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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問學在黑暗中醒來, 身下是柔軟乾淨的墊子。

    他平躺在床上，耳邊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

    「爺爺？」系統清了清嗓子，「那個……宋……宋問學。」

    系統一直跟著宋皎喊他爺爺, 要讓系統喊爺爺的全名, 系統感覺有一點大逆不道。

    宋問學轉過頭, 冷聲問道：「誰？」

    系統被他嚇得一哆嗦：「爺爺, 是……是我, 系統。」

    「系統？」

    「就是卯卯的小狗, 還有他的小貓。」

    「你也死了？還是成精了？」

    「爺爺，是你死了, 但是我又把你給拉回來了。」

    「什麼意思？」

    「就是……爺爺你現在已經是任務中心的一員了, 你得做任務……」

    宋爺爺在黑暗中下了床, 在系統的指引下，打開電燈。

    他擡頭, 望著頭頂的吊燈, 應該是在研究它。

    系統道：「爺爺, 這是一個和齊國不太一樣的時空，你需要做任務, 才能活下去。」

    宋爺爺問道：「如果不做任務呢？」

    系統沒有回答，隻是說：「爺爺，這次的任務是拯救卯卯。」

    宋爺爺斬釘截鐵：「做。」

    宋爺爺花了三天的時間, 熟悉了一下現代社會的各種工具。

    在這個世界裡, 他是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獨居住在大學分給他的小房子裡，每天騎著輛破自行車，學校家裡兩頭跑。

    系統道：「爺爺，這個世界裡卯卯本來是孤兒, 也可以理解成，他是從齊國那個世界流落到這裡的人，所以他和這個世界沒有聯繫，你和他在這裡也沒有血緣關係。」

    「今天福利院的院長帶卯卯出去買零食，他們乘坐的公交車會出事，你得和他搭乘同一輛車，保護他。」

    宋爺爺撐著雙手，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模樣比去世前的年輕不少，為了去見卯卯，他還特意整理了一下。

    他絲毫不懷疑這個世上有多少個卯卯，他知道，這個世上隻有一個卯卯，在這裡的卯卯，就是後來會去齊國的那個卯卯。

    系統揮舞著彩帶花：「爺爺加油，爺爺加油。」

    「好。」

    系統又道：「爺爺，我還有事情，就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前幾天我們已經坐了好幾趟公交車了，爺爺你應該會了吧？」

    「會了，你去忙吧，多謝你。」

    “好嘞。”

    系統沒了聲響，就是飄走了。

    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辦。

    倘若卯卯在現代世界的車禍中存活下來，那麼，齊國的那個卯卯就會消失，這樣謝沉就沒老婆了。

    按照控制中心的守恆定律，他得再去一趟沒有卯卯的齊國，把謝沉和謝家人都弄過來，也可以說，是把兩個世界合併在一起，創造出一個宋皎和謝沉同時存在的新世界。

    這樣子，事情才能算是圓滿。

    天底下沒有系統做不到的事情，系統是控制中心最厲害的系統。

    系統飄飄忽忽地到了齊國，果然，在他的插手下，這個齊國沒有卯卯，齊國皇帝謝沉也沒有老婆。

    太可憐了。

    皇帝謝沉正坐在案前批奏摺，看著密密麻麻的墨字，一臉痛苦：「來個丞相幫我批奏摺……」

    系統小聲問道：「陛下，你想不想要童養媳？」

    謝沉悲痛：「朕不要童養媳，要丞相，要能批奏摺的丞相。」

    「好嘞。」

    外面在下雨，天有點冷，宋爺爺戴著圍巾和帽子，撐著傘，在公交站台等車。

    和前幾天系統和他一起訓練的一樣，公交車準時到達。

    宋爺爺收起傘，上了車，在固定的位置上坐下。

    他看過系統給他放的錄像資料，出車禍的時候，宋皎坐在左邊的位置上，後來他就被掉下來的橫槓砸中了。

    才五歲的小娃娃，自己從窗戶裏爬出來，想要求助護士阿姨，卻發現自己根本抓不住護士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死了，就跑去踩水坑玩兒，平時怕幼兒園的阿姨們洗衣服麻煩，他總是不敢踩水坑玩。

    一直到系統經過這裡，才把他帶走。

    宋爺爺每看一次，眼眶就濕潤一次。

    卯卯到齊國來，到爺爺的身邊，吃了太多的苦。

    這回不應當再讓卯卯吃苦，應該是爺爺來找他。

    這時，一個快快樂樂的聲音闖進宋爺爺的耳朵裏。

    「園長爺爺，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想吃旺旺雪餅，我們買旺旺雪餅吧？」

    一個面容慈祥、年紀稍長的老人，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牽著宋皎，上車來了。

    宋爺爺回過神，轉頭看向車門那邊。

    那個老人……分明是齊國吳老將軍的模樣，宋皎的外公。

    原來在這裡，他是幼兒園園長。

    宋皎穿著乾淨整潔的深藍色衣服，在車門的柱子前面站好，用手筆著，量了一下身高。

    「司機叔叔，我還不用交錢。」

    司機朝他笑了笑：「看見了，進去坐著吧。」

    「好耶，謝謝叔叔。」宋皎拉著園長爺爺，走進車裡，「園長爺爺，我們坐在這裡。」

    他們在宋爺爺對面坐下，宋爺爺深呼吸，努力不讓自己一直去看卯卯。

    在車廂裏要保持安靜，所以宋皎小小聲地和園長爺爺說話。

    「爺爺，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想吃旺旺雪餅……」

    園長笑著道：「是卯卯想吃，還是小朋友們都想吃？」

    宋皎認真道：「他們都想吃，真的。」他想了想：「爺爺，我可以用我的小紅花來換的。」

    「你的小紅花已經花在這次和爺爺一起出來買東西上了，要重新攢。」

    宋皎「嗚」了一聲，顯然有些不開心。

    園長摸摸他的腦袋：「好吧，那就給所有小朋友都買一包。」

    宋爺爺坐在位置上，不自覺伸手碰了碰自己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旺旺雪餅。

    他隻是聽著宋皎說話，就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在遇到系統之前，在來到齊國之前，宋皎到底吃了多少苦。

    忽然，汽車顛簸了一下，宋爺爺立即提起精神，擡起頭。

    雨天視線模糊，在司機猛打方向盤的時候，宋爺爺憑藉著本能，朝對面撲去，把宋皎死死地抱在懷裡。

    扶手的欄杆「嘭」的一聲，砸在他的背上。

    車禍現場一片混亂，宋皎在第一時間，被宋爺爺抱起來，遞到窗外，由外面自發進行救援的行人接走。

    宋皎被行人抱著，嚇壞了，哭著在窗外喊他們：「老爺爺，園長爺爺？你們沒事吧？」

    「沒事。」

    在吳園長要說話的時候，宋爺爺搶先開了口，吳園長轉頭看他。

    宋爺爺不曾留意，隻問：“卯卯，你沒事吧？”

    「我沒事。」宋皎搖頭，「老爺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隻要宋皎沒事就好，這是宋爺爺唯一在乎的事情。

    他從衣服口袋裡拿出已經被壓碎的旺旺雪餅，遞給宋皎：「來，給你吃。」

    很快的，救援隊伍就到了。

    萬幸，宋爺爺和吳園長雖然被困在車裡，卻沒有受太重的傷。

    不過醫生還是建議他們跟著救護車，回醫院檢查一點。

    為求保險，宋爺爺當然要去。

    宋皎攥著宋爺爺給他的旺旺碎餅，跟著兩個爺爺一起上了救護車。

    他坐在車上，宋爺爺坐在他對面，笑著問：「爺爺給你的東西你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喜歡吃碎的？那等一下爺爺再給你買新的。」

    宋皎搖搖頭：「醫生說，體檢之前不可以吃東西。」

    原來如此，宋爺爺看著他笑，怕嚇著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過去和卯卯親近的情緒，就這樣坐著。

    宋皎臉上的眼淚都幹了，好像也從這場災禍裏稍稍回過神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轉，最後落到宋爺爺身上，他坐在位置上，晃了晃腳：「爺爺，謝謝你救了我，我叫卯卯，爺爺你叫什麼呀？」

    「我叫宋問學。」

    「嗯……」宋皎想了想，不是很明白的樣子。

    宋爺爺便把兩個字寫在手掌上，給他看。

    宋皎看著字形：「是同學！爺爺你怎麼叫同學啊？你和誰是同學呢？」

    「……」好吧，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因為這一場突發事故，醫院裡人滿為患。

    他們三個因為是車禍傷員，被緊急安排去做檢查。

    做完檢查，三個人都乖乖地坐在醫院長椅上等結果。

    宋皎有些累了，趴在吳園長的腿上，昏昏欲睡。

    吳園長摸摸他的腦袋，大難不死，仍舊心有餘悸。

    宋皎閉着眼睛，臉上的嬰兒肥被擠出來變成一圈，像是睡着了。

    吳園長擡頭看向宋爺爺，隻覺得似曾相識。宋爺爺瞧見他在看自己，也回看過去，朝他點了點頭。

    吳園長道：「真是謝謝你了，否則這孩子隻怕要被砸死了。」

    「舉手之勞。」宋爺爺面不改色地編謊話，「我常看見著孩子出門，他是福利院……」

    他也很難說出這三個字，最後還是改了口：「幼兒園的孩子。」

    吳園長摸摸宋皎的頭髮：「是，長得又可愛，人又乖巧，不知道怎麼會被丟在幼兒園門口。」

    「他很乖。」

    「嗯，一直都很乖，每個月我出來買東西，都帶小紅花最多的孩子，他每次都是最多的。」

    「嗯。」宋爺爺想了想，自我介紹道，「我是幼兒園附近大學的教授，宋問學。」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皎被一陣小孩的哭聲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從吳園長腿上爬起來，兩個爺爺也尋聲望去。

    隻見謝老當家扛著一個小孩沖了進來：「護士護士！」

    見他著急，一個護士連忙上前：「怎麼了？」

    「娃兒摔了。」

    「找個地方坐著，我讓醫生過來看看。」

    「行。」

    謝老當家左看看右看看，宋皎好心地朝他招了招手：「老爺爺，這裡有位置。」

    謝老當家扛著謝沉，走過來，把謝沉放下：「謝了啊，小娃兒。」

    宋皎笑了笑：「不客氣，老爺爺。」

    小小的謝沉坐在小小的宋皎身邊，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他隻是在批奏摺，後來有一個古怪的聲音問他要不要童養媳，他說不要，他要一個幫他批奏摺的丞相。

    然後他就到了這裡。

    確切地說，他就到了一個溝裏。

    他坐在溝裏，渾身泥巴，他的朋友們——都是小孩子的狀態，蹲在水溝旁邊，關切地看著他：「沉哥，你沒事吧？」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腳，才發現自己也變小了。

    然後爺爺忽然出現，把他從水溝裏抱出來。

    爺爺——謝沉擡眼，他的爺爺應該在三年前，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當時他們還在跟慶國打仗，爺爺是死在戰場上的。

    系統也沒想到，沒有兩個孫子支撐的謝老當家，會走得這麼早。

    所幸現代世界裡還有對應的人，隻要把兩個主角帶過來，世界就會恢復正常。

    謝沉還沒有想明白，所以那個聲音許給他的童養媳到底在哪裡？

    該不會是面前這個傻乎乎、髒兮兮的小孩吧？

    宋皎看見他在看自己，也好奇地回看過去，眨巴眨巴眼睛。

    謝沉皺眉，小黑煤球別看我，我可是大齊皇帝。

    他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朝宋皎做鬼臉，宋皎認真地看著他，好像在研究他，研究了好一會兒，然後轉頭問：「園長爺爺，這個小朋友他很痛嗎？他痛得臉都壞掉了。」

    他覺得自己問得很小聲，其實謝沉都聽見了。

    謝沉：？？？

    好討厭一小孩，他以齊國皇帝的名義宣布，這個小孩絕不可能是他的皇後！

    很快的，護士就帶著醫生過來了。

    醫生捏了捏他的腿：「小朋友，你有感覺嗎？」

    謝沉面不改色：「有。」

    富於經驗的醫生很快做出診斷：「腿上的傷不要緊，都是皮外傷，等一下給你擦一點藥水。胳膊應該是脫臼了。」

    齊國皇帝，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宋皎驚嘆：「哇，園長爺爺，他好勇敢啊，手斷了都不哭。」

    謝沉無語，忍不住和他吵架：「是脫臼，不是斷掉……」

    下一刻，醫生捏住謝沉的胳膊。

    「嗷！」喜怒不形於色的齊國皇帝哭出豬叫。

    作者有話要說：　　沉哥，剛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不要使勁立flag，你以後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