綁匪,已經被他施法弄暈,被他綁了起來。他原本是準備給陸堯打電話的。
陸堯的母親不是車禍,而是被殺害的。
他抓到凶手了!
再次跟臭道士對上,遲小圓其實還是慫唧唧,如果陸堯、哥哥在,那他真的一點都不會怕,橫著走,可現在……
月黑風高。
周圍寂靜無人……哦,有,三個昏迷的。
他又是一個人。
努力挺直腰板,然後讓眼神也變得凶狠起來,遲小圓伸手虛空一握,下一秒他的武器出現,自動橫在他身前保護他。
他稍稍往前一步,擋在楊軒面前,戒備地看著道士。
徐天是追著一隻妖怪過來的,這會也認出了遲小圓,“是你?”他眯了眯眼,左手捏著幾道靈符,右手手掌向上,一柄長劍慢慢顯了出來,“上次讓你僥幸逃了,這次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哼,你試試。”慫歸慫,不可以露怯。
徐天笑了一聲,左手擲出靈符,在靈符逼近遲小圓時,腳下輕點,借力飛起,揚劍刺過去。
靈符飛來時,遲小圓瞳孔一縮,立刻向旁邊避開,上一次他就是被靈符打到,之後靈力盡散!避開了靈符,耳邊聽到風聲,遲小圓一抬頭,就看到已經近在咫尺的徐天。
這麼近的距離,躲不掉了。
那就不躲了!
遲小圓咬咬牙,右手捏訣,一個咒術完成,他的四周暴起白光,沖的徐天下意識閉上眼楮。趁著這個機會,遲小圓抓起莫邪,用力一揮——
一道凌厲的劍氣卷起一道狂風,徑直朝徐天劈下。
徐天大駭,往後避開,在空中翻滾兩圈,他停了下來,腳下是虛空,卻如履平地。
徐天看著遲小圓,眼底升起殺意,收起長劍,從懷中掏出一把黃豆,右手擲出靈符的同時,灑下黃豆。
那黃豆落地,被靈符一裹,一顆顆站了起來,自動擺出一個陣法,將遲小圓困在裡頭。
撒豆成兵。
畫地為牢。
遲小圓避之不及,被困在陣裡,眉頭緊皺,後背被冷汗浸濕,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一張娃娃臉皺緊,握著莫邪的手有些抖,嘴唇、臉上的血色退去,白的過分白。
他能感覺到,這個陣法在源源不斷吸收他的靈力。
遲小圓著急地尋找陣眼。
他必須破陣出去,否則他的靈力又會被吸食乾淨。
突然,“九尾狐,這些豆子擺的陣法是什麼?”
一道軟軟的聲音響起,不高不低的音調,還夾雜著滿滿的好奇。
“小包包,那是散靈陣。”話音落下,刮起了一陣風,等風停下,滿地的黃豆已經消失,遲小圓反應過來,腳尖往前點了點……出來了!?
“九尾狐,那隻小妖怪散掉的靈力呢?”語氣帶了點威脅。
“小包包,你想幹嘛?”
“還給他!你一隻活了幾萬年的妖,好意思要人家幾百年的靈力?”
遲小圓握緊劍,仰起頭,從破破爛爛的爛尾樓的縫隙,望向天空。
眼裡有驚懼,有敬畏,更有害怕。
是誰?
看著自己布下的陣法被破,遲小圓毫發無傷地站在這裡,徐天咬著牙,臉色難看,耳邊不斷傳來不知名妖怪的聲音,吵得他心煩意亂。
而且,對方釋放出的氣勢太強,帶著強烈的壓迫性,根本不像普通的妖。
不,活了幾萬年的九尾狐,怎麼會是普通的妖。
他不是對手。
徐天抿緊唇,視線回到遲小圓身上,眼神凜冽,他的目標是這隻妖,跟其他妖沒關系。
遲小圓也收回目光,長劍橫在胸前,防備地看著徐天。
跟遲小圓對視幾秒,電光火石間,他忽然俯沖而下,長劍對準遲小圓心頭。
突然,徐天猛地停下,再無法往前一步,他的面前仿佛築起了一道透明的牆,隔絕了他跟遲小圓。
下一瞬,他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拽住他的衣領,接著他的身體一輕,飛了出去。
“砰——”
一聲巨響,徐天重重撞到牆上,爛尾樓本來就高危,這麼一撞,牆面直接被撞出一個大洞,整棟樓也震了震。
側過頭,他“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腥甜的血腥味隨著空氣,飄進遲小圓鼻子裡。
他本能地捂住鼻子跟嘴巴。
“你這隻小妖怎麼這麼笨啊。”
來自旁邊的聲音嚇了遲小圓一跳,他明明沒有任何感覺,他們……
“咦。”九尾狐打了個響指,黑暗的爛尾樓亮起了光,四周被照的亮堂堂,他、包曉雲就站在遲小圓面前,他摸著下巴,審視的目光落在遲小圓身上,一雙好看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怎麼了?”包曉雲問。
“嗯……沒事。”九尾狐若有所思地又看了遲小圓一會,手一揚,星光點點的靈力就自動回到遲小圓身上,“還給你。”
距離一近,那股無形的壓迫更加強烈了,遲小圓幾乎控制不住想跪趴下來,對他們臣服。
他的嘴唇、手腳都在發抖,努力地克制心底的恐懼,他抬起頭。
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比他哥哥還要美艷幾分,另外一個,娃娃臉,暖暖的笑,是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青年。
……可他聞不出青年身上的氣息是屬於什麼的。
“你們……”
“噓。”
包曉雲笑著看遲小圓,“別問哦,知道太多不好。”
九尾狐︰“……”劇本又讓小幼崽看多了。
“小包包,那隻妖已經逃了,我們回去吧。”拍拍包曉雲的肩膀,九尾狐指尖虛空一點,空間扭曲出一條隧道,他又回頭看了遲小圓一眼,就帶著包曉雲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等到他們的氣息完全消失,遲小圓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黑暗並不妨礙遲小圓看東西,徐天被打昏過去了,倒在牆角,遲小圓怕他會醒來,心有余悸,不敢再停留,施了個法術,將楊軒、兩名綁匪全部移到幾公裡外的水庫。
抬手抹了把冷汗,這下應該安全了。
不遠處有車輛駛過來,車燈照亮了黑漆漆的山頭,遲小圓盯著看了會,認出是誰的車,笑容爬上臉頰。
他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真正放松下來。
太好了,陸堯來了!
遲小圓跑到馬路邊,兩手放在嘴邊做喇叭,“陸堯——”
寂靜的夜裡,聲音傳播到很遠。
車裡。
陸堯抬手打斷了周航的話,按下車窗,仔細聽了聽,他仿佛聽到了遲小圓的聲音。不一會,熟悉的聲線被風帶著,又一次傳了過來。
是遲小圓。
吩咐司機掉頭,陸堯轉過頭,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小圓,我很快就到。
車子很快開到水庫,在水庫旁邊停下。
陸堯下車,一抬頭,就看到遲小圓站在不遠處。
“陸堯!”
遲小圓一看到陸堯,眼楮都亮了,他飛快跑了幾步,飛撲到陸堯懷裡,兩手攬著陸堯的脖子,幾乎將自己整個人埋進他懷裡。
“你找到我了。”像小動物似的蹭了蹭,遲小圓從陸堯懷裡抬起頭,心底最後一絲恐懼,也隨著陸堯的到來,散的一乾二淨。
“對不起,我來遲了。”陸堯的聲音很輕,他收緊雙臂,緊緊抱著懷裡失而復得的寶貝,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那雙被冰封的眼楮,總算又染上了些許溫度。
“沒有遲,我沒事呀。”遲小圓察覺到了陸堯的情緒,拍拍陸堯的背脊,反倒安慰他。
余光瞥見陸堯身後跟了好多人,後面又有車輛駛過來,他有點不太好意思,松開抱著陸堯的手,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踢了踢地上的小石頭,遲小圓心裡空空的,踫到臭道士的記憶跑上來,熱乎乎的掌心都變涼了。
他悄悄把手挪到陸堯身邊。
“陸堯,牽手可以嗎?”他小聲問。
幾乎是立刻,陸堯就重新牽起遲小圓,把他的手緊緊包在掌心裡。
遲小圓注視了陸堯一會,低頭看著相牽的手,莫名覺得很安心,手被捂熱,他笑得好看極了。
晃了晃被牽著的那隻手,遲小圓想起什麼,笑意斂起,嚴肅說︰“陸堯,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望著陸堯的眼楮,他一字一句說道︰“你的母親不是死於車禍,那場車禍,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