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的碎冰在水面上碰撞,巨響聲中支離破碎。小塊的碎冰成片漂浮,載浮載沉,很快被水浪壓下,消失在奔騰的河流之中。
河面寬闊,河水深不見底,即使是靠近河岸的地方,也能輕松沒過人的大腿。
河面凍結時,部隊行軍不受阻礙,戰車也能暢行無阻。如今冰面碎裂,水下暗藏風險,要通過就不是那麽容易。
好在河上建有數座石橋,個別在暴雪和寒風中損毀,大多數依舊牢固如初。
冬季橋面被冰雪覆蓋,看不清石橋全貌。待到冰雪融化,殘冰被河水衝走,才能看到直插河底的橋墩,以及用石板鋪設的橋面。
有些石橋年深日久,在西原國和北安國立國之前就已存在。橋身上雕刻著陌生古怪的圖騰,常年累月被河水衝刷,線條已經模糊,只能從輪廓推斷是某種龐大的野獸。
軍隊集結完畢,號角聲隨之響起。
大軍在命令下排成長列,由卿大夫的戰車打頭,跟隨氏族的旗幟,分別從不同的石橋過河。
起初一切順利,郅玄過橋時,異變突生。
上遊河面突然沸騰,大群的河魚躍出水面,蕩起層層水花,如倒懸的雨幕。
魚群後是三道白色水線,速度飛快,眨眼時間追上魚群,悍然衝上前,使魚群陷入混亂。
水聲濤濤,更多水線在河面出現,向魚群包圍上去。
魚群一邊遊動一邊掀起更多浪花,讓人看不清水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距離靠近,藏在水下的獵手終於現身,竟然是數條體長超過五米的鰉魚。這些巨魚全身無鱗,只在背部長有骨板,性情極其凶猛,被捕食的魚群只能倉皇逃命。
郅玄的戰車行到橋上,剛剛抵達石橋中段,魚群已衝到橋墩下。
為躲避捕食者,數條河魚一躍跳出水面,試圖跳過橋身。
不可思議的是,有一條鰉魚竟也隨之躍起,只可惜彈跳力不足,沒能回到橋對面的河中,而是咬住一條鯉魚墜落,半身落在橋面,另外半身掛在郅玄的戰車上。
戰馬受驚,當場人立而起,發出噅律律的嘶鳴聲。
駕車者和戎右合力拉緊韁繩才勉強控制戰馬,沒讓戰車被拖拽到橋下。
此時此刻,無論西原國還是北安國軍隊,眾人的注意力不在馬上,而是全被掛在戰車上的鰉魚吸引。
雖然現下還沒有鯉魚躍龍門一類的傳說,但是巨魚主動上門,怎麽看都是吉兆!
過河的隊伍因此駐足,兩國卿大夫看向郅玄,面現沉思之色。
趙顥目睹方才一幕,也不由得有些驚訝。
作為當事人,郅玄大腦出現短暫空白。就在剛剛一瞬間,鰉魚的尾巴掃過車身,差點砸在他身上。若不是躲閃及時,難保不會受傷。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再看看掛在車上的魚尾巴,隻覺得嘴裡一陣陣發苦。
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完全像是脫韁的野馬,想拽都拽不回來。
解釋有用嗎?
沒用。
一點用都沒有!
關鍵是他真的解釋,有人會信他嗎?
好好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一群狂野的魚,水路不走偏要跳出來自由飛翔,他有什麽辦法?
他這運氣實在沒法說。
乾脆什麽都不說,沉默了事。
第十九章
大軍過河之後,連續數日急行軍,於一場細雨中抵達郊地。
本次征討狄戎,兩國大軍共剿滅大小胡部十余支,繳獲牛羊各以萬計,馬匹數千,其中不乏肩高粗壯的優良戰馬。另有獸皮百余車,以及未經打磨的彩寶和湖產珍珠。
彩寶和珍珠數量不多,一部分還是從南方流入,年深日久,顏色有些泛黃。
和牛羊馬不同,彩寶珍珠無論品質如何,都將作為戰利品呈送國君,再由兩國國君賞賜給有功將士。
大軍行進時,郅玄的戰車行在隊伍最前方,同范緒僅差半個車身,為眾人側目。
他不想如此出風頭,奈何形勢不由人。
斬殺酋首的大功,日漸拔高的名望,再加上過橋時發生的意外,他猶如頂著聚光燈,時時刻刻吸引眾人目光,想低調已是難如登天。
主動送上門的鰉魚已被裝在車上。
奴隸們清空一輛運糧車,鋪上從水中撈起的冰塊,再蓋上兩三張草席,確保巨魚能完整運回郊地。
關於這條魚的處置方式,郅玄接受范緒的建議,帶回郊地呈於西原侯。被鰉魚咬住的鯉魚則在中途休息時下鍋,一半進了郅玄口中,另一半作為感謝送給范緒。
沿途之上,看到陸續冒出的青草,不免想到春耕。關系到全家一年的糧食,大軍上下皆歸心似箭。
不需要卿大夫下令,甲士主動加快行軍速度,役夫和奴隸推動糧車驅趕著牛羊,速度絲毫不慢。
被俘虜的狄戎走在隊伍最後,雙手捆著繩子,身上裹著獸皮,一個個垂頭喪氣步履蹣跚。他們很清楚接下來的命運,卻沒有一個敢逃跑。
逃走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跟著大軍去往中原,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三萬大軍返回郊地,西原侯和北安侯提前得知消息,擺出國君儀仗親自出迎。
數十名巫先一步趕到,望見玄色和赤色的隊伍,立即高舉雙臂,用祝禱迎接歸來的大軍。
Top