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考慮之後,范緒決定再派出一隊斥候。如果繼續無功而返,就只能停止前進,大軍打道回府。
本次不同於尋常出征,兩國國君身在郊地,無論西原國還是北安國的軍隊都不可能長時間滯留草原。留給范緒等人的時間並不多。一直找不到戎人的蹤跡,哪怕心中不甘也必須如期返回。
相比范緒等人的糟糕心情,郅玄反倒十分淡定。
早在離開西都城時他就打定主意,本本分分做個打醬油的角色。中途出現在兩軍陣前實是一場意外。如今隨大軍征北,恐將無功而返,國君送他的戰功化為泡影,卻也不覺得遺憾。
想要征討戎人,今後有得是機會。
即使范緒大多數時間表現出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郅玄還是十分謹慎,不希望再出現任何變數,讓對方更多注意到自己。
只可惜,他的願望沒能成真。
最後一批斥候派出,眾人本沒報多大希望,甚至已經減慢行軍速度,準備隨時調頭返還。沒料到馬蹄聲傳來,斥候帶回消息,前方發現戎人部落蹤跡。
“有帳篷獸欄,還有馬牛羊。”
斥候經驗豐富,從營地狀況迅速推斷出該部落遭遇變故,應該遷走不久。
范緒等人大喜過望,立刻下令全軍加速,前往斥候發現的地點。
郅玄的戰車行在隊伍中段,遇到斥候奔馳而過,立即叫住對方,詢問營地的詳細情形。
“稟公子,營地內有帳數百,木欄甚大,應為大部,人數過千。”斥候言簡意賅,告知郅玄探查的情況。
“千人部落?”
郅玄靠在車上,緊了緊身上的鬥篷,猜測該部倉促遷移的因由。想起之前那場怪風,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幾名斥候在前引路,隊伍很快找到營地所在。
如斥候所言,營地中散落大量的帳篷,還有部分生活器具。木搭的獸欄被風雪壓倒,裡外均散落牛羊的屍體。
營地附近有死去的馬匹,倒塌的帳篷和獸欄邊有被雪壓住的戎人。
這些人以老人和孩童為主,身上裹著獸皮,個別腳上竟沒有穿鞋。由於長時間埋在雪下,身體青紫,撥開糾結的頭髮,五官相貌和西原國人有不小的區別。
“有砸死的,也有受傷後凍死的。”幾名甲士上前查看,發現死者腦袋和身上的傷口。
郅玄命駕車者驅車向前,停在范緒車旁,看到被挖出來的戎人,對照營地狀況,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測。
這支部落應該不是主動遷走,而是遭遇怪風,受到不小的損失。害怕怪風再次襲來,不得不倉促離開。
甲士探查過整座營地,擴散開搜尋雪下的痕跡,很快發現部落遷移的方向。
范緒當即下令追襲。
“追!”
命令從一輛輛戰車上下達,包括郅玄在內,軍中氏族均豎起戰旗,將旗杆牢牢插在車上,並用繩索捆綁。
甲士們一掃之前沮喪,紛紛振作起精神,跟隨戰車向前奔襲。
斥候策馬奔馳在最前方,遇到襲來的狂風,他們迅速壓低身體,雙手握牢韁繩,上半身近乎貼在馬背上,口中不斷發出呼哨,驅策戰馬向前飛奔。
與此同時,一支由千余人組成的戎人部落正在休息。
冰天雪地中,他們沒有搭建帳篷,而是采用堆雪的方式,在周圍砌起一片雪牆,專門用來防風。
部落中大部分是強壯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童不見蹤跡,連半大的少年都很少見。
雪牆立起來,男人們揮舞著鞭子將牛群和羊群驅趕到一起。幾乎就在羊群聚集的同時,數百個凍得臉色發青的戎人衝過去,試圖擠到羊群中取暖。
“滾開!”
一個男人用力揮舞鞭子,企圖將人趕走。
鞭子不斷落下,被打的人卻像沒有痛覺,蜷縮起身體躲到羊群裡,只要不被凍死,抽幾鞭子又算得了什麽。
這些人大都是羊奴,地位比西原國中的奴隸還要低下。
他們乾最累最髒的活,卻長年累月吃不飽飯。偶爾能得到一塊骨頭都是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會引發一場爭搶。
偏偏是這樣一群人,在部落南下時表現得最為凶狠。
在他們的觀念裡,只有殺死南邊的人,搶到他們的糧食,自己才有可能吃上一頓飽飯。他們沒有善惡觀念,一切遵從本能,幾乎同野獸無異。
揮鞭的男人見趕不開,又罵了兩句就轉身離開。
另外幾個男人正圍坐在一起,用刀切割一頭死去的羊,將帶血的羊肉送進嘴裡大嚼。見到同伴怒氣衝衝走過來,看他握在手裡的鞭子,都清楚是怎麽回事,也沒取笑他,切下一大塊肉拋過去。
“等春天南下,多搶些糧食和女人回來!”
男人沒說話,凶狠地撕扯羊肉。血水沿著他的嘴角流淌,沒等滴落就凍結成冰,被他一把抹去,仍在臉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待到風雪略小,部落頭領下令繼續出發,趕在天黑前去往能避風的丘陵地帶。
“起來!”
吃飽的部落勇士們用力揮鞭,將躲在獸群中的羊奴驅趕出來。
在之前的天災中,他們丟失大量帳篷、牲畜和一部分人口。好在強壯的勇士們都在。頭領有信心帶領部落再次壯大。
沒有帳篷和獸皮,他們可以去搶劫別的部落。至於被搶的部落是死是活,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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