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兩天, 學校放了假。
雖說放假,也并不輕松,考點下發,周邊提前戒嚴, 很多家長帶着考生踩點。
顏蘇被分在附中東分校區, 跟她家距離頗遠, 開車也要四十分鐘。
一早, 顏眉就拎了行李, 沖她嚷嚷:“蘇蘇, 你好了沒?再不快點要堵車了。”
“來了。”
少女吃力地拎了自個兒的櫻花粉行李箱,顏眉幫女兒整了整帽子, “瞧你,還是那麽冒失, 東西帶全了嗎?”
顏蘇:“帶了。”
顏眉不放心:“我檢查一下。”
拉開女兒的雙肩包,“身份證,準考證,文具,止疼藥,行, 最重要的東西帶了就成。”
小姑娘例假就在這幾天,生她時,顏眉那會兒正面臨着職場上的生死關頭,一直沒太在意,導致女兒早産, 她也差點丢了半條命。
為了以防萬一, 顏眉提前備了藥。
顏眉工作一直忙着論文, 評職稱, 本就焦頭爛額,最近市裏又出了事兒,一社報人員在鬧市區持刀傷人,無差別襲擊,傷了十幾個路人。
原本已經請了假,打算專心陪女兒高考,一來二去這麽耽擱下來,酒店也忘了提前預訂。
等到了考點附近,才發現大大小小的酒店早就訂滿。
就連麗景酒店這種五星級,也人滿為患。
顏眉不死心,在酒店前臺咨詢:“确定一間都沒有了麽?套房也可以,價格無所謂。”
前臺:“不好意思,真沒房了,套房也都滿了。要不您再到附近看看?”
顏眉這會兒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過分。
一連打了N個電話,也沒找到合适的房源。
顏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身後忽然有人喊她,“顏主任。”
她回頭,看見韓素娟帶着女兒丁霜霜正拎着一個行李箱。
韓素娟:“您也住這家酒店啊?”
顏眉:“你也住這兒?”
“可不,提前兩個月就訂了,就怕訂不着。”韓素娟笑着說,“貴是貴了點,但這兒距離考點最近,孩子能睡得更好一點。”
她問:“顏主任你住幾樓?”
顏眉把情況簡單跟她說了,韓素娟訝然,“您現在才來?周邊的酒店兩個月前都訂滿了,我們也是碰運氣撿漏才訂住,現在哪兒還有房間啊?”
提到這個,顏眉也苦惱不已。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麽都晚了。
想了一切辦法,韓素娟提議:“顏主任您先別着急,這樣,我們定的是标間,兩張床。不行就讓蘇蘇跟霜霜在一塊住。”
顏蘇一愣,沒作聲,丁霜霜不太樂意,拽了拽韓素娟的手臂。
韓素娟沒理會女兒,跟顏眉好一通闡述利害關系。顏眉雖然不太想麻煩別人,可這會兒也別無他法。
“那就太謝謝你了,房錢我們來出。”
“不用。咱們這關系客氣什麽?再說了,蘇蘇跟霜霜從小一塊長大,姐妹似的,分什麽彼此。”
顏眉:“那不行,不能讓你們吃虧啊。”
商量來商量去,韓素娟推辭不過,只得受了。
醫生就是這麽點不美好,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擁有屬于自個兒的時間。
本來請了假專心陪她,不過幾個小時的工夫,接了電話,說是有個手術必須由她本人親自做。
末了。
顏蘇被丢給了韓素娟照顧。
顏蘇知道丁霜霜因為裴之的事兒一直對自己不友好。
倒也沒想過,何止不友好,簡直到了讨厭的地步。
等一切安頓好,大人們都出去了。
丁霜霜雙手抱臂,目光不善:“我一會兒要出去吃飯,你要跟我一塊還是留在房間?”
顏蘇被媽媽趕鴨子上架地強行留給人家,原本就覺得很不自在。
這會兒又瞧見丁霜霜這麽個咄咄逼人的氣勢,她回:“不用了,我現在也打算出去。”
“那房卡——”
顏蘇:“你留着吧。”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她出門只帶了手機,給顏眉去了電話,顯示無人接聽,大約還在手術中。
顏蘇長嘆一口氣,對自己的悲慘命運表示哀怨。
想跟丁霜霜聯系,又覺着人擺明就是故意的,吃飯是真是假不知,讨厭她卻是真真切切。
她也不愛跟她待一塊兒,只是糾結自己的行李還落在房間裏取不出來,比較苦惱。
她是個樂天派,小小的幽怨了一下下,又滿血複活了。
又過了個把小時,還沒等到丁霜霜。
顏蘇只好給她打了電話,對方很久才接,手機那頭吵吵鬧鬧的,像是在KTV裏。
顏蘇對旁人的私生活不感興趣,等丁霜霜接了電話,不等她說,丁霜霜率先開口:“我這邊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回去,你要不自己先逛逛呗。酒店裏不是有泳池,有健身房,還有個影院。大不了你先看會兒電影。”
饒是顏蘇平素脾氣溫和,這會兒也不禁惱了,“我只想拿回我行李。”
“那你等我晚上給你。”
對方敷衍了事地丢了句,電話就給她挂斷。
六月天像是小朋友的臉,說變就變。
大雨傾盆,短促的雷雨大風,下了十幾分鐘就停了。
雨停後,空氣格外新鮮。
顏蘇在酒店裏頭溜達,酒店後花園占地大,花草茂密,靠近中庭的地方還有一方噴泉。
她剛去便利店買了兩根烤腸,在花廊下尋了個地方,才落座,就聽到幾聲“喵喵”聲。
顏蘇咬烤腸的動作一滞,茫然望去。
一只貍花貓正蹲在長凳旁,沖着她喵喵叫。
顏蘇微微一愣,從長凳起身,貍花貓不怎麽怕人,見她靠過來,貍花貓沒被吓跑,反而還很親昵地輕蹭她的小腿。
毛茸茸的觸感覆在腳踝處,有些癢。
顏蘇蹲下來,沖着貍花貓揚了揚手裏的烤腸,“你是餓了嗎?”
“喵——”
她掰碎一小塊,放在手心,“吃嗎?”
貍花貓邁着優雅的步伐,低頭在她掌心輕嗅了下,瞬間傲嬌地退開。
顏蘇啧了聲,不由吐槽:“你還挺挑剔的,不愧是五星級酒店的貓。”
“喵——”
左右閑着無聊,顏蘇小孩兒心性,索性開始逗它,“那我給你取個名兒?既然是五星酒店的貓,就叫你五星喵?”
貍花貓:“喵?”
“不喜歡吃烤腸啊?”
顏蘇自己咬了一口。
嗚嗚!好好吃!
沒有人可以拒絕烤腸!
沒有人!
可能真餓了,明明是一根烤腸,竟被她吃出一種滿漢全席地既視感。
邊吃,她還不忘記順便鄙視一下嫌貧愛富的“五星喵”,“你想吃好吃的,可惜姐姐沒有錢。姐姐都得苦哈哈地擱這兒吃烤腸。”
“喵喵——”
貍花貓像是聽懂了一樣,沒跑,又往她身邊湊了湊。
顏蘇盯着貍花貓瞧了半晌,想起自己的苦逼際遇,一瞬間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她苦中作樂,邊咬着烤腸,邊搖晃着一顆小腦袋,“瞧,咱們還挺有緣分。”
指了指貍花貓的鼻子,她笑眯眯的,“你是一只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小野貓,而我——”
幽幽嘆了口氣,她自怨自艾道:“我是一個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倒黴蛋兒。”
“不然……我們倆做個伴兒?誰也別嫌棄誰?”
話音剛落,冷不丁聽到男人輕笑出聲,聲音好聽又熟悉。
顏蘇脊背一僵,一臉懵逼地回頭。
隔着噴泉,男人正倚靠在廊架抽煙。
不像往常一樣襯衫西褲,這會兒是件黑色真絲襯衫,領口微敞,露出的那一小截鎖骨,怎麽看都有那麽一丢丢性感。
四目相對間。
就見他随手掐滅了煙,漆黑的眼一瞬不瞬注視着她。
裴三哥哥?
顏蘇有一瞬間不太敢認,見慣了他中規中矩的模樣,頭一次瞧見這樣的他,一時間還難以習慣。
原來——
裴三哥哥也是會抽煙的麽?
還別說,他抽煙的模樣,乍一看跟裴之那個混蛋有那麽一丢丢相像。
只不過裴之身上少年氣更足,玩世不恭氣息更勝。
而裴三哥哥,不管是哪種裝束,他身上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都濃烈的很,壓迫感十足,讓人不敢逼視。
顏蘇被他看得超不自在,想到他可能聽到了剛才她那一堆的中二病語,顏蘇這會兒只想挖個坑火速把自己埋了。
她沒吭聲,倒是一旁的幾個男人朝這邊喊了聲:“裴三,還玩牌不?”
男人夾着熄滅的煙,輕笑:“你們自己玩兒,挂我賬上。”
幾個合作夥伴,在一塊待了一下午,玩牌,喝酒,折騰個沒完。
這種場合他并沒多喜歡,甚至厭惡,卻又必須時刻保持着最佳狀态。
“裴總果然大方。”
裴時瑾莞爾:“玩得開心。”
“成。”那人也不多說,目光從顏蘇身上一掃而過,像是懂了什麽,不禁調笑:“原來裴總另有安排。”
另一個中年男人笑道:“什麽樣兒的小姑娘,讓裴總惦記如斯?”
他探頭看過來,裴時瑾眸色深沉,不動聲色地邁開腳步,不着痕跡地将顏蘇擋在身後,然後才又回他,“家裏的一個小朋友,讓杜總見笑。”
話雖說的客氣,俊美的臉上猶然帶笑,對方卻聽出幾分警告的意味兒。
安和集團裴三少,在圈裏風頭太盛,那人雖說比裴時瑾年長十多歲,眼下仍舊不太敢講得太過分,只是賠笑道:“那是我誤會了,跟小姑娘道個歉。”
顏蘇性子單純,這裏頭的門道她完全聽不明白,卻也能感受到這些人講話似乎有那麽一丢丢的暧昧。
跟上次撞見他應酬不大一樣。
這回,明顯更加放浪形骸,應該說,不是一個類型。
顏蘇盯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陷入沉思。
這才驚覺,其實她對他的了解只是九牛一毛,只是見過他溫柔的一面,而下意識忽略了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資本家。
他們之間的距離,天差之別。
是她拼盡全力,也追不上的存在。
她還在這頭雲裏霧裏,面前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然離她很近。
他低頭看她,白皙修長的指間還夾着半截熄滅的煙。
顏蘇臉頰滾燙,不知是受不住跟他靠得這麽近,亦或是他身上濃重的酒意讓她有些心慌意亂。
空氣凝固一瞬。
他很輕地笑了下,問:“怎麽不叫人?”
嗓音啞得沒邊。
男人光華如月的氣質,這會兒卻偏生有那麽一絲絲頹廢的性感。
顏蘇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她的聲音也跟着低如蚊蚋:“裴三哥哥?”
“嗯。”他應聲,垂眸直視着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顏蘇簡略地把經過說了,沒提別的,只是說媽媽的朋友還沒回來,她在外頭等一會兒。
裴時瑾何等聰明,小姑娘說得隐晦至極,他依舊聽懂了。
一個無時無刻總是顧及別人,不太會考慮自身的小傻瓜。
小姑娘既然不願多說,他也由着她,沒多問。
他傾身過來,彎腰與她平視,語氣溫柔,“沒吃晚飯?”
過近的距離讓她不期然的就嗅到很濃的酒味兒,夾着着淡淡的煙草香,混合着他獨有的荷爾蒙氣息,熏染了她本就滾燙的臉頰。
顏蘇僵硬地後退一步,心跳陡然加速無數倍。
她撇開臉頰,沖他揚了揚手裏的烤腸,“也算吃了吧。”
“也算吃了吧?”他指了指她烤腸,重複她的話,“嗯?”
散漫的一個字,稍微拖了尾音,勾人的很。
就跟他以往不大一樣。
雖然跟他并沒有見過幾次,每次見面這人都是風華無限,優雅從容,妥妥一斯文貴公子。
就算應酬,也及其克制。
而眼下的模樣,總覺得像是……
喝醉了?
察覺到這塊兒,心底隐隐有些擔憂。
顏蘇揚起小臉,烏黑澄淨的眼盛滿憂慮,不确定地問他:“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話落,就見他漆黑的眼睛似乎怔了下。
她猶豫着要不要再問,又強行止住。
裴三哥哥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吧?
她這麽追問下去,會不會顯得不太禮貌?
原以為他勢必不可能回答她,哪知,他卻輕輕嗯了聲,十分坦然,“有一點。”
“啊?”
她不明所以,“為什麽?”
他笑:“為什麽喝醉?”
顏蘇重重點頭。
裴時瑾垂眸注視着她,小姑娘像是真的很擔心的樣子,俏生生的小臉上染着緋紅,烏黑的眼卻幹淨澄澈。
今天喝得是有點多,幾乎算是到了極限。
其實他酒量并不算好,沒從商前更是煙酒不碰,時刻保持着足夠的清醒。
平時應酬,因他的身份,一般也很難有人敢真讓他喝酒,大都是随意。
今天來的這批人很麻煩,事兒沒辦成,心情也不是很好。
所以才撂了一票人,自己出來透透氣,抽煙醒醒神。
他答:“遇到一點棘手的事兒。”
“工作上的?”
“算是。”
“很困難麽?”
小姑娘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裴時瑾愣了下,不免失笑,似乎對自已跟一個小朋友破天荒地讨論這個挺不可思議。
他不太想談論下去,轉而岔開了話題,“擔心我?”
顏蘇怔了怔,誠實點頭,“我媽媽說,喝酒傷身——”
尾音消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驟然放大的美顏映入眼簾,顏蘇只覺得她的一顆小心髒幾乎要從胸坎兒裏跳出來。
男人俊美斯文的臉就在咫尺之間,他的眼睛色澤極深,純粹無端。
顏蘇呼吸差點停擺,爆紅着臉盯着他微敞的領口。
男人膚色冷白,又難得穿了件黑色襯衫,淡淡月華下,性感的喉結赫然顯現,不啻于美色暴擊。
她來不及反應,他伸出拇指在她唇角的地方很輕地蹭了下,“小孩兒麽你?”
顏蘇:“!!”
指腹沾染了一些黑胡椒醬,他輕撚了下,像是根本沒意識到他這個動作多麽暧昧。
淡淡的煙味兒飄過來,她拼命地咽了咽口水,仍不免被嗆了下。
“咳咳——”
裴時瑾被小姑娘劇烈的咳嗽聲吵到,飄飛的神志稍稍回籠。
低頭一瞧,眼前的少女僵直着身子杵在那裏,白皙的面頰豔如桃李,烏黑水潤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盛滿震驚。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裴時瑾漆黑的眼莫名沉了幾分。
他慣常隐藏情緒,眼下做什麽都是錯,說什麽都不合适。
沉默一瞬,他輕輕地笑,轉移話題,“抱歉,煙味兒嗆到你了麽?”
顏蘇:“……”
原來他果然沒想那麽多,剛才的動作也是喝醉了酒無意識的表現。
這麽一想,顏蘇心裏頭輕松了些。
裴時瑾直起身子,率先邁開長腿,輕飄飄地丢下句,“小朋友,走了。”
她蒙圈地看着他,“走?去哪兒?”
“等哥哥去醒醒酒。”他笑,單手抄兜回眸看她,語帶戲谑,“順便喂養一下可憐兮兮沒人要的小倒黴蛋。”
顏蘇一頭黑線:“……”
原以為他在開玩笑,等跟着他上了頂樓套房,顏蘇才驚覺,他說的醒酒是真的。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聲響。
顏蘇雙手交疊擱在膝蓋上方,面紅耳赤地正襟危坐。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兒,就真的跟他一塊來了酒店。
說到底,這位哥哥都是跟她只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她也很奇怪自個兒對他那份深信不疑到底從何而來。
想來想去,明白了。
大概是因為……
內心深處壓根兒就覺得這人不會對她這顆小白菜感興趣。
是身邊的大美女姐姐不香麽?
是她,她也選擇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美顏大姐姐。
顏蘇給自己找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稍稍放了心。
上次來這兒挺匆忙,也沒機會打量,這會兒環顧四周,才發現這間套房大得出奇,像是兩套并成一套一樣。
一樓主要是會客廳與餐廳,還有個小會議室。
二樓則是卧室,健身房。
瞧樣子,裴三哥哥似乎經常住在這裏。
為什麽不回家呢?好像還從沒聽裴三哥哥提過家人。
是跟家裏人關系不好嗎?
顏蘇沒敢轉悠,老實在在地坐在沙發上,聆聽着樓上浴室裏時不時的沖水聲,短短的十幾分鐘,她仿佛過去了十幾年。
拿過手機瞧了眼,剛過七點,她試着給顏眉打了電話,那頭依舊沒人接聽。
又給丁霜霜去了微信,對方只是讓她再等會兒。
她惱了:【我等到你八點。】
丁霜霜:【你這是在威脅我?我不回去你打算告狀?】
顏蘇:【微笑jpg.】
丁霜霜:【你陰陽怪氣是什麽意思?】
顏蘇:【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微笑jpg.】
丁霜霜:【……】
丁霜霜:【那你就等着吧。】
丁霜霜:【順便告訴你個壞消息,我媽剛接了臺手術,未來四個小時不會開機。微笑jpg.】
顏蘇:【微笑jpg.】
丁霜霜:【……】
對方可能真被氣到了,再也不回了。
顏蘇也被氣到不行,她從小就不太會吵架,一句重話也講不出,特別想怼丁霜霜,苦于詞窮。
上網翻看了一下網友吵架語錄,心裏煩躁的很,這會兒不但煩躁,小腹也隐隐作痛。
正研究着罵人不帶髒字的技能,小腹處驀地一痛,一股暖流順勢而下。
?
顏蘇手指一僵,瞬間明白了什麽。
????
不會吧???
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又是一股暖流冒出。
顏蘇木着臉,徹底麻了。
冷水兜頭而下,驅散了微醺的酒意,簡單沖洗後,裴時瑾關了花灑。
浴室連着衣帽間,拿了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黑發,步入衣帽間,手指下意識去勾浴袍,想到小姑娘還在樓下。
裴時瑾指尖微頓,放棄浴袍,轉而拿了件黑色襯衫。
扣好袖口,又換了長褲,順便搭了塊腕表。
出了浴室,一樓靜悄悄的,裴時瑾漫不經心掃了眼樓下。
少女低垂着小腦袋,繃直身子縮在沙發一角。
簡單的T恤,背帶裙,又紮着一顆可可愛愛的丸子頭,原本就可愛至極。
這會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烏黑水潤的眼濕漉漉的,眼角泛着紅,像是哭過。
裴時瑾微怔,小姑娘也恰巧看過來。
察覺到他的存在,小姑娘明顯僵了僵,頭垂得更低了。
裴時瑾一臉好笑,不明白這小朋友怎麽回事,剛剛還好好的,轉眼間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他下了樓,“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這事兒怎麽都沒法子跟他開口,顏蘇按捺住丢臉的情緒,試了幾次依舊說不出口,索性抿着紅唇一聲不吭。
所有的無助,丢臉都集聚一處,她的眼圈越發紅了。
裴時瑾素來洗潔,套房裏鋪了乳色羊毛地毯。
冷不丁瞧見她腳邊的地毯上有一抹血跡,室內開了空調,血跡幹涸後,便越發顯眼。
他怔了一秒,瞬間懂了。
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杵在那兒跟尊活菩薩一樣一動不動麽?
裴時瑾錯愕之餘,難得有了棘手的時候。
小姑娘悄悄看了他一眼,大約領悟到他微妙的表情,可能覺得丢臉,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裴時瑾猶豫了片刻,認命地輕嘆。
他邁開長腿過去,半蹲在她面前,啞聲道:“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兒,不用有什麽負擔,嗯?”
看似什麽都沒講,顏蘇卻懂了。
她覺得好慘好丢人,卻不知說什麽好。
裴時瑾:“先去浴室清理一下,哥哥讓人拿……”
他停頓了下,改了口:“幹淨的衣服給你,行麽?”
顏蘇紅着臉,盯着男人漆黑深邃眼,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裴三哥哥。”
“能自己走麽?”
顏蘇點頭,剛站起來,就又覺着一股熱流湧出。
她整個人都傻了。
裴時瑾瞧她快哭出來,他腦仁兒發疼,遲疑幾秒,他問:“抱你去?”
顏蘇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他抱進浴室的,事實上,她根本沒臉看。
短短的幾步路,讓她丢臉到只是想想就羞恥的地步。
例假來的第一天,洶湧澎湃。
顏蘇蹲在浴室,開了花灑後,她特想大哭一場。
直到浴室外傳來敲門聲,是個女人,大約是酒店的管家什麽的,告訴她東西放在浴室門口了,還特地說了句裴先生出去了,外頭沒人。
顏蘇吸了吸鼻尖,道了謝。
等女人離開,顏蘇裹了浴巾,小心翼翼拉開浴室門。
浴室門口放着一只黑色手提袋,裝得滿滿當當。
一旁還放着個托盤,上頭擱着一件黑色浴袍,看款式,應該是男士的。
背帶裙沾了血跡,不好再穿。
她換下髒衣服,套了自己的T恤,這才又拿了他給的黑色浴袍。
浴袍上殘留着淡淡的熏香,是他素來的味道。
顏蘇裹好浴袍後,低頭一瞧,發現他拿給她的這款很長,她穿上後幾乎曳地。
系上腰帶,恰好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她紅着臉,将自己埋在浴袍裏。
宋燕丞下了飛機後,才給裴時瑾去了電話。
對方一直沒接,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梅雨季,大雨說下就下。
下了高架,快到酒店時,雨勢才稍稍停歇。
宋燕丞既聯系不上裴時瑾,給顏蘇去電話,也沒得到回應。
他啧了聲,沒在意。
出了電梯,宋燕丞給周澤晏去了電話,問了裴時瑾的去向,周澤晏奇怪道:“裴三今天不是有應酬?”
“跟誰?”
“還能有誰?乘風集團的老杜。聽說那老家夥賊難搞,特喜歡勸酒。”周澤晏:“裴三什麽都好,唯獨酒量不怎麽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周澤晏:“那老家夥還特喜歡給裴三塞小姑娘,你說他不會酒後亂性吧?”
宋燕丞嗤笑:“酒後亂性?我倒挺期待。”
“對了,米國不是雷暴天?你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
宋燕丞懶洋洋應聲:“這不小丫頭考試,這麽重要的時刻,我這個親哥缺席像話麽?”
為此,他冒險做了俄航,一路經歷過山車般的快感。
下了飛機,他終于明白為什麽要“謝謝機長的不殺之恩。”
周澤晏:“差點忘了,小不點兒這兩天就要高考。考完就要成大人了。”
提到這個,宋燕丞還略感惆悵:“是啊。”
他這次回國,就是想要彌補下斷聯已久的兄妹情,答應她的事兒一件沒做到。
他不是個稱職的哥哥。
“成大人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跑了。”周澤晏故意逗他,“小不點兒長那麽漂亮,性子又可愛到爆,你就不擔心?”
宋燕丞冷笑:“大學期間敢戀愛,打斷她腿。”
“啧,你管得着麽?人都是個大人了。”周澤晏調侃他,“與其管這個,倒不如幫小不點把把關,她那麽單純,別讓她被人騙了。”
說到欺騙,宋燕丞沒由來地想起上回跟裴時瑾的一番對峙,希望這人能有點良知,做個人,別真打小丫頭的主意。
周澤晏:“說真的,你理想妹夫啥樣?”
宋燕丞陰恻恻開口:“反正決不是裴三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斯文敗類。”
周澤晏認同:“裴三就算了,他這人心裏壓根兒沒愛,小姑娘碰上他一準一個完蛋。”
在房間門口站定,宋燕丞驗證密碼。
門“滴——”
開了。
宋燕丞拎着行李箱進門,這會兒手機多了條來電,宋燕丞關上門,對周澤晏說,“不說了,裴三回電話了。”
切了電話,聽筒裏傳來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乍一聽,簡直像是剛經歷過一場不可描述一樣。
宋燕丞挑挑眉,沒等開口,冷不丁瞧見二樓浴室裏出來個小姑娘。
小姑娘背對着他,正低頭整理過長的黑色浴袍,露出一小截白皙纖細的腳踝。
應該是剛洗過澡,及腰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垂下,看不清楚臉,光這背影也能讓人浮想聯翩了。
宋燕丞:“?”
裴時瑾是什麽性子,沒人比他更清楚。
甭說一個陌生小姑娘,就連他們仨,都甭想上他的二樓,更別說用他的浴室了。
而這件浴袍!!
怎麽看都像是他的!!
聯想到周澤晏說的應酬,宋燕丞心道:不是吧?這人難不成真喝暈了,跟一個小姑娘酒後亂性?
宋燕丞好奇心起,分神地接着電話,只想看清楚這小姑娘是何方神聖。
下一刻。
樓上的小姑娘像是聽到他心聲一樣,整理好浴袍後,下意識地擡起小臉,茫然看向他。
一張嬌俏又熟悉的小臉赫然顯露時,宋燕丞足足愣了有半個世紀那麽久。
男人奔騰的血液極速凝固,翻湧上心頭。
顏蘇顯然也沒想到昨天通電話還說自己困在米國的雷暴天的哥哥,今天會驟然出現在眼前。
兩兩相望間。
顏蘇眼瞅着宋燕丞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她眨眨眼,剛想喊他。
不等她出聲。
就聽宋燕丞對着手機裏咬牙切齒低吼:“裴三你個禽獸!”
“你特麽的竟然睡我妹??!!”
▍作者有話說:
宋二:你個禽獸!你特麽的竟然睡我妹?
裴三:微笑jpg.
小蘇蘇:微笑jpg.
後來。
宋二:說!誰睡的誰?
小蘇蘇弱弱地舉起手。
宋二:?
裴三微笑:抱歉,我是從犯。
宋二:……
這章,真的好肥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